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式参量互动配置机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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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及物框架的结构配置参数及其相关变量的功能表征机制

我们如何表征认知世界,取决于我们如何识解周围世界。识解和表征世界的视角、方式及策略投射到句式当中,体现为一系列句法结构自变量参数和功能因变量参数及其所对应的功能调适机制。

Talmy(1985)以及Croft(1986,1990)将及物事件结构理解为“台球模式”:在相互碰触的过程中,能量从一个球传递给临近的球,并导致所碰触到的球发生位置变化。这一认知经验形成所谓“动作链”认知模式。Langacker(1991:284-285)进一步将语义角色理解为植根于日常体验的原型概念,反映了人类支配、操控客体的活动过程带来的特定体验及其图式结构。

原型施事,是自主发起活动并通过物理接触将能量传递给外部事物的人;原型受事,是通过物理接触吸收外部传递的能量并发生状态变化的无生命体。Langacker(1991:302)分析了及物事件的编码与识解所涉及的原型框架。事件句的原型Langacker, Ronald.Foundation of Cognitive Grammar.Volume Ⅱ, Descriptive Application Perspectives.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是由两个参与者和运动过程、结果形成的及物结构,包含若干及物性结构要素。这些变量因素结合起来构成事件表征的标准模型。

以往的句式研究倾向于对句式的及物特征、自主性、自立性、终结性、补充成分的有或无、句式意义、句式合格条件等进行单一视角的局部要素进行孤立的描写或解释,未予充分关注句式结构自变量和功能因变量之间的整体动态变量对应关系及其互动和调适机制。Langacker(1991:302)强调,句式意义作为一个整体决定着及物性的程度高低。我们认为,及物程度一方面受到所有及物参数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制约着所有及物参数的取值范围。及物结构内部要素之间的整体性关系及其功能调适机制,表现为结构自变量和功能因变量的对应关系。这涉及到方法论问题。

朱德熙(1985:29)等语言学家倡导采用形式和意义、结构和功能密切结合、相互验证的方法研究语法现象。“结构—语义—功能”互参、互动句式观借助于考察“结构—语义—功能”变量参数之间的互参、互动对应关系,提供了形式和意义、结构和功能密切结合、相互验证的句式研究思路,以及展示不同层面变量参数对应关系的操作程式。

汉语及物结构框架中的各种变量可以概括为四种变量参数:显示有关参与者遭受影响的轨迹的及物方向;跟受事的受影响程度的表征相关的及物程度;跟活动进程的表征以及扫描方式有关的终结程度和视域参数;对事件结果带来影响的价值评估。这些变量参数彼此保持正相关同步互动,形成动态互参的及物框架系统。

Langacker(1987:138-141)认为,语法结构基于常规意象,体现出我们采用不同方式识解同一个想象的情景的能力。想象的情景的概念或语义的价值,在于它不仅涉及内容方面的功能,而且涉及我们如何对相关的注意力、选择、显体/背景、图式、视域等进行识解和组织。意象随着视角的变换而发生连续变化,随着句式结构自变量的变化,所表征的意象也相应发生“连续性”变化。

语言以文化规约的特定认知方式识解和表征客观世界。通过视域选择、凸显、压缩、扩展、扫描等方式对客观世界进行图式化处理,投射到语言中形成不同的句式结构自变量,并通过图式结构及隐喻、转喻、语用调适与“语义—句法”整合表征相应的功能因变量变化。

概括起来,现代汉语句子的表征机制至少包含三个层次:

1.结构自变量:论元角色的选择、施事和受事的句法分布距离;论元分布顺序;补充成分的长短和完整程度;谓词词项的图式结构配置及其变体;动词结构重复;结构压缩与扩展;名词的指称和数量配置;副词、助词的配置等。

2.功能因变量:“显体—背景”关系与选择;扫描方式的选择;概念之间的语义距离;概念之间的先后关系;凸显、淡隐;概念压缩与扩展;图式功能调适;隐喻、转喻;指别度;损益评估;移情;及物参数:及物方向、及物程度、施事自主性、受事遭受影响程度、受事量级(全量—非全量)、受事指别度、动程、终结完整程度;淡入终结模式、淡出终结模式、预期标准与前景变数多寡、调适度与可逆性。

