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全集(典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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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关于自然的最初因和一切自然的运动,关于天上星体有秩序的移动,关于物体性元素的数量、性质和相互变化,以及关于一般的生成和消灭等问题,我们都已在前面论述过了[1]。留待现在必须考察的,是这种探求的一个部分,即我们的一切前辈称之为天象学的问题。它涉及的是合乎自然而发生的、但其规整性又不及物体的第一元素[2]的那些现象,它们出现于离星体的移动最近的地点。例如银河、彗星、燃烧和运动着的流星,可视为气和水共同具有的属性,土的部分、种类以及各部分的属性。从对这些的研究中,我们能明白风、地震以及由于它们的运动而生成的一切现象的原因。对于这些东西,有些我们迷惑不解,有些我们则能以某种方式理解。此外,也涉及霹雷的下落、飓风、火风和因凝聚而为这些同样的物体的属性所导致的其他常有现象。在讨论了这些问题之后,我们还要考察:我们能否依据所确立的方式,对动物和植物给出某种一般的或特殊的说明。一旦做完这些工作,我们似乎就可以宣称,我们在开始时为自己提出的全部考察任务业已圆满完成了。

开场白已经讲完,现在,让我们开始讨论主题吧。

【2】我们在前面已经确定:有一种元素,由它构成圆形移动物体的本性;此外,还有由于四种本原[3]的四种物体,它们的运动分为两类:或脱离中心,或到达中心。这四种物体是火、气、水、土;其中,火升向顶点,土沉到底部,另两种元素在其彼此的关系上与它们相对应(因为与其他相比,气离火最近,水离土最近)。地球周围的整个世界[4]都由这些物体构成。我们说过,关于它们的属性正是我们必须考察的主题。这个世界必然与上方的移动相连续,所以,它的一切能力均被它们掌握;因为一切运动由以起始的本原必定被认作是最初的原因。此外,它是永恒的,在地点上没有运动的终点,而总是完满的。相反,其他物体由于彼此的限制,全都有分离的个别地点。因此,我们必须把火、土以及诸如此类的其他元素认作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结果的质料性原因(因为我们把这种方式的原因称为载体和承受者),但是,永远运动的能力必须被当作是在运动由以起始的本原意义上的原因。

【3】让我们先重温一下开初的假定和早先作出的定义,然后再说明银河、彗星以及与它们类似的其他现象。

我们说,火、气、水、土是相互生成的,其中的每一种都潜在地存在于每一种之中,正如那些有着某种单一而相同的载体的东西最后都还原为那载体一样。

或许会提出的第一个疑难是关于所谓气的:我们假定它的本性在环绕大地的世界中,其依据是什么?相对于其他所谓的物体元素,它的位置是什么?(因为地球的体积与它周围物体的大小之间的关系是毫无疑问的;既然天文学的研究现在已向我们表明:地球实际上比有些星辰还小得多。至于水,我们没有看到它聚合还是分散存在,它也不可能与位居地球周围的物体相分离,例如我们能看见的海洋与河流,以及我们或许不清楚的某种地下水。)关于地球与边沿星辰的居间者,我们是将其考虑为一个自然物体呢,还是考虑成多个?如果是多个,有多少?它们在地点上的确定限度是什么?

我们在前面已经说明过第一元素及其能力的性质是什也解释了上方移动的整个世界都充满着那种物体[5]。这种看法并非我们所独有,它似乎是一个古老的信念,且为先前的人们所主张;因为所谓的“以太”早已被用来作为名称了。在我看来,阿那克萨戈拉似乎就认为这个名称表示与火相同的东西;因为他认为,上方的地点充满着火,当人们说到以太时,指的就是在上方的东西。他的这后一个观点是正确的;因为人们似乎假定,永远运动着的物体在本性上就有某种神圣性,而且,正因为这类物体与我们月下世界的任何元素都不同,所以他们才决定把它称为以太。因为我们说,相同的看法在人们中间反复出现,不是一、两次,也不是偶尔如此,而是无限经常。有些人宣称,不仅移动的物体,而且它们的包容物都是纯粹的火,在土与星辰的居间物是气;但是,假如他们思考了现在由数学提供的充分证明,或许就会放弃这种孩童般的看法了。因为,以我们从地球上看显得很小为由,就认为每个移动着的物体在体积上也真的是那样小,这实在是极其幼稚的。这个问题在前面对上方地点的考察中已经说明了[6];但是,我们现在要重述相同的论证。假如居间物充满着火,物体都由火构成,那么,其余各种元素就早已颓败了。但是,也不能说只由气充满;因为即使由两种元素充满地与天之间的地点,气也大大超过了保持与它相关的其他元素的适当比例所需要的量。因为我们说,相对于包容它的整个宇宙的大小而言,地球的体积(包括其中的全部水的容量)是极其微小的。但是,当气从水中或火从气中分离而生成时,我们发现,体积并不是以这样的大小而超越,而是相反,一定微量的水对从它之中生成的气的比例与全部气对全部水的比例必然是相同的。即使有人否认元素之间的相互生成,而主张它们的能力相等,也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按这种观点,是它们的大小在能力上相等,正如假若它们相互生成会出现的情况一样。所以很明显,气或火都不可能单独充满居间的地点。

在讨论了疑难后,现在要说明的问题是:两种元素(我指的是气和火)的位置与第一元素的位置的关系;由于什么原因,来自上方星辰的热传递给地球周围的地点。正如我们已设定的,让我们先讨论气,然后再说明这些问题。

如果水从气中生成,气从水中生成,那么,为什么在上方地点中没有云形成呢?照说,离地球较远而又较冷的地点,就较容易形成较多的云;其所以较冷,是因为它既不靠近星辰的热,也不靠近从地球反射回的光线;而正是这些光线,依据它们的热量,驱散了聚集物,阻止了地球附近云层的形成。因为云是在光线分散并失去热力的地方聚集而成的。

所以,要么水不是从所有的气中自然生成的,要么如果从所有的气中生成,包围地球的东西就不仅仅是气,而是某一类蒸汽,因此,它能重新凝聚成水。但是,如果如此大量的气全都是蒸汽,气和水的量就会大得不相称了;因为上方物体之间的地点必定被某种东西充满;但它不能是火,否则,其他一切就早已被烤焦了;这样,剩下的选择就必定是气和包围整个地球的水;因为蒸汽正是水的蒸发。

在以此种方式解决了这些疑难之后,让我们进而阐述我们自己的看法。这些看法既与将要作出的说明相关,也与已经提出的论述相关。我们说,到月亮为止的上方由某种物体占据,它既不同于气,也不同于火,而是更为纯粹,没有混杂,但有程度的差异,尤其是在它与气以及地球周围的世界邻接着的地方。当第一元素及其中的物体进行圆周移动时,离它最近的那一部分下方世界就凭借这种运动,生出火来,并被搅散,从而造成了热。

