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出好戏

彭晓北已经开始憧憬起美好的未来，他竟然不问自答的又来了一句“哦，其实我也没有女朋友。”

聂婉婷的笑容淡了一点，变成那种浅浅的微笑。她满目柔光的看着眼前这个阳光开朗的男生，心想里着：“彭晓北啊彭晓北，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逗……”

聂婉婷没有再表露出什么，她似乎是决定要导演一出相见不相识的好戏，然后再拿个最佳导演奖，最佳女演员奖以及最佳编剧奖什么的。

彭晓北呆呆地依然什么也没有察觉，他根本就没有认出聂婉婷来，从一开始就没有。

彭晓北和聂婉婷又说了说孙玲丽的事，说了说县政府的工作安排，然后就握手道别，然后相约下次再聊。

一直阴着的天时不时的还会滴两滴雨，像是在挑衅。而窑洞们都悄悄的蹲在那，大气也不敢出。

下午6点多的时候，已经把车开到乡政府门口的彭晓北突然意识到前些日子在电话中和乡长范志花因为村里的项目资金的使用问题产生过分歧，又想着最近乡政府也是多事之秋，自己千万可不要碰到她，况且这个时间她应该也已经回家了。巧的是，彭晓北和马天笑、米丽菲刚把车开进乡政府大门就碰到了范志花。

范志花并没有因为被县长约谈高家庄村的事而郁郁寡欢，她还是一如往常的铿锵，一如往常的该吃吃该喝喝。

“范乡长？还没走啊？”门老哥正巧也刚从村里回来，他的车跟在彭晓北的车后面进了乡政府的大门，他按下车窗面不改色地打着虚情假意的招呼。

“不能走啊，后天省里面要下来人到咱乡检查。”说到检查两个字的啥时候，范志花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脸型立马拉得老长，她的脸仿佛每次有检查都要再拉长一点。

“你们也都不能走啊。”范志花继续说着，似乎找到了某种心理平衡。

“我们不走，我们陪着你。”门老哥又来了，为了做全乡的妇女之友，她连乡长都不放过。

“你们也不用陪我，你们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不要给我添乱我就谢谢你们了。”范志花说话已经有点阴阳怪气了。

“是不是在说你？”米丽菲问马天笑。马天笑没有回答，他和彭晓北静静的坐在车里不敢有大的动作，因为他们正在假装车里没人。

“可能是在说我。”彭晓北主动说。

“她这是软硬兼施要你把资金投到猪场啊。”米丽菲打抱不平。

“还没出账是么？”马天笑问。

“就这两周了，出了账她也就死心了。”彭晓北说。

“范乡长！”彭晓北他们最终还是下了车，也都分别点头打了一声招呼，表示出一种恰当的尊重。再怎么说也是一起工作了一年半的领导加同事，就算平时工作上她对大家，大家对她互相都有些意见，但这招呼还是要打的。

不过话说回来乡镇干部也确实不容易。省、市、县各级各部门的调研、检查、督导他们都要陪着，有时候遇到中央部委的、大小媒体的，乡里更是不敢怠慢。

再说到出账，范志花乡长也有资金使用安全和资金使用进度的担忧。所以其实彭晓北他们也都能理解！

“彭书记，你们村的项目资金准备怎么出呀？再过几天就换届选举了，你们村再出不了账，县长又约我喝茶去呀。”范志花看着彭晓北，客气地说道。

“要是之前的养殖计划乡里不批，不行我就再写一份种植业资金使用计划，实在不行我们村也发了羊，主要是村里……”彭晓北话说了一半又把剩下的一半连同一肚子的牢骚都憋了回去。

多说无益，主要是也没必要，大家也都是为了工作。

“那你可赶紧啊，最晚下周一前再给我个方案。”范志花好像有一百个不放心，好像这个资金不按照她的意愿花出去她这个乡长就干不成了。

不过这也是基层干部的常态，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不知道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基层干部都是怎么熬出来的。彭晓北又在脑海中联想到其他从事高危行业的人们，大家都不容易啊。

“好的，肯定保质保量出了账。”彭晓北满口答应。

彭晓北村里的产业项目老百姓们有自己的意愿，乡政府有乡政府的想法，彭晓北夹在中间硬着头皮和乡政府顶着。

后天有检查，不久后要换届选举，接下来就是村里产业资金的具体落地实施，这剩下的半年任期肯定是有的忙了。

周六、周日迎接调研检查已经是基层工作的家常便饭了。不过彭晓北他们心里清楚后天所谓的检查很可能是调研，而且没有彭晓北他们什么事，不然乡政府早就发出警报了，现在遇到了范乡长，范乡长临时通知，他们也没法拒绝，只能留守了。

在乡里这一住又得是半个月。

彭晓北也纠结过要不要继续这样的工作状态。在村里工作生活了一年半快两年了，自己确实学习了很多，见识了很多，收获了很多，成长了很多，但同时也付出了很多。彭晓北的胃不知得了何种胃病，每隔个把月就胃胀痛，喝一点酒或少吃一点辣也会感到痛，喝了几副中药也不顶事，后来只能一疼就吃片吗丁啉。去年冬天，彭晓北晚上出来上卫生间没披衣服，不知怎么的把脖子也给冻痉挛了，之后的几天彭晓北的脖子就像断了一样的痛，一直坚持到周末回到宝西市又是针灸又是按摩，折腾了半个月才缓解了这疼痛，但平时颈肩背还是总感觉不舒服，彭晓北在网上查了查，症状也可能是颈椎病、胸椎膨出、腰椎间盘突出之类的，或者兼而有之。最可怕的是，最近彭晓北发现自己的前列腺好像也出了问题，尿频尿急的厉害，喝一杯水能尿三回，拉一泡屎也能尿三回，常常刚尿完就又有了尿意。

这些还只是身体上的一些不适。彭晓北他们除了要面对各级、各种正常检查、督导带来的压力，还要面对各种莫名奇妙的需要坚守岗位的任务带来的心理负担。

去年临近元旦的时候马天笑的母亲打来电话说自己的单位发了些米面油，因为要自提，单位又太远，她想让马天笑过节回去的时候，帮着去单位拉一下东西。说完又顺口问了一句你们那里发什么了没有？

马天笑苦笑着说我们也发东西了：县政府给我们发了个通知，说元旦不放假。

元旦不放假就是让坚守岗位做好准备工作，迎接元旦之后的省际交叉、三方评估大检查。

后来马天笑的母亲让同事家的孩子帮忙把两桶油，两袋米，两袋面搬回了家，还说等马天笑任期结束回来了，下次再发东西就让马天笑帮对方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