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从黄昏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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ღღ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染上了一丝落寞。虔诚地伸出双手,想要把它挽留,可是它仍旧潇洒地拒绝,只能眼看着那最后一道红霞挥手道别,天,黑了!黄昏是终结,更是开始,从黄昏出发,触摸清晨的第一缕阳光。ღღ
从黄昏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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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在我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有一天我终将回到他的身边。
他选择在黄昏出发。
阴云密布。雨,萧瑟的雨,颓靡的雨。冷风,风裹挟着雨织成一道透明的网笼罩了小城。
街道上人影稀疏,行色匆匆。浓重的雨雾中突然钻出两团晕黄的光,淡淡的。远远望去放佛两盏摇曳的小橘灯,又似乎更像是两艘打渔归来的小渔船,亮着灯,一夜未眠。
那光亮逐渐变大,清晰,甚至有些刺眼。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辆银白色的公交车。公交车在雨雾中呜咽着,划出一道刺耳的笛声。伴随着着笛声,戛然而止。一群人从车里鱼贯而出,都提着大包小包。他们或打着伞,或把报纸盖在头顶,匆匆地朝站台赶去。
末了,从车上下来一个白衣服的少年。他身材颀长,因而在雨中显得有点单薄。脸白皙的,近乎苍白,放佛饱经沧桑。眼睛却深邃如幽深的湖水,几缕鬈发恣意地匍匐在前额上,仔细看眼角处被鬈发掩盖的地方似乎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发梢上的一滴雨水掉落下来,刚好挂在了眼角的疤痕上,恰是草叶上的一滴露珠。那露珠又滚落下来,沿着苍白的脸庞慢慢滑落,留下一道蜗牛爬过似地泪痕。他扬起手轻轻地拭去,面无表情。风裹挟着雨从四面八方吹来,他朝周围看了看,拖着行李径直向前方走去。
这是一个袖珍型的火车站,是镶嵌在京九线这件纵贯南北的华丽衣衫上,无数极普通的钮扣中的一粒。正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站,却是这里通向外面世界的惟一出口。它承载着这座山间小城的所有梦想,全部的快乐和悲伤。火车带着成千上万的人从这里走了出去,老人,青年,小孩。到了年关,他们又像鸟儿样从四面八方飞了回来。那是山城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小站最繁忙的日子。出去的人们走时只有空空的行李包,当他们回来却带着鼓鼓的行囊,他们把漂亮的鞋子,把五颜六色的衣衫,把收音机、电视机、电脑,带回了山城,他们带回的还有欢乐,无尽的欢乐,小站顿时便成了欢乐的海洋,而春天,春天便在这时悄然来到了山城。
白衣少年缓缓地走进了火车站。这是一座并不高大的楼房,但是和周围低矮的平房相比却显得鹤立鸡群了。候车室是个空荡荡的大厅,日益剥蚀的穹顶从下面看上去有点像草原上的蒙古包。几排蓝色的座椅上布满了灰尘和斑斑点点的污垢,似乎许久未曾有人坐过,长久的风尘已使它们失去了原有的蓝色光亮,它们的的黯淡仿佛在极力掩饰什么,又仿佛它们天生就是这幅模样,就好像田里的庄稼汉,上衣一脱就把汗淋淋的膀子光出来,赤落落坦荡荡地迎送着四方的宾客。座椅上七零八落地坐着旅客,他们或困倦地靠在椅子上,或焦急地望站台的方向看去,不时站起来,踱几步又坐了回去。
少年在靠窗的座椅上捡了一个座位落下,眼睛便放在了窗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蒙蒙的雨雾中,隐约可以看见一段铁轨。铁轨笔直地,像两条平行线向远处伸展着,仿佛两只粗壮的胳膊。那胳膊在远处的山脚下拐了个弯,钻进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许久,他把目光收了回来,落在墙壁上那盏圆形的钟上。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少年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票来,看了看放了回去,过了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拿了出来。就在这时,一个胖乎乎的小老头抱着一个纸皮箱子摇摆着走了过来,他的身子似乎站不稳,刚走到少年的身旁便一屁股坐了下来。他喝酒了,一股浓重的酒味朝少年熏了过来。少年瞥了胖老头一眼,皱了皱眉头,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胖老头很快便打起了呼噜,似乎是睡着了。突然,他像猎狗一样蹿了起来,朝外面走了三步,仿佛是闻到了猎物的味道,忽然又好像是记起来了什么,他走了回来,抱起箱子,对少年说:“给俺看着这个....这个箱子。”。说完便把箱子塞到少年的怀里,还未等少年反应过来,他已摇晃着走远了。少年盯着纸皮箱子,一脸茫然。他朝胖老头的背影望了望,又看了看箱子,转了一圈,目光又回到了窗外那个黑乎乎的洞口。脸上却还是苍白的,像是打了霜,没有一丝表情。