从另一个角度出发,也可以由下面得出同样的观点。处于上方的圆周移动下面的物体是某种质料,潜在地具有热、冷、干、湿以及由这些性质推出的其他属性,但在现实上,因其运动或静止,它只可能获得其中的一种,关于它的原因和本原,我们已在前面说过了[7]。所以,最重和最冷的元素,即土和水,就在中心和中心周围被分开了。在它们周围,并接续着它们的,是气和我们习惯于称谓的火,虽然它其实不是火;因为火是过度的热,是某种沸腾。但应该认识到,在我们所谓的气中,地球周围的那一部分是湿的和热的,因为它是蒸汽,有地球的散发物,在这上面的那个部分则是热的和干的。因为蒸汽的本性是湿和冷,散发物是热和干;蒸汽潜在地像水,散发物潜在地像火。所以,我们必须假设,云不在上方地点形成的原因是:在那里存在着的不仅是气,而且更多的是火。毫无疑问,在上方地点中云的形成也要被圆周移动所阻滞。因为地球周围的气必然全都运动,除了使地球成为一个完满球体的周围之内的那个部分。实际上,我们看到,风生成于地球的沼泽地带,从未看见它们在最高的山顶上吹。它的圆周运动是由整个天的旋转运动带动的。因为火与上方的元素连接,气又与火连接,所以,由于它的运动,阻滞了气凝聚成水。一旦它的某一部分变重,其中的热被挤入上方地点时,就朝下移动,挨着的另一部分则与火性的散发物搅和在一起,因此,有的地方总是连续地充满着气,另一地方则是火,它们每一个都处在永远的相互变化中。

关于云不生成、不凝集成水的问题,应当如何说明星辰和地球的居间地点以及它由什么物体充满的问题,就说这样一些。

关于由太阳生成的热的问题,单独而准确的说明更应在论感觉的著作中进行[8](因为热是某种感觉的属性);但是,我们现在可以解释它由于什么原因而生成,虽然天上物体的本性自身不是热的。我们看到,运动能够分散和点燃气,所以,经常发现被移动物被溶解了。仅仅是太阳的移动就足以保证暖与热的生成;因为这种运动必定快,而且不远。星辰的运动虽然快,但离得远,月亮的运动虽然近,但又慢;只有太阳的运动完全具备这两个条件。如果从我们这个世界发生的现象来进行类比思考,最远生成于太阳出现的地方就更容易理解了;因为在这里,离快速移动物最近的气也成为最热的。这种结果很合理,因为坚固物的运动最能分散它。这是热之所以传到我们这个地方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包围着气的火常常被天的运动所驱散,并被迫朝下移动。

星的闪射[9]足以表明上方地点既不是热的,也不由火构成;因为它们不是在那里,而是在下方生成;但是,物体被运动得越多、越快,它燃烧得也就越快。此外,被认为是万物中最热的太阳也显得是白的,而不是火性的。

【4】在确立了这些之后,我们就来说明天上燃烧的火焰、闪射星以及有些人所谓的“火炬”、“山羊”等现象所以会出现的原因。所有这些现象都是同一的,也由于相同的原因,区别只在多寡上。

它们和许多其他现象的本原如下所述。被太阳加热的大地的散发物不是像有些人所认为的那样只是一类,而必然是两类,一类的本性更像蒸汽,另一类的本性更像风;蒸汽源于在土之内和在土表面的潮湿,源于土本身的东西则是干燥的,像烟。其中,像风的散发物由于热,升到上面,较潮湿的则由于重,沉到下面。因此,地球周围地区的次序是这样的:首先,在圆周移动下面的是热而干的东西,我们称为火(因为没有共同的名称适于像烟的散发物的一切情形;但由于这种元素是一切物体中最易燃烧的,所以,我们必须使用这个名称);在这种物体[10]下面的是气。我们必须将刚才把火称为在地球外缘周围扩散的东西考虑为像某种可燃物,少许运动就经常使它突然燃烧,像烟一样;因为火焰是干燥气息的沸腾。所以,当圆周移动以某种方式运动它时,这种聚合物就在最合适的地方着火。

按照可燃物位置或数量的不同,其结果也有差异。如果可燃物既宽又长,我们就经常看见火焰如麦田里残梗燃烧一般地燃烧;如果它只是狭长,我们见到的就是所谓的“火炬”、“山羊”和闪射星。如果可燃物较长而不是较宽,那么,当它燃烧时,就同时放射出火星(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它的小的部分虽然边上着火,但却与主体部分[11]连着),这被称为“山羊”;当没有这种属性时,就是所谓的“火炬”。如果散发物的长度在许多方向上被分成小部分,在宽度和深度上亦如此,就生成了所谓的闪射星。

有时,散发物生成这些现象是靠运动引火。有时,热是靠由于冷而凝聚的气挤压而排出的;因此,它们的移动似乎更像抛掷物,而不是像火。因为有人或许会提问:闪射星是否像把一盏灯置于另一盏之下,低处灯的散发物的发光是源于高处灯的火焰(因为它的速度快得惊人,所以,与抛掷物相似,而不像一个接一个地生出火的东西),或者,它的路径是否是某一个物体的抛掷。或许两种情形都有,因为有些如火焰生成于灯,有些则由于被挤压而抛射,犹如用手指挤出的果核。所以,能看到它们在夜间和白昼从晴空中落到地上,掉进海中。它们被抛下是由于推进它们的凝聚物趋于下落。因此,霹雷也下落。这所有现象的生成都不是燃烧,而是靠挤压的排射,既然一切热在本性上都合乎自然地朝上移动。

上方地点中形成的现象是由散发物的燃烧生成的;下面地点中的形成则由于较湿的散发物的凝聚和寒冷而产生的排放,因为当它凝聚和收缩时,就趋于下落,并使热朝下投射。根据散发物的位置以及是否凑巧处于平面还是垂直的方位,移动就因此而向上、朝下或横向运行。多数情况是横向的,原因在于包含有两种运动,即强制地朝下与自然地向上;因为在这些条件下,物体的移动总是倾斜的。因此,闪射星的移动也常是倾斜的。

所有这些现象的质料因是散发物,动力因有时是上方的移动,有时是气的凝聚和收缩。它们全都出现在月下。证据在于,它们的表面速度与我们抛掷之物的速度相似,由于它们离我们很近,所以,在速度上似乎远远超过星辰、太阳和月亮。

