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挎起背包才想起来挎带扯断了。书装得太多,将书包带子勒坏了。我低头一看,细密地几行小白线已将书包连接处缝得结结实实。
“阿姨。”我站在客厅里叫徐阿姨。
徐阿姨忙着往桌子上端饭菜,她来回端饭菜,惊讶地问我,怎么这就要上学了?归归快去吃饭。
爷爷也坐在桌子前冲我招手,让我过去吃饭。长条桌上爷爷坐在桌首,独自坐在一边,以前这个位置是空的。时叔叔以前是坐在我旁边的。他看着报纸就摸摸我头,然后嘱咐我几句,让我好好吃饭,吃饱了身子暖和。
现在时叔叔坐在对面,徐阿姨坐在我旁边。第一次跟爷爷一起吃饭时,时叔叔习惯性地往我身边坐,徐阿姨则坐在我们对面。爷爷不满意地皱皱眉头,怎么和孩子坐在一起?没大没小。时叔叔笑笑,没跟爷爷解释清楚,起身就坐到我对面。徐阿姨看看时叔叔,时叔叔用眼神示意徐阿姨换一天座位。徐阿姨看看爷爷,也换了座位,坐到时叔叔刚才坐的位置上。我变成了最末首。爷爷笑笑说吃饭。那顿早饭我一直看着爷爷,心里想着爷爷......他,或许......我正这样想着爷爷突然跟我说话。
爷爷跟我说好好吃饭,吃完赶紧去上学。时叔叔笑笑说这就是现在,以前吃饭时都不能说话。是吧,爸?爷爷笑着看时叔叔又说他没大没小。时叔叔倒是不在意,笑笑接着看报纸。徐阿姨给我舀一碗粥,摸摸我的头。从那以后吃饭就这样坐了。
我走到餐桌前坐下,时叔叔抬头看看我,感叹道今天起得早。
爷爷笑着摸摸我的头,递给我一双筷子。
“谢谢爷爷。”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时叔叔将报纸放下一点,笑着看看我问。
“嗯,就,睡不着。”我回答完时叔叔的话,才拿起筷子吃饭。
教室里乱乱的,同学们七嘴八舌,讨论要不要上高中。考大学太难了,能考上的确实没有几个,上高中无非就是赌一场。可大家都不想堵,没有万分把握,高中的苦楚不是那么好熬的。有几个同学家里早就想让出国,这次初小毕业肯定会出国。
“你呢?”我怕李薇也出国。她那么优秀,几乎每次都是第一,家里条件也好,出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走。”李薇摇摇头,她说她爸爸让她留下来建设祖国,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
“我也是。”我也不走。我从小学上到初中都是顺其自然的,没有想过以后。能不能考上高中,能不能考上大学。这些我都没有想过。我在想着父亲的时候,别人在想小人书;等别人想学业,想以后时,我想的是李薇,还有化学,还有父亲和文姨惊人的默契。
我家开始改造起来,文姨请工人来丈量,商量着怎么把家里改成两室一厅。工人们给了好几种方案。文姨仔细地听着,觉得哪个都好,但是哪个又都不行。一个是将客厅从中间分开,一进门就是客厅和厨房,旁边是两个卧室。要是按照这个方案来,就必须拆了原来那间卧室,这样工时就长一些。文姨犹豫,领工的劝文姨说:“这以后住才舒服。”
文姨点头,这样确实舒服。领工的见文姨不说话,就又提了另一种方案,原来卧室不动,在现在客厅书桌那里隔出一个卧室来,这样省事,然后现在的卧室也会大一些,正好可以放开一张书桌。
文姨想了想,这个方案可行。“还有别的方法吗?”文姨问领工的。这个憨胖的中年男子挠挠后背,想了一会说有倒是有,那就费钱了。把现在这个卧室打通,扩到书桌这,然后把卧室两张床中间隔开。两个卧室,一大一小。两个卧室都有窗,客厅也有阳光,厨房不动。
这样是最好的,客人一进门就是卧室,然后旁边是主卧。文姨想想也觉得这个方案最好。
文姨笑着问领工的大概要用多少钱。
领工的算算,憨憨地笑笑说:“大概,都弄下来要50块吧。”
“这么多?”文姨惊讶,这可是她半年的工资了,怎么这么多。
