第9章 荒岛探险
七月十五日我开始探察小岛,首先来到了那条小河旁,也就是前面我所提过的木筏靠岸的地方。我沿着小河逆流而上,走了约两英里,发现海潮最远只能到达这里。原来这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口感很好。现在是旱季,溪中一些地方断水了,有的地方有水,但没汇集成流。
在小溪旁有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挨着高地的那些较高处(这是河水淹不到的地方),有许多绿油油的烟草,茎秆显得很粗长。附近还生长着许多不同的植物,但我叫不出名字。这些植物也许各有用途,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我四处寻找印第安人做面包用的木薯,但一无所获。我发现许多大的芦荟,但不知有什么用,另外还有野生的甘蔗,但味道不好。我觉得这次的收获颇丰。回家的路上我思考着如何利用它们,但找不出一点儿头绪。在巴西时我对野生植物不感兴趣,所以现在就不知该如何利用它们了。
七月十六日我沿着昨天的路继续前行,一直走到了小溪和草地的尽头,这里树木很茂盛,水果遍地都是,葡萄挂满了枝头,长得枝繁叶茂,藤上结满了一串串又红又大的葡萄。
我为此很惊喜,但不敢吃太多。记得在伯尔伯里上岸时,几个英国奴隶因过多食用葡萄而得了痢疾和热病,最后死去了。但我想出了一个发挥葡萄作用的好方法,那就是把它们贮藏起来,留做葡萄干吃。在不是盛产葡萄的季节还能吃到葡萄该是多好的享受呀,况且葡萄还很有营养。
那天晚上我住在那儿没回去,上岛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在外过夜。夜里我像第一个晚上一样放心地在树上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后我继续在小岛上观察。顺着山谷我向北走了大约四英里,南北两面都是连绵不断的山丘。
后来我走到一片向西倾斜的宽阔山地上,这里有条清澈的小溪,溪水从山上流下来后往正东方向而去。山坡上绿意盎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看起来颇像个人工花园。
顺着山坡往下走,我心里既高兴又苦闷。放眼望去,这块美丽的地方全属于我,我成了这里的主人,就像英国采邑的领主一样,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把这一切都留给我的后辈。一路上我又看到许多野生的椰子树、橘子树、柠檬树和橙子树,但结的果子都不多。我摘了些营养丰富的酸橙吃,味道还不错。后来我在酸橙汁里加了些水喝,感到清凉润喉,神清气爽。
后来我想摘些水果带回家去,便弄了些葡萄、酸橙和柠檬,想在即将到来的雨季前慢慢享用。我把摘来的葡萄堆在一旁,另外还有酸橙和柠檬,然后各带了一些回家。剩余的我打算下次来时用大口袋之类的东西装回去。
走了三天才回到家,也就是我的帐篷和山洞,但葡萄在路上都烂掉了。因为葡萄长得成熟饱满,轻轻一压就破了,所以剩下的好的很少,其他的都无法吃了。酸橙一点儿也没坏,可惜带得不多。回家后的第二天我就拿着两只大口袋去装水果了,但发现原本放得好好的葡萄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有些被踩烂了,有些被吃掉了,眼前一片狼藉,我感到很吃惊。看来,一定是野兽来过,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野兽。
现在才知道把葡萄摘下来放在一起或者把它装回去都不行,堆起来野兽会来破坏,带回去容易压烂,于是我只能另想办法。我把葡萄摘下来挂在树枝上,因为太阳可以把树枝上的葡萄晒干。至于柠檬和酸橙,我尽可能地多带些回去。
回家后我想到那丰盛的水果、宜人的山谷,心里很高兴。山谷靠近小溪,树木成林,能阻挡狂风暴雨。山谷里景色迷人,盛产水果,我对那块宝地难以忘怀。于是在七月份我常到那儿去,并想在那儿修间茅屋,外面也围上坚固的围墙。围墙用一人高的两层篱笆砌成,桩子要打得稳固,中间用矮树填充,这样才会安全。我可以一连睡几个晚上,进出时都爬梯子。这样我不但有了海滨住宅,也有了乡间茅屋。乡间茅屋是在八月初建成的。
我在八月建好茅屋,本想去里面好好享受一番,结果却泡汤了。八月三日这天,我发现挂在树上的葡萄被晒成了一串串优质的葡萄干,便把它们收了起来。幸好收得及时,要是遇上倾盆大雨那就白忙一场了,我冬季大部分的粮食也要付诸东流了。我晒的葡萄干每串都很大,差不多有两百串。巧得很,我刚把葡萄干收到洞里,天就下雨了,而且一直下到十月中旬,几乎没再停过。有时一连几天都是滂沱大雨,根本无法出门。