【5】有时,在晴朗的夜晚,我们能看到天空中形成的各种现象,例如“裂口”、“沟渠”和血红的颜色。这些也有相同的原因。因为已经表明,上方的气凝聚而着火,而且,它的燃烧有时生成燃着的火焰,有时生成移动着的“火炬”与星辰;所以,如果这同样的气在凝聚时表现为各种颜色,是毫不奇怪的。因为较微弱的光可以穿过浓厚的媒介物,当气接收反射时,就会造成各种颜色,尤其是深红色和紫色;因为当火红色与白色靠重叠而混合时,最容易显出这两种颜色,例如在热天,当星辰升起或下落时,如果穿过烟雾状的媒介物去看,就显得是深红色的。当镜面处于如此性质,以至于只接受颜色、不接受形状时,通过反射,气也能造成颜色。这些现象都不持久,其原因是,气的凝聚是短暂的。

由于光从深蓝色或黑色中穿透出来,就使得“裂口”有某种纵深的外表。当从诸如此类的背景中进一步凝聚时,“火炬”就经常脱落出来;但收缩则是“裂口”的出现。一般而言,白色在黑色中造成各种颜色,就如火焰在烟中一样。在白天,太阳阻挡了它们,而且,除了深红色外,夜晚也看不见其他颜色,因为它们是暗的。

上述这些,必须被假定为是闪射星、燃烧现象,以及诸如此类的其他短暂现象的原因。

【6】下面要说明的是彗星和所谓的银河。在此之前,先说说其他人在这些问题上的看法。

阿那克萨戈拉和德谟克里特宣称,彗星是行星的会合,由于它们相距很近,显得是彼此碰触的。

所谓毕达戈拉斯学派的有些意大利人则断言,彗星是一种行星,但不常出现,且只升起在地平线上面不远之处。这也是水星的位置,因为它也升起在地平线上面不远之处,我们经常看不见,所以,不常出现。

开俄斯(Khios)的希波克拉底(Hippokrates)和他的学生埃斯库洛斯(Aiskhulos)[12]也持类似的观点。只是他们说,那条尾巴不属于彗星本身,而是,在它经由地方的路径上,吸收了把我们的视线朝太阳反射的湿气,于是偶尔地带上了尾巴。和其他星辰相比,它最不常出现,因为它是最慢地落在太阳之后,而且,在它再次出现于同一地点前,它的圆形轨道已经落后了整个一周。它既朝北落后,也朝南落后。在回归线居间的地点,它不能把水吸到自身,因为该地区被移动的太阳烤干了。当它向南移动时,有足够的必需潮湿,但是,由于它在地平线上方的那一部分圆弧较小,在它下面的要大许多,所以,人们的视线不可能朝太阳被反射,无论太阳接近回归线地区时,还是在夏至时。因此,在这些地点,它不能成为彗星。但是,当它朝北落在后面时,就带上尾巴。因为在地平线上面的那段圆弧大,在下面的那部分圆弧小。因为在这种时候,人们的视线容易被朝太阳反射。

这所有的观点都不能成立,其中有些是对全体而言,有些仅对个别而言。

我们首先讨论认为彗星是行星之一的那些人的观点。因为一切行星全都落在黄道圈之内,但早已看到,许多彗星却在该圈之外。再有,多个彗星常常同时出现。此外,假如像埃斯库洛斯和希波克拉底所说,它们的尾巴是由于反射,那么,在有时,即使它没有尾巴,也能看见这种星辰出现了,既然按他们所说,在它落到的另外的地点时并非全都有尾巴。然而,事实上,在五颗之外没有一颗行星能被看见,它们全都经常在地平线上面一起同时出现。同样,也经常地看见彗星出现,无论是在所有行星都可见时,还是在有些不可见,被太阳遮挡时。再有,在太阳处于夏至时,彗星只出现在朝北的地点的说法也是不真实的。因为在阿开阿(Akhaia)地震和海啸期间[13]出现的大彗星就正好在西方,还有许多是在南方。再有,在摩伦(Molon)的儿子欧克勒斯(Euklees)执政雅典时[14],在太阳处于冬至时期的一、二月份,也在北方出现过一颗彗星。即使他们自己也说,在如此大的距离上,反射是不可能的。

对这种观点和彗星是行星的会合的说法都适合的反驳是:首先,某些恒星也带着尾巴。关于这一点,我们不仅有断言此事的埃及人的证据,而且我们自己也曾见到过。因为在犬座腿部的某颗恒星就有尾巴,虽然不明显;如果你盯着它看,光就晦暗,但如果瞬息一瞥,光就明亮些。此外,在我们这个时代看到过的所有彗星都不固定地消失了,逐渐地隐没在地平线上面的地点中,所以,没有一颗或多颗恒星落在它们之后。例如,我们前面提到过的那颗大彗星就在亚斯特俄斯(Asteios)统治时期出现在冬季晴朗而有霜冻天气的西方,在第一天,它处于太阳之前,所以见不到它,但后来就能见到了,因为它最短距离地落在太阳之后,并且立即固定着。它的光扩展到了天空的第三部分,像一条绳带[15],因此被称为“路”。它升到猎户座的三明星那么高,并在那里消失了。

然而,德谟克里特则认为这种观点是合理的,他说,在彗星消失时,有些恒星仍看得见。但是,按他的观点,这不应有时发生,有时不发生,而应总是如此。此外,埃及的人们说,行星既与行星会合,也与恒星会合;我们自己也看到,木星与一颗星辰在双子座会合,并且遮着它,但是,却没有彗星生成。再有,从理论上也能表明,虽然有些星辰看起来较大,有些较小,但每一个自身似乎都是不可分的。因此,正如假若它们是不可分的,两个的聚合不会造出任何更大的量一样,那么,既然它们显得不是不可分的,它们的会合就不会显出更大的量。

用不着再讲更多的理由,仅凭上述就足以表明,前人提出的关于彗星原因的说法是错误的。

【7】我们以为,如若我们提出了一种可能的说明,就是给出了不能为感觉得到的、在理性上对事物的充分说明。下面的叙述似应当作对所论现象的解释。

我们假定,地球周围世界(它处于圆形移动之下)的那个最外面的部分是干而热的散发物。它和与它连续着、并在它下面的气的更大部分都被圆形旋转运动引带到土的周围。在它被移动时,它的运动经常在碰巧适合的地方着火,我们就断言这是散射星辰闪光的原因。因此,当由于上面的运动造成这类像火的本原(它既不强大到能迅速引起广泛的大火,也不微弱到很快燃尽,而是较为强大,也能引起大火)的凝聚时,当合适的散发物从下面升起,并与它会合时,彗星就生成了,它的种类依赖于散发物凑巧具有的形状。如果它在各个方向都相等,就是彗星;如果只是长,则是所谓的“胡须”星。正如当这类现象移动时似乎是移动星一样,当这类现象静止时,也就似乎是静止星。可以把这类现象与如果某人把火炬掷入谷壳堆或将火星掉进其中进行类比。闪射星的情形显然也与此类似,因为燃料易燃,火能快速地长驱直入。如果这火静止着自己燃烧,不穿透燃料,它停留在燃料最稠密的那一点上,那么,这一点就成为最后穿透的移动的开端。这就是彗星的性质:正如自身中含有开端和限度的闪射星。