领工的笑笑说:“这都加上工人工资了。”文姨点点头,一时想不出来别的办法。自己砌,她不会,觉民更不会。找谁呢?文姨还不想欠别人人情,就只能这么办了。那最省钱的办法是哪个?只要能有两个卧室,其他的也就不管了。领工的笑笑,看看屋子,最省钱就是将书桌那里隔出来,三十块钱就差不多,再加上伙食费,也用不了多少。文姨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
文姨和工人们谈妥了,就等明天动工了。晚上父亲回来,一脸忧心忡忡,看着文姨想说什么。
“文影。”父亲开口叫文姨。
“怎么了,觉民。”文姨戴着一顶旧帽子,戴着套袖正在收拾打扫,将东西先收拾出来。幸好父亲衣服不多,我也没有多少东西,文姨就要收拾好了。
“这月工资,没发。”
文姨停下手上活,看着父亲。“怎么会?嗯,没发?没事儿。”文姨安慰父亲,她心里猛地被敲了一下。小坛里没有米了。明天吃什么呢?胡柏结婚,同事生孩子,刚随完礼没剩多少钱了。要是再装修房子,那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文姨来回走了几圈,她手里拿着抹布,来来回回忽而低头看看,才想起来自己不是要擦什么。文姨把手里拿着抹布放下,有些失神。
“文影。”父亲开口叫文姨,他看着文姨忙乱失措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啊?”文姨回头冲父亲笑笑。文姨笑得很勉强,她心里在想着怎么过完这个月,下月就好了,她工资就下来了。
“对不起。”父亲上前拖住文姨双手,眼里带了泪珠。
“咋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文姨伸手想摸摸父亲眼睛,才发现自己戴了一副脏手套,上面都是灰尘。文姨和父亲都呛得闭了眼睛。文姨咳嗦几声,推开父亲说:“咱先别装修了。”
“那怎么行?”能省的都省了,不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啊。
“怎么不行。先暂时......从中间拉个帘子,隔开。”文姨指着卧室里的两张床说。
“砌道墙吧。”父亲看看狭窄的卧室。这隔出两间卧室,能转开身吗?
父亲和文姨托领工的买了水泥砖头,请领工的在家里吃饭。文姨感到很愧疚,白耽误人家一天的时间,最后没有把活计包给他。领工的憨笑说这没啥事,这都是小事。文姨笑着给领工大叔倒酒,笑着对领工大叔说:“略备薄酒,不成敬意。”文姨跑了好远,到郊外农民家里买了一些花生,自己加盐炒了。文姨还特意抄了一个热菜。领工大叔大口喝下一杯酒,局促地看着桌面,没有伸筷子。
“您吃,您吃。”文姨将花生米往前推推,推到领工大叔手边。领工大叔看看父亲,他有些局促。
“他不喝酒,酒量不行。我爱人是搞物理的,不会说话,您见谅,见谅。”文姨笑着和领工大叔说话,话里话外热乎劲不减,让人听了心里舒服。
文姨用胳膊碰碰父亲,父亲才端起杯来说:“以水代酒,以水代酒。”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领工大叔又灌下一口酒,喝得额头上出了热汗,脸也红涨起来。他舌头有些打结,不利索地拍拍胸脯让文姨放心,他说他能砌好,保证几十年,不,一百年不倒。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砌墙,吓得父亲急忙起身拦他。他倒在桌子上睡。客厅里没有沙发,文姨只能将父亲衣服给领个大叔披上,让他趴在饭桌上睡。
他打着呼噜,趴在方桌上睡了一下午。文姨请了几天假,这几天的工资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