雨季里我的家庭成员意外地增加了,先前失踪了一只猫,我不知它是死了还是丢了,心里还常想起它,谁知八月底它突然带回来三只小猫。我感到很惊奇,更奇怪的是这几只小猫都是家猫,长相与大猫一模一样,它们怎么来的呢?因为我那两只猫都是母猫,虽然岛上有猫,但都是野生的,我还曾打死过一只,那是完全不同于欧洲家猫的野猫。后来这三只小猫又有了很多后代,十分吵闹。最后我不得不把这些泛滥成灾的猫赶出家门,或者直接把它们当害虫杀掉。
雨从八月中旬开始一连下了十多天,我没有出过门。自从病后我便不敢再淋雨了,这段时间因为天天待在屋子里,贮藏的粮食越来越少了。有两次我曾冒险出去。第一次打回了一只山羊;第二次,即二十六日这天我抓到一只大鳖,让我享尽口福。我是这样安排生活的:早上吃串葡萄干;中午烤块羊肉或鳖肉(因为我没有用来蒸或煮食物的器皿);晚上吃两三颗鳖蛋。
下大雨时我无法出门,便每天花几个小时挖山洞。我把山洞往一边扩展到围墙外,作为进出的边门,这样我就能从这里出去了。但这样夜里睡不踏实,因为原本周围围得严严实实,现在进出却很容易,再加上空荡荡的四周,我总怕遭到野兽袭击。事实上到现在我还没发现有什么凶猛的野兽,最大的不过是山羊。
九月三十日是我到岛上满一年的时间,这是个倒霉的日子,我把柱子上的刻痕数了数,发现已上岸有三百六十五天了。我将这天定为斋戒日,并按宗教仪式虔诚地跪在地上,向上帝忏悔,以接受他对我的惩罚,求他可怜并饶恕我。我从早到晚都没有吃任何东西,太阳下山后才吃了几块饼干和一串葡萄干,然后就睡了。
好久没过安息日了,刚开始是因为心中没有宗教观念,后来则是忘记了把安息日刻成长凹痕,记不清是哪天了。现在过了一年了,我把一年的时间按星期分开,每七天留个安息日。算到后来我发觉漏了一两天。没多久我的墨水就用完了,为了节约我省略了这件琐事,只记下了生活中的大事。
现在我已掌握了雨旱两季的规律,知道怎样划分它们,并能作好相应的准备,但我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总结出这个经验。我将最糟糕的一次试验讲给你们听,前面我说过收获了一点儿大麦和稻子,刚开始我还认为是凭空生出的。我总共约有三十株稻子和二十株大麦。当时雨季过去了,太阳偏向南方,我觉得应该播种了,便把一块挖松了的地分成两部分播种。播种时我突然想到,现在下种不知是否合适,不能把种子全部种下去。于是我放了三分之二,而把每样各留了一些。
不幸的是我的播种是错误的,种子没长出来,由于连续几个月没下雨,种子因缺少水分而始终没发芽,直到雨季来的时候才发了点儿芽,就像刚种下去似的。第一次的种子浪费了,我断定是因为干旱造成的,于是便决定再找个潮湿点儿的地方试试。春分前几天,我在住所附近新翻了一块地播种,接着雨季来临了,不久后种子茁壮成长起来,收成很好。但因只有那一点儿种子,我只收到半斗谷物。现在我无疑是个种田高手了,知道何时播种最合适,也知道一年可种两次。
我在庄稼成长时有了新的发现,这给我日后带来了很大的好处。大概是十一月时,雨季刚过的天气很晴朗,我就去乡间茅屋了。虽然几个月没去,但那儿还像往常一样,双层的围墙完好无损,从树上砍下来的木桩长出了新的枝叶,就像是去年修剪过的柳树一样。看到这些不知名的小树发了新芽,我十分高兴。为了让它们长得一样高,我略微修剪了一下。几年后这些树都长成了茂盛的大树,让人难以相信。篱笆的宽度只有二十五码左右,树很快把它们挡住了。这里变得绿树成荫,很适合旱季居住。
我终于搞清楚这里的季节一年只分雨季和旱季。一年中的时间大概可划分为:二月后半月、三月、四月前半月多雨,太阳在赤道上或赤道附近。四月后半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前半月干旱,太阳在赤道以北。八月后半月、九月、十月前半月多雨,太阳在赤道上。十月后半月、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前半月干旱,太阳在赤道南面。
风向决定着雨季的长短,当然这都是我的粗略观察。生活教会了我这方面的经验:淋雨容易生病。所以在雨季前我就准备足够的粮食,以免雨天外出觅食。每逢雨季我就躲在家里,找些适合的事做,因为我知道生活中缺少很多东西,必须要耐心去做,而且这些事在家里做最合适。值得一提的是我曾想做个箩筐,但因枝条太脆而没有如愿。记得小时候我和其他孩子一样好奇,经常站在藤器店门口看工匠们编箩筐或篮子。我常仔细地看,有时还动手去做,所以我学会了怎样编箩筐。现在,我可以展示自己的手艺了。只要能找到材料我就能编出箩筐。突然我想到了做木桩的那种树枝,就像英国的柳树那样坚韧,所以我想拿来试试。