当本原在下面地点中会合时,彗星就显得是由于自身的。但是,当散发物由某一颗星辰(恒星或行星)的运动形成时,其中之一就成了彗星。尾巴不附着于星辰本身,而是某种像随着太阳和月亮的移动而出现的光晕;当气稠密时,这种属性就在太阳轨道的下面生成了,尾巴与星辰的关系也如光晕与星辰的关系。区别只在于,光晕的颜色是由于反射,彗星尾巴的颜色则是它们实实在在显出的。

当本原的构成与星辰关联时,彗星的移动轨道就必然显得与星辰被运动的轨道相同。当彗星由于自身而构成时,就显得落在后面。因为这样的情形是地球周围世界的移动。

(彗星是对它伴随的星辰自身的某种反射——犹如在纯粹可燃物中的光晕——,而不是像希波克拉底学派的人们所说的,是对太阳的反射。反驳这种观点的事实是:彗星更经常地是由于自身而生成,而不是围绕着某颗固定的星辰。关于光晕的原因,我们后面再说明。)

关于彗星的构成性质像火的问题,可把下面的事实认作一个证据:它们的出现常常预示着风和干旱。因为显然,它们的生成是由于有许多的这类散发物,所以,必然使气更干燥,而且,湿的蒸汽被许多热的散发物驱散和分化,因而不容易凝聚成水。在后面论及风时,我们再对此作出更清楚的说明。

所以,正如我们所说,当彗星很多,而且经常出现时,那些年份就明显是干旱的和多风的。当它们出现较少,或体积较小时,就不会出现类似的后果,虽然在通常情况下,风在时间上或强度上有某种过量。例如,当那块石头从气中落入埃戈斯河(Aigos potamoi)中时,它就是先被风刮上去,然后在白天落下的;在那时,有颗彗星也恰巧出现在西方。再有,在大彗星出现时,冬季干燥,北风凛冽,潮浪由于风而相对撞;因为在海湾内,北风劲吹,在海湾外,南风猛刮。再有,在尼科马可斯(Nikomakhos)统治时[16],一颗彗星在赤道圈周围出现了几天(这一次没有升起在西方),这与科林斯(Korinthos)发生的风暴是一致的。

彗星之所以不多,而且不常出现,它们之所以更出现在回归线之外而不是之内,其原因在于太阳和月亮的运动,因为这种运动不仅驱散了热的东西,而且在它聚合时,又将其分开。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这种东西大多聚集到银河地区。

【8】现在,我们要说明银河是如何构成的,由于什么原因,其本性是什么。我们还是先谈谈其他人在这个问题上的说法。

在所谓的毕达戈拉斯学派中间,有些人说,银河是在传说中的费桑(Phaethon)毁灭时期某颗星辰坠落下来的一条路;另一些人则说它是太阳曾经移动的轨道,所以,这个地点被烧过,或承受过诸如此类的其他某个物体的移动所造成的影响。

这种说法是荒谬的,因为它不知道,假如这是原因的话,黄道带圆也就会有如此遭遇了,而且会比银河更甚;因为不仅太阳,而且所有的行星都在其中移动。虽然我们能看见整个黄道圆(因为在夜间的某时,我们能看到它的半个圆),但是,这并不表明它受过如此遭遇,除了如果它的某个部分与银河圆碰触在一起之外。

阿那克萨戈拉学派和德谟克里特学派的人们则宣称,银河是某些星辰的光。因为他们说,当太阳在地球下面移动时,就看不到有些星辰。太阳照耀着的那些星辰的光我们看不见(因为被太阳的光线遮挡了);但是,银河则是那些星辰特有的光,它们来自太阳,只是被地球遮挡了。显然,这种说法亦不能成立。因为在同样的星宿中,银河总是相同的(因为显然,它是最大的圆),相反,由于太阳不是停留在相同的地点,所以,被它遮挡的星辰总是不同。因此,随着太阳位置的变化,银河也似应变换其位置。然而,却没有见到这种变化发生。此外,如果正如天文学的研究现已表明的,太阳的体积比地球的更大,星辰与地球的距离比与太阳的距离大许多倍,正如太阳离地球比离月亮更远一样,那么,从太阳的光线形成的光锥就不会离地球太远,地球的阴影(即我们所谓的夜)也就不会到达星辰。相反,太阳必然照耀一切星辰,地球遮不住其中任何一个。

关于银河,还有第三种理论。有些人说,银河是我们的视线对太阳的反射,正如彗星一样。

但是,这也不能成立。因为如果眼睛、镜子和被见到的整个对象都是静止的,那么,映象的同一部分就会显现在镜中的同一点上。如若镜子和对象是运动的,与静止的眼睛保持相同的距离,而彼此的运动速度不等,因而不会总有相同的距离,那么,同一映象就不可能总在镜子的相同部分。在银河圆中被移动的星辰是运动的,反射对其发生的太阳也是运动的,但我们却静止着;它们与我们的距离是不变的,相等的,但它们彼此的距离却不相等。因为海豚星有时出现在午夜,有时则在黎明。但在每一场合,银河的部分总保持同样。然而,假如这是映象,不是在这些地点自身中因受到作用而产生的某种异变[17],那么,情形就不应如此。

再有,我们看见银河在夜间反射到水中,以及类似的镜子中,但是,我们的视线怎么能对太阳反射呢?

从这些表明,银河不是任何行星之路,不是不可见的那些星辰的光,也不是反射。其他人提出的这些观点差不多就只是到此为止。

现在,让我们重温一遍已设定的基本原则[18],然后再说明我们的观点。前面已经说过,所谓气的外缘具有火的能力,所以,当气被运动驱散时,就有被分开的一类聚合物。我们说,彗星就是由它构成的。我们必须认为,发生的这种情形与彗星不是由于自身生成,而是被某个星辰(恒星或行星)形成时的情况是一样的。那时,星辰作为彗星出现,因为这种东西伴随着它们的移动,正如它们跟随着太阳一样,所以,我们说,当气碰巧这样合适地构成时,由于反射,光晕就从这种东西中出现了。我们必须假定,某个星辰个别发生的情形也是整个天和全部上方移动所发生的。因为有理由认为,如果某一个星辰的运动能使气燃烧,并由于圆周的大小而分散它,那么,所有星辰的运动也应能造成类似结果,尤其是在星辰最多、最大、彼此相距最近的那些地点。由于太阳和行星的移动,黄道圆分散了这类聚合物;因此,多数彗星出现在回归线外。再有,太阳和月亮周围均无尾巴出现;因为在这类聚合物形成前,就迅速地被分解了。但是,银河在其中显现给我们视线的那个圆是最大的,它的位置大大超过回归线的范围。此外,这个地点充满了最大的和最亮的星辰,也充满了所谓的散射星(只要你观望,就能清楚地看见这些),因此之故,一切这种聚合物都总是连续地在那里汇集。证明如下:在圆本身中,光更强的是其中的银河为双重的那一半圆,而且,在这一半中,比另一半的星辰更多、更密;这就表明,光的原因是由于星辰的移动,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因为如果银河生成于星辰最多的圆中,而且是在星辰显得更密集、更大的那一部分圆中,那么,就有理由假定,这是异变的最特有的原因。

