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秦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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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元军士身陷牢狱(二)

却说章贞与秦九将那辛家夫人,容娘、家仆及元福、钱季等人一齐送到府衙,交给衙役后,果真没有进去和翁青山打照面,章贞只转身就去了练兵台继续专心操练新军,秦九也自回家去,两人其他一概不过问。

到得晌午吃罢饭,章贞去翁信帐里正说此事,忽闻帐外有人相找,叫进来一瞧,却也不是旁人,正是钱季。他灰青着一张脸,向章贞作了一揖,不待章贞开口询问,就流下泪道:“章校尉,元福教翁太守关进牢里了。”

章贞跪坐在几前啜了口茶,心下并不意外,问道:“哦?这么快就审完了么?”问完侧头看了眼钱季,转而又自顾说道,“不过翁太守一向公正严明,想必是元福上了公堂心中畏怯立刻认了罪状罢。”

钱季看章贞语气淡然,好像在说一件什么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并不关心元福死活,他心中害怕这案子就此揭过,元福或要冤死在狱中,忙跪下磕头求章贞道:“章校尉,小人可以对天发誓,元福真是被冤枉的,他就是听到呼救好心进去帮忙,根本没有强迫那女子。可是公堂上那何家女子非要一口咬定元福欺侮了她,元福与她对质,她竟一头撞在公堂梁柱上,当场昏死了过去。她如此激烈,众人几乎都相信了她,教元福百口莫辩。翁太守只好派了衙役将辛家女子及家人送回家去,将元福羁押看管起来。可是元福已经教辛家人打成重伤,在牢里若衙役再看他不招,一番严刑拷打,加上挨饿受冻,他真的就活不成了。元福父母自幼父母双亡,是年迈的老祖母将他一手拉扯到如今,他今年才十五岁,还这么小,求章校尉您救救他罢。”言讫,又“砰砰”磕了几个响头,眼泪鼻涕齐下,几欲沾湿了那两颊的络腮胡。

“确实怪可怜的,这要怎么办才好?”章贞放下茶盏,起身在他身边来回踱了几步,有些为难道,“就是我愿意相信元军士是清白的,可是他拿不出证据来,别人总归是不肯相信。你又与他是同乡,难保别人不会认为你是有意包庇。你勿要再跪着,先起来说话罢。”

章贞伸手扶他,钱季直起了身子却是不肯起,他膝盖在地上挪了挪,抬头朝向章贞恳切道:“章校尉,元福是您手底下的士兵,只要您出面找翁太守让他高抬贵手放了元福出来,他一定会给您这个面子的。”

章贞慢慢收回手,并不接话,只又随手指向坐在几前一直旁观未说话的翁信,问钱季道:“你可识得这位使君么?”

钱季闻言看向翁信,其实他一进帐中就注意到了翁信,翁信的穿着打扮和外面场上军士们大有不同,单看长相和气度瞧着就是位贵人,但他又哪里会识得这样的人物,不由一愣道:“小人眼拙,并不认识这位长官。”

章贞笑笑,观他不知是因外面天冷还是心里害怕竟浑身有些哆嗦,遂倒了杯热茶给他在手里捧着,说道:“他就是翁太守家的贵公子,金陵城谁不知道他家君向来执法不阿,非是那枉法徇私之辈。同着人家郎君的面,我无凭无据怎好陷他家君于不义之地呢?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万一传将出去,损碍了翁府君的声誉,连着翁使君也要恼我们了。我想元福这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翁信先前已经听章贞说了个大概,又观察了这么一会,心里约莫明白章贞何意,是以他也适时开口道:“如你所说,元福只是暂且收监,尚未真正定罪,事情的确还有转圜余地。不过目下就只有你能为他作证,这几日衙役随时都会传唤你,你在金陵可有什么亲戚能够投靠,还请不吝告知,到时我们有了消息也好知会与你。”

章贞随即又附和道:“翁使君说得正是。你且先在金陵多待几日,马上就到岁朝了,元福若真无罪,官府也不会冤枉了他,更不会有你说的屈打成招,等他平安出来,我给他放几天假,让他和你一起回家和他祖母团圆去。”

钱季双手捂着茶杯道:“小人在金陵城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但是您二位长官既然这么说了,小人就听二位长官的,小人先在府衙边上找个客舍住下,随时着给元福上公堂作证。”

“足下真是有情有义之人,但官府办案也不能白耽误了你这几日功夫,这些钱是我与翁使君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拿去住客舍用罢,还望不要嫌弃。”章贞说着,便从袖中取了些钱来让钱季收下。

话说如此,钱季兀自推辞几番,便也收下,喝了热茶谢过章贞和翁信二人,便匆匆找客舍住下去了。

章贞复又到翁信对面坐下,翁信拨了拨炉火,又拿水壶给她满了茶水,随意问道:“小光你疑他?”

章贞笑笑喝了口茶,不由忆起昨日翁青山斥责翁信的那番话,心知翁青山不愿翁信与她走得太近,甚至就连翁青山自己也有点回避她的意思,但今日元福之事她势必又需要翁信在中间传话斡旋,于是半是回避半是客套地与他道:“只望是我多想,这事将奉约兄牵涉进来,还请奉约兄见谅。我初来乍到,有些事难免要小心谨慎一些。尊君那里,也请奉约兄与他言明,如今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千万不能寒了人心。”

翁信见章贞如此说,不由也笑了下道:“小光,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说罢,猜定是他父亲昨日那番话令她有心疏远了他,是以与她道歉道,“我父亲平日里为人迂腐了些,他偏听传言,说了不好的话,我代他向你道歉。但与你来往的人是我,小光你为人如之何,我自会分辨,家君之言请你不必往心里去。”

既是朋友,求人办事又要遮遮掩掩,倒显得章贞为人做事不太光明磊落了。章贞注视着翁信依旧温润如玉的神色,一瞬间只觉也许世间只有翁信这样真诚坦荡之人才配称得上是君子,而自己却不知何时一颗拳拳之心竟已渐渐变得麻木起来,学会了猜疑与狡诈。她如此想着,默然片刻,放下手中茶盏,笑问翁信道:“今晚我会去辛家想办法见辛容娘一面,奉约兄可一起去?”

翁信自也是聪明人,知她这便是听进去了也拿他当了朋友,遂欣然应下后,两人再言谈其他,愈发觉得章小光其人与世人传言大相径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