第二天我到乡间茅屋附近去找枝条,结果真能行得通。于是第二次去时我带上了斧头,打算多砍些回来。这种树到处都是,一会儿就砍了许多。我把它们放在篱笆上晒干,然后带回海边的家。在第二个雨季里我就用它们编了很多箩筐,现在装东西方便多了。箩筐编得虽然不太美观,但不影响使用。后来我便经常编箩筐,用坏了又编新的。另外我还编了很多深底的箩筐,因为这样的箩筐很坚固耐用。后来我收获了很多谷物,便装到了箩筐里。
虽然浪费了很多时间,但总算解决了难题,接着我开始想办法解决另外的两个问题。首先是缺少盛液体的器具,虽然有两只木桶,但装着甘蔗酒。另外还有几只不同形状的玻璃瓶,但都用来装水和烈酒了。我没有锅煮东西,从大船上曾拿回来一个水壶,但太大了,不能用来烧汤或煮肉。其次还缺少一个烟斗,不过暂时做不出来,但后来我还是想法做成了一个。
打第二道木桩和编箩筐这两件事几乎用了我整个夏天的时间,也就是整个旱季。但我同时也在做另外一件事,这件事所花的时间远远超出我的计划。前面我提过一直打算走遍全岛,从小溪的尽头到我的乡间茅屋,有片平缓的山坡一直延伸到海岛另一侧的海边。我打算先到海岛那边的海岸去看看,我带上枪、斧头、狗和很多弹药,以及两大块干粮和一大包葡萄干,然后踏上了旅程。穿过修建茅屋的那个山谷向西望去,大海就在眼前。这天天气晴朗,我看到了大海对面的陆地,那里地势较高,从西方一直往西南偏西的方向连绵不断地伸展开去,但我不知道那儿究竟是海岛还是大陆。
我想那里大概属于美洲吧,位于西班牙领土附近,可能是野人称王称霸的地方。我在思考后得到这样的结论:如果这真是西班牙的领土,那么总有一天会有船只在这附近出现;如果没有船只来往,那里就一定是西班牙领土和巴西领土之间的蛮荒海岸,上面尽是野蛮的土著。这些野人是会吃人的。任何人落在他们手里,都难逃一死。
我边走边想,觉得我所处的这个小岛比原来住的那个地方要好得多。这儿有宽阔的草原、碧绿的草地,还有茂盛的树林,地上开满了野花,散发出阵阵香气。我看到有许多鹦鹉,于是想捉一只来养,教会它说话,几经尝试后我终于用棍子打到一只小的。等它醒来后我将它带回家教了许多年,终于让它学会了叫我的名字。
我十分满意这次旅行。在一片地势较低的地方我发现了许多像野兔和狐狸一样的动物。我从未见过这两种动物,想猎获几只,但不会吃它们的肉,因为我不缺粮食,何必去冒险呢?况且我的食物非常好吃,特别是羊肉、鸽子、鳖和葡萄干。如果以每个人的平均消费量来说,我想伦敦的利登赫尔菜场提供的筵席也没有我的丰富。虽然我境况悲惨,但还应感谢上帝,因为我有丰盛的食物,甚至是美味佳肴。
在旅行中我每天所走的路程不超过两英里,总在一个地方反复绕来绕去,希望能有新的发现。因此当我走到某处准备在那儿过夜时,大都已经相当疲倦了。有时我睡在树上,有时睡在地上,此时我会在周围插上一道木桩,或在两棵树间插上木桩,就算有野兽来袭,我也能及时惊醒。
令人意外的是我刚走到海边,便发现我的住处其实是岛上最糟的。这边的海滩上有一群群的乌龟和大鳖,而我住的地方一年中才发现三只。另外这里有各种各样的鸟类,有些我以前见过,有些却从未见过。许多鸟类的肉很好吃。
回家时我走了另一条路,本以为只要注意岛上的地势就不会迷路了,但我错了。走了几英里后我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山谷里,周围群山环绕、丛林茂密,只有抬头通过太阳来辨别方向了,但此刻太阳也没有用处,因为我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更不巧的是迷路的这几天山谷大雾弥漫,看不到天日,我只好乱走一通,最后只得回到海边,找到几天前立的那根柱子,再从原路返回。我走走停停,慢慢地回去。这段时间天气炎热,我又带着枪支弹药和斧头,觉得十分沉重。
旅行时的居无定所让我体会到了家的好处。我决定,如果一辈子居住在这个岛上,以后再也不离家太远了。
秋分时雨季开始了,九月三十日是我上岛的纪念日,和去年一样,我非常虔诚地度过了这一天。现在我意识到生活比过去更幸福了,虽然遭遇不幸,但以往的生活却是一种罪恶,让人憎恨和诅咒。现在我对忧愁和快乐的看法,以及我的愿望、我的兴趣爱好全都改变了。与刚上岸时相比,甚至与过去的几年相比,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
现在我用一种新思想来武装自己。我坚持读《圣经》,用书中的话来反省自己、安慰自己。我虽未对上帝将我带到这儿表示感谢,但我应感激他让我擦亮了眼睛,看清了以前的生活,并对自己的罪恶感到伤心和后悔。每次读《圣经》我总要感谢上帝,是他引导我的朋友将《圣经》放到我的货物中,我从未嘱咐他这样做。我也要感谢上帝,是他后来帮我从破船上取回了《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