从图表中,可以看到这个圆和其中的星辰。不可能像这样把所谓的散射星固定在球体上,因为它们每一个都没有明显的稳定位置。如果你翘望天空,就会明白。因为只有在这个圆中,居间的地方才充满了这类星辰,而在另外的圆中,显然空缺着。所以,如果我们给出的彗星出现的原因说得有道理的话,我们就必须假定同样的说法也适于银河。因为在那里是单一星辰所产生的尾巴在这里以同样方式形成了整个圆,所以,可以把银河定义为由于分散物的最大圆的尾巴。

(因此,正如我们前面说过的,彗星既不经常、也不大量地出现,因为由于天的每次旋转,这类聚合物过去和现在总是在被分散,并汇集到这个地点。)

关于在与天的移动连续着的那一部分地球周围的世界中发生的现象,即关于闪射星、燃烧的火焰、彗星和所谓的银河,我们都已经说明了;因为在这个地点的异变现象,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些。

【9】让我们接着论述在这之后的第二个地点,即地球周围的第一个地点。这是水与气共同占有的地点,也是随着地球上面水的生成而出现的各种后果的地点。我们同样必须考察这一切的本原和原因。

动力的、支配的、最初的本原是太阳在其中移动的那个圆。因为显然,当太阳靠近或离远时,便引起了分散与聚合,所以,它是生成与毁灭的原因。地球静止着,它周围的潮湿被阳光和来自上面的其他热所蒸发,并向上移动。但是,当引起它上升的热离开时,有的就散入上面的地点,有的则由于升到地点上面很远的气,因而冷却了。冷却了的蒸汽由于热的离去和地点很高,就再度聚合,由气变成水;此后,又重新落到地上。源于水的散发物是蒸汽,由气凝成水的是云。雾是云凝集成水时的剩余物。因此,雾更预示着晴天,而不是雨天;因为雾仿佛是“不育”的云。

这种圆环式生成是摹仿太阳的圆环。因为随着太阳起落的变化,潮湿就朝上或向下。可以把它想象成一条由气和水共同构成的、环形地流上流下的河。当太阳靠近时,蒸汽流就上升,当太阳离远时,水流就下泻。这个序列的次序总是一样的。所以,如果古人们所谓的“洋”有什么隐义的话,那么,他们指的或许是围绕地球环形流淌的这种河。

所以,潮湿总是由于热的力量升起,又由于冷而重新下降到地上。有专门的名称来称谓这些过程以及它们属下的某些情形。例如,当水小点下落时,叫毛毛雨;当水滴较大时,则称为雨。

【10】白天蒸发的有些湿气由于使它上升的火对被上升的水的比例小,就不会升得很高,当它在夜间被冷却时,就会重新下移,这被称为露和霜。如果蒸汽在重新凝集成水以前被冻住了,就是霜(它出现在冬季,而且,在寒冷的地方更容易出现)。当蒸汽被凝聚成水,但热没有强大到烤干已升起的潮湿的程度,冷也不足以(或由于地方较温和,或由于季节较温和)使蒸汽自身冻结时,就是露。因为露更容易在宜人的气候和温暖的地区中出现,霜则刚好相反,正如已经说明的。因为显然,蒸汽比水更温热(因为它仍带有使它上升的火),所以,需要更冷的东西来冻结它。露和霜均出现在晴朗无风的天气;因为假如天气不晴朗,湿气就不能上升,而如果有风在刮,它就不能凝聚。

这些的生成是由于升得不高的蒸汽,表明这一点的事实是:霜不在山上生成。这种情况的一个原因是,它从低凹、潮湿的地方升起,所以,使它上升的热犹如承受着超出自身能力的太重负担,因而不能将它升向很高的地点,而是很快就使它重新掉下来。另一个原因是,在高处,气流动得最急速,因而破坏了这类东西的汇集。

一切地方的露都在南风中,而不是在北风中生成,只有旁托斯(Pontos)的例外。在那里,情况刚好相反,因为是由北风,而不是由南风生成的。原因与它在宜人的气候,而不是在严寒的气候生成一样。因为南风带来温暖,北风造成严寒;正因为它是冷的,造成严寒,所以就冷却了散发物的热。但在旁托斯,南风并不造成足以使蒸汽生成的温暖,而北风由于冷,就包围并挤压热,所以,就更能造成较多的蒸汽。在其他地方,我们也能经常看到这种事情的出现。例如,墙上湿气的散发就更是在北风中,而不是在南风中。但是,在一定量的热聚合前,北风冷却了它,而在南风中,则允许散发物的汇集。

水本身并不冻结,犹如在有云的地点中一样。

【11】从那里,降下由于冷而凝聚成的三种物体,即水、雪和冰雹。其中的两种与下面生成的现象相对应,并由于同样的原因,区别只在程度的大小和数量的多寡上。因为雪和霜相同,雨和露相同,只是前者量多,后者量少。因为雨生成于大量蒸汽的冷却,其原因在于它所从出的地点宽大,它在其中汇集的时间较长。但是,露的量却较少,因为它只是蒸汽在一天、且在很小的地点中聚合而成,正如它的快速生成和微小的量所表明的。霜与雪的关系也一样;当云凝冻时,就有雪,当蒸汽凝冻时,就有霜。因此,雪是冷的季节或地区的征兆。云内含有许多热,所以不会凝冻,除非冷占了上风。因为在云中,还内含着许多使潮湿从地上蒸发的热。

冰雹生成于更高的地区,在靠近地球的蒸汽地带中没有与它对应的东西。因为正如我们说过的,上方的雪对应于下方的霜,上方的雨对应于下方的露;但是,下方无类似的现象对应于上方的冰雹。在我们说明冰雹时,会明白原因的。

【12】在考察冰雹的生成时,对于那些不难明白的问题和似乎费解的问题,我们都必须说明。

冰雹是冰,是水在冬季的冻结。但是,雹雨最多地出现在春天和秋天,较少生成于夏天,只有在不太冷时,才偶尔出现在冬天。一般地说,雹雨生成于较暖的地方,雪则出现在较冷的地方。