雨还在下着。未几,隔着山,突然一声长啸撕破了雨空。少年站了起来,目光紧盯着远处的黑洞。倏忽。从黑洞里泥鳅样钻出来一列火车。吐着烟,轰隆隆朝小站赶来,人群发出了一阵骚动。火车越来越近,近了,近得可以看见火车上的人影,好像有一对旅客在喝着咖啡。这情景在人们焦虑的目光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无影无踪,人群又恢复了安静。不知何时,少年已经回到了座位上,他在胖老头的纸皮箱上摊开了一本书,认真地看着。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不时有火车呼啸而过。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在站台的入口处,来了一个穿制服的中年妇女,没有戴帽子,头发卷曲地像满头的波浪,又好像是被火烫着了的刺猬。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一个喇叭,薄薄的嘴唇上下麻利翻动着,喊道:“旅客朋友们注意了,旅客朋友们注意了!k1282次列车即将到站,k1282次列车即将到站!请乘坐该次列车的旅客朋友们做好准备,请乘坐该次列车的旅客朋友们做好准备!”她的声音尖细尖细的,像只金丝雀,一下子就把少年从书本里拽了出来。他合上书,眼睛望着站台出口的方向,那里已排起了一支不小的队伍。霍地,他站了起来,放佛大梦初醒,他背起书包,正要跟上队伍,这才想起胖老头的箱子。他的眉头蹙起了,眼睛朝车站的入口望去,好像在搜索什么。很快他便找到了目标,在入口的一侧,胖老头正跟一男一女在说着什么,那男的穿着制服应该是车站里德工作人员;那女的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往老头怀里塞,老头摇晃着圆圆的脑袋,不停地摆着手。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胖乎乎的身子显得摇摇欲坠,那男的只好伸手从后面扶着他。男的身材魁梧比老头高出了一大截,这使得从后面看起来,好像这男的在抱着一个胖小孩。站台出口的门已经打开了,中年妇女开始了检票。少年看着队伍向前慢慢地蠕动,眉头越蹙越深。他一会儿看看车站外面的胖老头,一会儿又看看检票口,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终于,胖老头接过了女人手里的包,正一摇一摆地向少年走来。少年见他过来,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大爷,这是你的箱子!”少年说完未等胖老头回答,转身便朝站台奔去。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列暗红色的火车静静地卧在铁轨上,仿佛停靠在渡口的一艘疲倦的小船,旅客们是没有这惬意的,他们拖着行李在站台上奔跑着叫喊着,不时可以听见小女孩的哭声。“呜呜....我要爸爸...”“嗳,快点!快点”“我们在这边,在这边...”那场景像极了山里的赶集,只是多了一份莫名的紧张。
片刻,小站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雨声,滴答滴答的雨声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绚烂的水花。
南来北往的旅客,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极少有人会在这里停留。他们睁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匆匆一瞥,或许看见一个树影,或许什么也没看见。其实这里的景致还是不错的,铁路两旁栽着两排月季,鲜艳欲滴的红色在雨的歌曲里尽展着花中皇后的风姿。这里的人们更喜欢把月季叫作月月红,也许是希望日子越过越红火吧。据说月季本产于北方,却不知为何在这山里落了根。月季的后面是一大片的菜园子,绿油油的菜地总使人想起餐桌上的美味。稍远处是稻田,透过雨雾,在金黄色的波浪中可以看见一条小溪蜿蜒地穿过了稻田,把连绵起伏的稻田一为二,远远望去颇似中国古代的太极图。把把目光再抬远一些就被山挡住了,那山上长满了葱郁的竹林,仿佛是山围上了一条墨绿色的裙带,又好像是竹藤缠上了青山。这一切从雨中望去,都仿佛是隔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平添了一种朦胧的美。美是自然的了,只可以火车上的旅客是没有这眼福了,他们匆匆的一瞥里只有与自然早已擦肩而过,他们的目的地在BJ在深圳,不在这里。但是,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目的地在何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哪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