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短篇小说经典(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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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继承人的故事

下面的故事讲述了作者与罗杰爵士在乡间散步时,偶遇当地一位腰缠万贯却一无是处的年轻财产继承人的经历。听了罗杰爵士对那位继承人的描述,作者深受触动,于是详细讲述了他所听过的有关两个朋友的故事,告诫人们只有靠自己发奋图强,生活才会富有美满、其乐融融。

昨天,我与朋友罗杰爵士在户外散步时,遇见一位面目光鲜、红润的年轻人。他骑马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后面还跟着几个仆人。我问罗杰这位年轻人是谁,罗杰告诉我说他是这儿很有钱的一位绅士。他受教于一位温柔贤良的母亲,他母亲就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这位母亲很贤淑,对儿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却把他惯得不像样子,什么都不会做。自打他小时候,她就发现念书会影响他的视力,写字又常常使他头疼。结果,他刚学会骑马扛枪就被允许在林中自由嬉戏玩耍了。总之,我发现用朋友的话来形容,他只拥有健康的体格,别的一无是处。如果说一个人活着就是为了生存,那么整个这个地方就没有比他更有出息的人了。

实际上,自打我搬到这儿一带居住以来,我看到和听到了许许多多有关年轻继承人和他们兄长的故事。他们要么整天老想着继承财产的事儿,觉得其他的努力都是徒劳无益的,要么就被仆人或家人哄着,一直被灌输着坐享其成的观念,更糟糕的是,教他们念书写字的人满脑子想的也都是这样的事儿。这些人只知道繁衍后代,把土地和房产传给他们的子孙,别的什么也干不来。

罗杰的这番话使我常常想起一段有关两个朋友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化名的。虽然故事里的一些情节更像是一部小说而不是真事儿,可是我倒希望其寓意会给人以启迪和教益。

尤多克斯和莱安蒂纳俩人起家窘迫。他们俩都很正直、善良,而且对事物很有见地。早些年,他们在一起学习并建立了终生的友谊。尤多克斯一出道就全身心投入到宫廷的政务中。凭着天赋和后天的努力,他的仕途一帆风顺,不断得到升官晋级,最终积攒了大量的财富。莱安蒂纳正相反,他到处旅行学习,与人交流,寻找一切机会提升自己的智力。他不仅熟知了多方面的科学知识,而且结识了全欧洲大多数著名教授。他非常了解当地宫廷的风俗和时尚,熟知王公贵族们的兴趣之所在。当时报纸上提到的名人虽然他并没有与之交谈过或见过,但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总之,他把对人的了解和从书本中学到的知识融会贯通起来,成为当时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之一。在整个学习和旅行中,他和尤多克斯及时通信交流信息。而尤多克斯从莱安蒂纳那里也学了不少的知识,得到了宫廷的主要官员的赏识。当他们到了四十岁的时候(根据考利先生的说法,四十不可再蹉跎),他们决定按照人生之初的打算回归故里安度余生。为了此心愿,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娶妻。莱安蒂纳用他和妻子的钱在尤多克斯家旁边买了一个农场,每年能有三百英镑的收入。而尤多克斯早就购置了产业,年收入数万。他们又几乎同时当上了父亲。尤多克斯生了个儿子,莱安蒂纳有了一个女儿。令莱安蒂纳悲痛欲绝的是他年轻的妻子(她是莱安蒂纳幸福的来源)在生下孩子不久就去世了。要不是尤多克斯每天都来看他、和他聊天、安慰他,他可真是痛不欲生,整个人都会崩溃。有一天他们还像往常一样亲密地聊天,莱安蒂纳想到他没有能力给自己的女儿提供良好的教育环境,而尤多克斯也考虑到这样一个问题:他的儿子要是知道将来能继承一大笔财产就会不努力上进。于是两人决定对换抚养各自的孩子,也就是男孩归莱安蒂纳来抚养,女孩将和尤多克斯住在一起,直到这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具有自主的判断能力。尤多克斯的妻子知道儿子在莱安蒂纳这样的家里长大是再有利不过了,同时她也总能看见自己儿子,就逐渐接受了这种安排。与此同时,她也收养了莱安蒂纳名叫莱奥尼拉的女儿,并把她视为自己的孩子一样教育她。这两个朋友彼此都在努力培养、苦心营造对膝下孩子们的亲情。尽管“父亲”这个称呼是虚的,他们二人都把孩子视如己出,倾注了好似亲生父亲的全部情感。弗洛里奥这位小继承人和莱安蒂纳生活在一起,他对莱安蒂纳充满了爱和责任感。莱安蒂纳也教育他爱尤多克斯,所以当尤多克斯来家串门时他也特别高兴和喜悦。尤多克斯抚养孩子细腻入微,充满亲情,又很审慎地关注孩子的成长,受到弗洛里奥的尊敬和喜爱。眼下,这孩子长大了,理解所认父亲的境况,他决定发奋图强立志走出一条自己的路。这个想法在他内心深处变得越来越强烈,并且效果显著,他付出了比常人都多得多的努力,认真地做好莱安蒂纳要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他天资聪颖好学,再加上有这么一个名师指点,很快在所接触到的知识领域中都取得了非常大的进步。不到20岁,他就完成了大学的课程和训练,获得一致好评,离开学校进入伦敦律师学院。在该学院,没有几个学生去深入学习法律知识,因为他们知道即使没有知识他们也能继承大笔财产。弗洛里奥却完全不同。他发现每年在农场赚300镑对于莱安蒂纳和他自己来讲只不过是一笔糊口的小钱而已。所以他坚持不懈、刻苦钻研,直到他精通国家的法律法规。