水在上面地点凝冻是荒谬的;因为在变成水之前,它不能凝冻,而水是不能在气中停留一时半刻的。也不能说像由于微小而升上去、并融于气中的小水滴,正如很小的土和金经常漂浮在水上一样,水也漂浮在气上,并由许多小滴聚合成大的水点掉下来。冰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形;因为凝冻了的东西不能像液体一样接合。所以显然,如此大小的水滴已停留在气中,否则,当凝冻时,就不会有如此大小了。

有些人[19]认为,冰雹生成的原因是这样的:云被挤进上面的地点——由于来自地球的阳光的反射不能达到那里,所以更冷——,当它到那里时,水已凝冻。因此,雹雨更多地出现在热天和温暖的地区,原因在于,热迫使云更加远离地球。但是,在很高的地方,冰雹恰恰极少出现;然而,按他们的理论,是应该多出现的,正如我们看见雪在高处出现得最多一样。再有,经常看到,云在靠近地球移动时,带有大的声响,所以,听到和看到的人们当作是某种灾祸的凶兆而惊恐不安。有时,当看到这种云时,也没有声响,而是雹雨猛烈,雹块大得难以想象,而且形状不圆;其原因是,它们下落的时间不长,是在靠近地球的地方凝冻成的,而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再有,大的雹块必然由最大的冻结所生成;因为冰雹是冰,这一点人人都明白。而那些大的雹块形状不圆。这就表明,它们的凝冻离地球近;因为那些远距离下落的冰雹由于移动的路程长,被磨损了,所以成了圆形,体积也较小。

所以很清楚,在云被挤进寒冷的上面地点时,不会发生凝冻。

我们知道,热与冷相互反应(因此,在天气暖时,地球的下面是冷的,而在有霜的时节,它又是暖的)。我们必须认为,这种反应也出现在上面的地区,所以,在较暖的季节,冷由于环绕着的热而被凝缩,有时,就造成水从云中的突然生成。因此,夏天的雨滴比冬天的更大些,雨也下得更猛。下得更猛被说成是在更密集时,而更密集则由于浓缩的速度快。(这与阿那克萨戈拉的说法刚好相反。他说,它发生在云升入冷气中时,而我们则说,它发生在云降入热气中时,而且,云降得越低,雨就越猛。)当里面的冷被外面的热更凝缩时,就凝结而造成水,并生成冰雹。当凝结的水下落速度更快时,就出现了冰雹。因为如果水在一定的时间中下落,而冷在较少的时间中使它凝冻,那么,就没有什么妨碍它在气中凝冻,只要凝冻所需的时间比下落的时间更短。离地球越近,凝冻就越快,雨就越猛,雨滴和雹石就越大,因为下落的地点距离短。由于同样的原因,大的雨滴就下得不密。冰雹在夏天比春、秋少,但比冬天多,因为在夏天,气较为干燥;但在春天,气是湿的,在秋天,气开始湿。由于相同原因,冰块有时也生成于晚夏,正如我们已说过的。

如果水先前已被加热,就有助于快速凝冻;因为这样,冷却得更快些。因此,当许多人想很快地使水冷却时,就先把它放到太阳下。旁托斯的居民们在冰上扎营钓鱼时(因为他们是在冰上凿一个洞,然后下钓),就在渔具上浇热水,因为它凝冻得更快;因为他们把冰用作使渔具下沉的铅块。在温暖的地区和季节,聚集的水会很快变热。

也正是由于同样的原因,在阿拉伯(Arabia)和埃塞俄比亚(Aithiopia),雨在热天下,而不是在冬天,而且,下得很猛,在同一天要下许多次。因为这个地区很热,靠着热的浓缩,就很快地冷却了云。

关于雨、露、雪、霜和冰雹的本性是什么,以及由于什么原因而生成的问题,我们就说这样一些。

【13】我们现在来说明风、一切气息[20]以及河与海的本性。但是首先,我们要提出我们自己在讨论这些问题时的困难。因为正如在其他问题上一样,有关这些问题,也没有什么理论留传给我们,而它们似乎不是任何一个人就能偶然说出的。

有些人说,当所谓的气被运动和流动时,就是风,当同样的气被重新凝缩时,就成了云和水,这就意味着,水和风的本性是相同的,风是气的运动。因此,有些想说得更明确的人就断言,所有风都是一种风;其根据是,被运动的气全都是一,是相同的,没有什么实质的区别,只是由于气的流动碰巧源出于不同地点,才显得有区别。这就犹如某人说所有河流都是一条一样。因此,未经研究的众人的说法比研究之后提出的这种观点更好。如果一切河流都来自于一个本原,同样的情形也适于风,在这种理论中,或许有某种真实的成分;但是,如果两种场合同样无真实可言,那么显然,这种说法虽然巧妙,但是错误的。其实,需要考察的是这些问题:风是什么,它如何生成,它的运动者是什么,它们起始的本原何在;是应该假定风的流动像从某种容器中流出的东西、一直流到容器空了时为止呢(例如,从一只皮酒囊中流出),还是有如画家们画风一样,从自身中找到本原。

关于河的生成,有些人也持类似的看法。他们认为,被太阳吸上去的水当作为雨而再度落下时,就会集在地下,从大的孔洞中流出,或者一切河流都同出一源,或者各有各的源头;没有什么水是生成的,河流里的水都在冬天汇集到这类贮藏器中。因此,河水的流量在冬天总是比夏天更大,而且,有些四季长流,有些则不是如此。当孔洞大,汇集的水多,并能在冬季的雨再次下落之前持续流淌、不被耗尽时,河就无尽地终年不断;但是,当储存器较小时,由于提供的水不多,河流在新的雨水从天而降以前就干涸了,其容器是空的。

但是显然,假如有人想测算一下水的量,然后制造一个能使水日复一日连续流淌的储存器,那么,要容纳流淌一年的全部水,这个容器就应当比地球的体积还要大,或者至少不能更小。

虽然在地球的许多地方确有不少这种容器存在,但是显然,如果有人不承认在地球中气变成水,其原因与在地球上方的情形一样,那么,这是荒谬的。如果由于冷,蒸发的气在地球上面被凝缩成水,那么,必须假定,地球中的冷也会造成同样的结果。所以,在地球之中,不仅有分离的水生成和流淌,而且,这种生成是连续不断的。