3.基于“图式—句式”整合的功能因变量识解及基于隐喻、转喻、语用推导与整合的识解方式及其文化规约动因。

句子通过结构形式的参数变化,表现认知视角、方式等功能参数的变化。形形色色不同句式功能的对立,归根到底体现为结构自变量的配置不同,从而被识解、还原为特定视域、终结程度、及物程度、扫描方式、参与者受影响程度等“言者”选择、调适的“语义—认知”信息。这一过程类似电视镜头将不同视角(仰拍、俯拍、特写、远镜头、淡入、淡出)、视域(推、拉、摇、移)下的画面信息进行数字化压缩编码(句式结构配置),传输到接收机,被观众视觉器官识解、扩充、还原为相关视角下的三维世界。句式中的自变量和因变量就是调适和传递不同视角、认知方式的参数。

众所周知,勾三股四弦五只不过是直角三角形集合当中的特例,任意三角形边长之间的关系,必须建立坐标系来分析边长之间的变量关系。勾股定理可以纳入到a2=b2+c2-2bc×cosA的框架之中统一求解。不管是何种类型的三角形,通过其边长之间关系的变化而与集合当中的其他三角形保持关联与对立,改变a2=b2+c2-2bc×cosA关系框架当中的某个参数,必然引起其他边长及夹角的相应变化。这样就把所有三角形通过边长关系a2=b2+c2-2bc×cosA纳入同一个三角形类别的集合框架,各种三角形通过其边长关系保持既对立又关联的谱系关系。只要输入相应参数,就可以得到一个相应的三角形实例。反之,任何一个三角形都通过其边长之间的关系参数发现其跟集合当中其他三角形之间的谱系关系,任何一个三角形都可以通过其边长关系参数而确立其在三角形谱系当中的位置。这就贯通了三角形类别之间、三角形边长、夹角之间的内在关系。

与此类似,句式内部存在不同层面的要素,这些要素彼此之间存在特定的依赖和动态对应关系。这些要素的不同组合,形成结构、语义和功能彼此关联而又彼此对立的不同句式。因此,句式研究应当建立在相互依托的三个层面构成的系统动态参数之上。既然是互动系统,就可以采用函数关系来描述其谱系关系。具体来说,研究句式之间、句式内部成分之间的“结构—语义—功能”互动变量关系,首先要建立句式变量坐标系,这个坐标系分别以结构和功能为坐标轴,构成一个多维坐标,以这个多维坐标为参照,来探求“结构—语义—功能”互动变量关系及其谱系信息。句式“结构—语义—功能”三个层面的参量包括:

1.结构自变量;

2.功能因变量;

3.基于“图式—句式”整合的功能因变量识解及基于隐喻、转喻、语用推导与整合的识解方式及其文化规约动因。

如果将一种句式看作三角形实例,那么句式的变量参数在句式集合中的态势就相当于一个三角形在三角形集合中的态势。句式多维变量参数之间的互动关系采用坐标显示如图2.1所示。

图2.1

借助句式变量之间构成的“结构—语义—功能”互动坐标系,可以揭示结构、语义和功能之间的互动关系以及成分间的功能调适和补偿机制,可探索汉语句式结构自变量和功能因变量参数的匹配识解规律;借助变量参数的变化规律贯通句式之间的内在关系谱系,可揭示出制约和支配句式配置规律的认知基础。这种谱系句式观拓展了句式研究的视野,有助于发现句式之间、句式内部成分之间、句法单位之间的内在整体关系。

及物结构的变量参数之一是跟及物程度相关的“终结程度”。现代汉语通过哪些结构自变量参数来表征和调适终结程度?终结程度跟句法结构长度和句式的句法合格度有什么关系?改变和调适句法结构长度将带来哪些相关参数的变化?不同句式、句法结构长度的选择和匹配有什么限制?

上述疑问都涉及及物结构配置参数跟及物程度的变量对应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