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研究方法

第一，质性研究方法。反思性（reflective） 、诠释性（interpretative）的质性研究（qualitativeresearch）是一种非量化研究方法，注重从人与人之间的意义理解、交互影响、生活经历和现场情景来解释研究对象的本质。目前管理学的学术共同体对组织管理问题的研究多采用定量的实证分析方法，这种方法对于管理理论的检验及推进管理研究的规范性、严谨性以形成统一的研究范式有重要作用。但实证分析的局限是缺乏对理论要素的详细阐述（Barley，2006） ，其对管理知识的增加做出的贡献可能是有限的，最受尊重的管理理论往往来源于（或被验证于）书籍中的章节或理论性的研究文献（PerDarmer，2000） 。并且“标准化的、定量的方法，对于强调同情、强调行动者主体性重构这种解释性态势并不那么适用” ，“针对发现丰富的释义的考虑而言，有关描述和证实的考虑可能会变成制约理论创造的因素”（Erhard Friedberg，1997） 。因此，结合我们的研究对象和研究目的，本研究采取探索性、诠释性的质性研究方法，“探索（discovery）始终比‘验证’（verification）更令人感兴趣，更让人有积极性，探索性的研究能够生产出完全透彻的、具有深度的诸种成果” （ Er‐hard Friedberg，1997） 。对管理的历史经验及其承载的知识进行“反省性思考”（reflectivethinking） ，进而诠释和建构现实组织运作的深层机理，就不会局限于组织中的某些变量而忽视其复杂的现实联系；同时，这种研究取向也更加有利于管理知识的生产与创新，而不是仅对某种现有知识进行重复性验证。

第二，多元话语分析法。多元话语分析是后现代主义者倡导的一种分析技术，它是多元主义与话语分析的结合，它的基本理念是试图否认话语存在着某种唯一的原意或者本意。多元话语分析主张应该允许多种分析结果同时存在，它尝试使用一种多元的立场，并不认为自己通过一套程序、方法得到的结果就是唯一的真理（谢立中，2009） 。多元话语分析方法在管理研究中有两层对管理学能够产生深远影响的积极意蕴：其一，倡导多元化，发现并关注组织中被边缘化的“他者”的存在，对于抵制现代管理研究中的科学主义话语及其宏观叙述有积极作用。现代管理的研究方法深受牛顿物理学范式影响，将管理中的复杂要素简约化，以“宏观叙事”（grand narratives）模式构筑了诸多管理原则和规则并形成了理性化、一元化、中心性的话语霸权，忽视或剥夺了组织中无数的“他者”的参与权、多样性及话语权。多元话语分析将管理中的“他者”— — —员工、女性等弱势群体推到管理分析的核心位置，使他们与管理者一样成为管理的主体而非完全被控制的消极客体。其二，话语分析则强调了“事实”是由情境化、地方性的知识进行的主观建构，它重视不同的人对同一文本（组织原则、管理制度等）的不同理解和建构。因而，话语分析方法使“实体性组织”变得模糊并对管理行为影响甚微，真正影响组织员工行动的往往是经验的、观念中的组织。正如Weick（1995）所指出的，“客观的”组织边界是不存在的— — —管理中只有个体从社会的、符号化的构建中衍生出的行动偏好。为此，话语分析方法要求将研究视域由组织的宏观结构延伸到微观的具体行动领域，将研究视角由宏观转向微观，由结构转向行为，由静态的理论原则转向动态的经验知识。多元话语分析对消解科学主义“宏观叙事”模式在主流管理理论中的主导地位及由中国本土“地方性知识”建构管理理论有很强的针对性，对管理分析中的“他者”的重视有利于增强人文主义范式在管理中的地位，因而与本书的研究目的十分契合。

第三，跨学科研究法。本书的基本观点之一是，管理学科不是一门纯粹的科学，而是一种以解决实践中的管理问题为导向的综合性知识，因而主张管理学吸纳各学科的知识来解决管理实践中的复杂问题。在分析技术上本书就采用了跨学科研究方法，聚焦于管理学范式的分裂和整合，综合运用哲学、社会学、历史学、政治经济学等多学科知识分析管理问题。其中，对管理范式的界定及对人性结构的研究借鉴了大量的哲学知识，对组织内管理的逻辑悖论及其耦合机制的建构则运用了组织社会学、历史学中的知识，对中国管理学的建构则运用了文化人类学、社会学及伦理学等跨学科知识。

第四，演化分析法。近年来，随着生物学中的演化分析方法被逐渐导入经济学与管理学领域，探讨演化分析方法在比较管理研究中应用路径的文章也已出现（蔡立新，2010） 。生物学中由遗传、变异及选择三种机制构成的演化分析方法在比较管理研究中有独特的优势，本书在探讨管理理论的普适性与情境性关系，即不同地域管理知识的移植与创新问题时主要使用这一方法。

第五，案例研究法。案例研究是对某一处于现实环境中的现象进行考察的一种经验性的研究方法（Yin，1994） 。案例研究可以对某些现象、事物进行描述和探索，也可以揭示并总结案例背后的意义以建立新的理论，或者对现存的理论进行检验、发展或修改。在历史经验方面，本书对新中国成立后本土产生的“鞍钢宪法”这一管理思想进行了案例研究，从中揭示管理移植过程中范式转换的基本路径及中国管理理论进行本土化创新的必要性。在现实经验方面，本书选取海尔集团与李锦记集团两个案例企业，分别对其组织结构变革、价值观管理及家族经营进行深入研究，验证并细化前文提出的管理范式本土化创新与后现代整合的理论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