再有,纵然水不是生成的,而是像这样一贯存在着,也不能像有些人所断言的那样,认为河流的源头是某些分离的地下湖泊;相反,正如在地球的上面地区小水滴汇集,这些再汇集其他,直到最后有一定的数量之后,水作为雨而下落一样,在地球中也如此,开始是涓涓细流的汇集,逐渐成为一点,从地中喷出,成为河流的源头。事实也能证明这一点。当人们进行灌溉劳动时,他们把水集中到管道和沟渠里,犹如地的高坡在流汗。因此,我们看到河流源出于山,从最高的山上,流出最多、水量最多的河。同样,多数源泉在山和高地附近,除河外,平坝中很少有水源。山和高地就像悬挂在地上的吸透了的海绵,使许多地方的小水滴渗出,并聚合在一起。它们吸收了很多下落的雨水(无论这类容器是凹形的、朝上,还是凸出的、朝下,都无关紧要;因为在两种场合,它均含有等量体积的物体),也冷却升上去的蒸汽,并将其重新凝缩为水。

因此,正如已说过的,最大的河流发源于最高的山脉。只要看看地图,就能明白这一点;因为这些地图或者出于作者们亲眼所见的东西,或者是从其他目睹过的人们那里了解到的。我们发现,亚洲的河流最多,而其中最大的河流是从所谓的帕那索斯(Panassos)群山发源的,它被公认为是朝向冬天黎明[21]的一切山中最大的。当你越过它时,就看到了外面的洋,它的限界不为我们这里的人所知晓。除其他河外,从这座山中还流出了巴克托斯(Baktros)河、夸斯伯斯(Khoaspes)河、阿拉克色斯(Arakses)河;从后一条河中,分出了塔奈斯(Tanais)河,并流入迈俄提斯(Maiotis)湖。从它之中。也流出了印度河,其流量是一切河流中最大的。从高加索山中,流出了法色斯(Phasis)和其他许多非常大的河。高加索山无论在面积上,还是在高度上,都是朝着夏季日落方向[22]中最大的山。表明它高度的事实是:无论是从所谓的深渊,还是沉到湖中,都能看见它;再有,在日出前和日落后,夜晚三分之一的时间中它的峰顶上有阳光照耀。证明它体积大的事实则是:它包含有许多居住区,其中生活着多个种族的人,据说里面也有大的湖泊;但是他们说,直到最后的峰顶,所有这些地区都是见得到的。

从葡热勒(Purene)——这是在克尔提喀(Keltike)中朝着赤道线日落方向[23]的一座山——,流出了依斯托斯(Istros)河和塔尔特索斯(Tartessos)河。后一条河流到“赫拉克勒斯之柱”外面,依斯托斯河则穿过整个欧洲流入欧克塞诺斯(Eukseinos)海。其余的河大多从阿尔库里昂(Arkunion)群山朝北流,在这一地区,该群山在面积和高度上都是最大的。在北边的尽头,斯库塞亚(Skuthia)最外面的是所谓赫里派(Hripai)群山。关于这座群山的大小,讲故事的人们说得太不着边际了,但他们又宣称,在依斯托斯之后,其余最多的和最大的河都从该群山中流出。

同样,在利比亚,从埃塞俄比亚的群山中流出了埃贡(Aigon)和努色斯(Nuses),从所谓的“银山”(Argurosoroi)中,流出两条著名的、最大的河,所谓的克勒墨特斯(Khremetes)流入最外面的洋中,是尼罗河的第一源流。

在希腊地区的河中,阿克洛斯(Akseloos)出于平多斯(Pindos),依那科斯(Inakhos)亦如此。斯图芒(Strumon)、诺索斯(Nessos)和赫波洛斯(Hebros)三条河均源于斯孔波罗斯(Skombros)。还有许多河从赫洛多柏(Hrodope)流出。

人们会发现,其他河也都是以同样方式流出的,我们所说的这些只是用作例证。即使它们从沼泽地流出,那么,几乎所有的沼泽也都或者位于山下,或者位于逐渐升高的地区。

很明显,不应认为河的源泉出于确切的孔洞。因为我们可以说,即使只由已经存在着的水流来填装,地球的地方也是不够的(云的地点亦如此),更何况有的水并不蒸发消散,有的水又已经生成,而一切水都总是从已经存在着的容器中生出的。其次,河流发源于山脚的事实表明,一个地方积蓄的水是通过许多涓涓细流一点一滴逐渐汇集起来的,河的源泉正是这样形成。

当然,像湖一样容纳许多水的这种地点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它们不会大到能产生人们所主张的那种效果;人们或许会假定,河水全是由看得见的源头提供的,因为多数河流都发源于泉水。其实,全部水的容器是湖或泉的认识同样不合理。

河流被吞没的事实表明,地球上确有缝隙和洞穴。这种情形出现在地球的许多地方。例如,在伯洛奔尼撒,就有不少这样的河出现在阿卡底亚(Arkadia)。其原因是,由于这里是山,没有从峡谷到海洋的出口,所以,当这些地方被水灌满时,由于没有出口,水在上涨的压力迫使下,就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地下的通道。在希腊,这类事情发生的规模较小。但是,在高加索山下有一个湖,当地的人们把它称为海。许多大河流入其中,但由于没有明显的出口,就从科拉克索斯(Koraksos)大陆的地下流了出去,到了所谓的旁托斯深渊周围。这是该海深不可测的一处地方,至少没有人能用测深的办法探到它的底。在离陆地大约300斯塔得远的地方,新的水流出现在大片地区,但不是连着的,而是分成三块。在里谷斯提克(Ligustike),有一条与赫洛达诺斯(Hrodanos)同样大的河被吞没了,尔后又在另一个地方流出。赫洛达诺斯河可以行船。

【14】地球的相同地区并非总是潮湿或干燥,而是依据河流的生成与干涸发生变化。因此,陆地与海洋也发生变化,并非一些始终是陆地,另一些始终是海,而是在曾为陆地的地方现在成了海,现在是海的地方又会重新变成陆地。我们必须认为,这些变化依照某种次序,而且是循环的。其本原和原因是,地球的内部有它的长成与衰老过程,正如植物与动物的身体一样。区别只在于,动植物不是部分地承受这些变化,而必然是作为整体同时长成和消灭;地球的情形则是部分地承受变化,由冷与热引起。冷热的增减则由于太阳及其旋转运动;正是因为这些,地球的各部分才有不同的潜能,所以,有些部分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潮湿,然后干燥,再变老,另一些地方则有生命,并且部分地变成潮湿。当地点变得较为干燥时,源泉必然消失,而一旦发生这些情形,河水就先是由大变小,最后干涸;当河流在一个地方退落并消失时,就相应地在另外的地方生成,海也必然发生变化。因为海由河流推进,侵蚀陆地,当它退潮时,必然使干燥的陆地出现,而当干燥的陆地被河流和淤泥塞满时,那里又会是洪水泛滥。