在这里,我想要告诉读者的是,当弗洛里奥住在养父家时,他总去尤多克斯家玩而且受到欢迎。在那里他和莱奥尼拉从幼年就开始相识,彼此慢慢地由相知变成相爱。然而,这种在各种各样的荣誉和美德等情感教育中培养起来的爱,却成了令人煎熬的激情。他并没指望娶一个能继承巨额财产的女人为妻,他宁可死也不愿意用迂回的办法来获得财富。莱奥尼拉小姐美丽绝伦,谦逊高雅,同时也暗恋着弗洛里奥,但是她小心翼翼,没有流露出对他一丝一毫的情感。弗洛里奥那时正忙于学习各种知识及先进技艺,这一切不仅能使他拥有财富,而且还能使他在当地出人头地。同时,他心中却默默地受到感情的折磨,他那颗善良高尚之心燃起炙热的烈火。此时他突然收到莱安蒂纳的召唤:让他第二天去他们常见面的地方。原来尤多克斯被儿子杰出的表现而感动,他再也忍不住了,想把真相告诉自己的儿子。第二天早晨弗洛里奥回到了寄父家,莱安蒂纳热泪盈眶地拥抱了他,说尤多克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弗洛里奥很快就来到了附近的豪华别墅前,刚一见面打招呼,尤多克斯就把他拉进密室。他向儿子挑明了其身世和受教育等秘密,最后他说:我没有其他方法来表达我对莱安蒂纳的感激之情,只有让你娶他的女儿为妻。尽管我告诉了你的身世,他仍然还是你的父亲,依然该享受为父的快乐。莱奥尼拉也还是我的女儿,她的孝心虽然未给予亲生父母,仍堪称是人世间的楷模,这一切值得倾我所有去回报她。看到一大笔财产从天而降你肯定会感到很快乐吧,如果你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拥有这些财产,你就没有现在这样开心了。今后对待这些财产依然要像你以前没有拥有过它那样去看待。你母亲就在隔壁,她心里日日思念着你。她现在向莱奥尼拉透漏同一个秘密,就像我刚刚告诉你的一样。此刻,弗洛里奥沉浸在无比幸福之中,他有点不知所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匍匐在父亲的脚下,泪如泉涌,亲吻拥抱着父亲的膝盖,祈求父亲的祝福,默默地表达内心难以言状的爱意、责任、感恩。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尤多克斯把一半的财产分给了他们。莱安蒂纳和尤多克斯在一起共度余生,享受着弗洛里奥和莱奥尼拉孝顺和深情的照顾所带来的天伦之乐。这也是他们在培养教育孩子过程中由于付出关爱而得到的自然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