但是,由于地球生成的整个自然过程发生得缓慢,与人的生命长度相比,时间跨度大,所以,察觉不出这些变化,在这些变化能被自始至终地记载下来之前,整个种族就消亡和毁灭了。在战争中,毁灭量最大,速度亦最快,其他的还由于疾病与饥荒。有些饥荒大量地造成毁灭,有些则是微小而缓慢的,所以,觉察不到种族的毁灭。原因在于,有些迁走了,有些留在了这块地方,而且,这过程要一直持续到这块地方不能养活任何人的时候为止。从第一批撤离到最后一批迁走,其间经过的时间可能很长,无人记得;由于时间太长,因此,在最后的人死去前,就没了记载。同样,我们必须认为,在从潮湿、沼泽变成的干燥的陆地上居住的第一批各种族的人也忘却了时间的变化。因为在这里,变迁也是微小的、缓慢的、长时期的,所以,不记得谁先来、何时来、在那时这些地方是什么状况。

在埃及,已经发生过这种情形。这地方总是在变得更加干燥,而且,整个地区都是尼罗河的沉积。但是,由于邻近的种族居住在逐渐干燥的沼泽地上,时间的跨度便淹没了过程的开端。然而,尼罗河的所有河口,除了卡洛比可斯(Kanobikos)的那一个外,全都是人造的,而不是河流本身形成的。在古代,埃及被称为忒拜(Thebai)。荷马也表明了这一点,虽然相对于这些变化而言,他是比较晚近的。因为他提到了这个地方,仿佛门菲俄斯(Memphios)或者还完全不存在,或者至少不像现在这样重要。实际情况也可能是如此;既然人们先住在高处,尔后才住在低处。因为一个地方离泥沙淤集越近,其沼泽化的时间也就越长,原因是,水总是更多地集中在最后形成的陆地中。但是,这块土地要变化,并再次出现兴旺。因为当这些地方干燥时,就会变好,而先前气候宜人的地方有朝一日则会恶化,变得太干燥。

这也出现在希腊的阿尔格亚(Argeia)和穆克奈亚(Mukenaia)附近的地区。在特洛伊战争期间,阿尔格亚是沼泽地,只能养育极少的人,穆克奈亚则条件优越(因为享有更大的荣誉),而现在,由于我们前面说过的原因,情况则相反。穆克奈亚变得完全干燥,成了不毛之地,曾由于沼泽而荒芜的阿尔格亚现在则成了肥沃的良田。在这小块地方发生的此种变化,必须被认为也同样地发生在广大的地区和整个领域。

视野不开阔的人们认为,这些变异的原因是在生成意义上的整个宇宙的变化。因此,他们说,海由于干燥,所以在变小,其理由是,现在与过去相比,可以看到更多的地方有这种情形发生。这种说法部分真实,部分不真实。确实,有许多地方过去是水覆盖着,现在则干燥了,但相反情形亦存在;因为只要他们看一看就会发现,有许多地方被海侵吞了。但切不要以为这种变化的原因是宇宙的生成。因为如果由于微小的和短暂的变化就认为宇宙在运动,这是荒谬的,地球的体积与大小根本不能和整个宇宙的相比较。我们宁可假定,所有这些变化的原因是,正如在一年四季中有冬天一样,在某个大的时期的固定间隔中,也有大的冬天,而且雨量过多。它并不总是发生在相同的地点,而是像所谓的丢卡里昂(Deukalion)时期的洪水一样,主要地发生在希腊地区,尤其是在古老的赫拉斯(Hellas)。它在多多奈(Dodone)和阿刻洛斯(Akheloos)河周围,该河经常改变流向。这里,居住着色洛依(Selloi)人和那时称为格来科依(Graikoi)、现在叫做赫伦奈斯(Hellenes)的人。当这种过量的雨出现时,我们必须认为它足以维持很长时间。正如我们说过的,关于有些河流终年不断,有些却时有干涸的原因,有的人认为是地下洞口的大小,我们则认为是山岭地区的大小,以及它们的密度和寒冷(因为这种地带接纳、保持和产生出最多的水;相反,假如突起的群山是矮小的、多孔的,并由石头和黏土构成,那么,它们提供的水早就枯竭了)。所以,我们也必须认为,在降雨量如此充足的地方,也会造成那些地区的潮湿最难消散。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后一类地区更为干燥,前一类,即潮湿的地区较不干燥,直到相同的循环又重新开始。

既然必定有整体的某种变化,而这种变化又不是生成和消灭(因为宇宙整体是持存不变的),那么,就必然是正如我们所说,相同的地区并非总是由于海和河而潮湿,也并非总是干燥。事实能证明这一点。埃及人(我们断言他们是最古老的人)居住的那块地方全都显然是由于河流的行为而生成的。只要看看这片地区本身,便能明白这一点。关于红海的事实也足以证明。有位国王曾企图挖一条通向它的水道〔因为假如这整个地区可以通航,无疑会给他们带来不少的利益。据说色索斯提斯(Sesostris)是古代帝王中第一个想这样做的人〕,但是他发现,海比陆地还高。所以,起先是他,尔后是大流士(Darelos),均放弃了掘水道的企图,唯恐与海水的混合把河水弄糟了。所以显然,整个的这片地区曾经是一条连续的海。因此,利比亚的阿摩尼亚(Ammonia)地区不合道理地显得比它朝海的下边地区还要低洼一些。因为很明显,河流的淤积形成了湖与干燥的土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留在湖中的水干枯了,现在已消失。再有,在迈俄提斯湖周围,河流的淤积在不断增大,致使现在航行于其中的贸易商船比年前的要小得多。由此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出,它也像其他许多湖泊一样,开始是由河流的行为造成的,最后必然要变得完全干枯。再有,由于这种淤积,总是造成一条穿过波斯泼洛斯(Bosporos)的水流,在这种场合,人们也能亲眼见到该过程是如何发生的。因为当源于亚细亚海岸的水流造成一个沙洲时,在其后就先形成一个小湖,后来它干枯了;在此之后,又是沙洲和一个又一个的小湖,该过程总是如此这般地接着发生。当这反复多次地发生时,随着时间的推移,水道必然变窄,像一条小河,到了最后,就干枯。

所以很明显,既然时间是无限的,宇宙[24]是永恒的,那么,塔奈斯河与尼罗河就都不会永远流淌,它们曾经流经的地方总有一天要干涸;因为它们的行为有限界,而时间却没有。同样的说法也适于一切其他河流。但是,如果河流生成和毁灭,而大地的同样地方并非永远潮湿,那么,海也必然有类似的变化。如果海总在一些地方退潮,另一些地方涨潮,那么显然,整个大地的相同部分也不总是一些是海,另一些是陆地,而是在时间之中全都要变化。

关于大地的相同部分既不总是干燥的地,也不总是可通航的水,以及由于什么原因而出现这些的问题,我们都说明了。同样,我们也说明了为什么有的河流终年不断,有些则不是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