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现行刑律讲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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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例下

老小廢疾收贖

凡年七十以上、十五以下,及廢疾,瞎一目,折一肢之類。犯流罪以下,收贖。犯死罪者,不用此律。其餘侵損於人一應罪名,並聽收贖。犯該遣罪者,亦照流罪收贖。八十以上、十歳以下,及篤疾,瞎兩目、折兩肢之類。犯殺人謀、故、鬬毆。應死者,議擬奏聞,犯反逆者,不用此律。取自上裁。盜及傷人罪不至死。者,亦收贖,謂既侵損於人,故不許全免,亦令其收贖。餘皆勿論。謂除殺人應死者,上請;盜及傷人者收贖之外,其餘有犯皆不坐罪。九十以上、七歳以下,雖有死罪不加刑;九十以上犯反逆者,不用此律。其有人教令,坐其教令者;若有贓應償,受贓者償之。謂九十以上、七歳以下之人,皆少智力,若有教令之者,罪坐令之人。或盜財物,旁人受而將用,受用者償之。若老小自用,還著老小之人追徵。

按:此仍明律,國初及乾隆五年增入小註,現又刪改,蓋恤老慈幼矜不成人之義也。律文全用唐律原文,不過稍易數字。《唐律疏議》“篤疾戇愚”之謂,此律註以瞎兩目、折兩肢為篤疾,則與唐律解釋不同。考之《周禮》:“七十以上及未齓者並不為奴”,此律首段“七十以上”云云即本於此。又,《周禮》三赦之法:一曰“幼弱”,二曰“老耄”,三曰“戇愚”,此律次段“八十以上”云云即本于此。又,《禮記》云:“九十曰耄,七歳曰悼,悼與耄雖有死罪不加刑”云云,此律三段“九十以上”云云即本於此。律註謂瞎一目、折一肢之類為廢疾,而條例又指出瞎一目之人不得以廢疾論贖,蓋以此等人原與平人無異也。殺人,謂謀故殺、鬬殺應抵償之罪,若殺一家三人、採生折割、造畜蠱毒等項殺人重罪不在此限;應死,謂殺人而外一切應斬、應絞之罪。此律分作三等:七十以上、十五歲以下,及廢疾犯流罪收贖,惟犯死罪者不用此律,凡犯遣罪者,亦照流罪收贖,此一等也;八十以上、十歳以下及篤疾,除殺人應抵者上請,盜及傷人者收贖,其餘皆不坐罪,惟犯反逆者不用此律,此一等也;九十以上、七歳以下,雖犯殺傷人及死罪皆不加刑,而九十以上犯反逆者仍科其罪,蓋以力雖不能任事,智猶可以與謀,至七歳以下智與力皆不及此,雖反逆亦不加刑,此一等也。至坐其教令之人亦有分別,如教小兒毆打父母,坐教令者以毆凡人之罪,不以毆父母論;教老人故殺子孫,坐教令者以殺凡人之罪,不以殺子孫論。此本律註,現已纂為條例。此外又有數例較律從重:如律文篤疾犯死罪上請,例則仍照本律問擬,毋庸聲請,入於秋審分別實緩,如係緩決,俟查辦減等時減為流置再行收贖。又,律文十歳以下殺人上請,例則十歳以下鬬毆殺人,如死者長於兇犯四歳以上方准依律聲請,若所長止三歳以下,按例擬絞,不得概行聲請。又,七十以上、十五以下及廢疾犯流,准其收贖一次,再犯不准收贖云云。此皆律寛例嚴。現在問案有例概不用律,此例應與律文一並參究。

條例

一、每年秋審人犯,現在年逾七十,經覆覈擬以可矜,蒙恩宥免減流者,俱准其收贖。

一、凡年七十以上、十五以下及廢疾犯流罪以下者,准其收贖一次,詳記檔案,若收贖之後復行犯罪,除因人連累過誤入罪者,仍准其照例收贖外,如係有心再犯,即各照應得罪名,按律治罪,不准再行收贖。

一、凡瞎一目之人有犯徒流遣等罪,俱不得以廢疾論贖,若毆人瞎一目者,仍照律科罪。

一、凡篤疾殺人之案,如釁起理直回毆適斃者,隨案減為流三千里收贖,若理曲肇釁或傷痕較多,及其餘犯一應死罪者,各照本律、本例問擬,毋庸隨案聲請俱入於秋審分別實緩辦理,其緩決之犯,俟查辦減等時,覈其情節應減流置者,再行依律收贖。

一、幼孩殺人之案,除七歳以下、十歳以下仍依律分別辦理外,至十五歳以下幼孩致斃人命,如死者年長四歳以上,恃長欺凌,力不能敵,回抵適傷者,隨案減為流三千里,若死亦幼孩及傷痕較多者,仍按律擬絞監候,如釁起護親,不論是否互鬭,及護伯叔父母兄姊,並無互鬭情形者,亦減為流三千里。

一、教令七歳小兒毆打父母者,坐教令者以毆凡人之罪。教令九十老人故殺子孫者,亦坐教令者以殺凡人之罪。

犯罪時未老疾

凡犯罪時雖未老疾,而事發時老疾者,依老疾論。謂如六十九以下犯罪,年七十事發;或無疾時犯罪,有廢疾後事發,得依老疾收贖。或七十九以下犯死罪,八十事發;或廢疾時犯罪,篤疾時事發,得入上請。八十九犯死罪,九十事發,得入勿論之類。若在徒年限內老疾,亦如之。謂如六十九以下,徒役三年,役限未滿,年入七十;或入徒時無病,徒役年限內成廢疾,並聽准老疾收贖。以徒一年,三百六十日為率,驗該徒若干,應贖銀若干,除去應役月日,餘該銀若干,照律收贖。犯罪時幼小,事發時長大,依幼小論。謂如七歲犯死罪,八歲事發,勿論;十歲殺人,十一歲事發,仍得上請;十五歲時作賊,十六歲事發,仍以贖論。

按:此亦明律,國初添入小註,與唐律原文一字不差。蓋承上條恤老慈幼矜不成人之義,而更推廣之也。依老疾幼小論者,或贖、或請、或勿論,俱依老小三等年歲及廢疾、篤疾分別擬斷。流罪已至配所不能復還,徒罪限內年入七十及成廢疾者,俱聽收贖。若小時犯罪,事發年雖長大仍以幼小論。蓋優老則據其現在發覺之年,矜幼則原其從前犯罪之歲,所以補前律之不及,而國家寬大忠厚之意亦可於言外見之。至於徒罪限內老疾除役過年月折算收贖餘罪之法,略舉一節可以類推:如徒三年,全贖應該出銀二十兩,以三年一千八十日計算,每日該銀一分八釐五毫零。如已役過一年之三百六十日,准去銀六兩六錢六分六釐六毫,未役二年之七百二十日該贖銀十三兩三錢三分三釐二毫零。此等細微末數雖不必見諸實事,惟公牘之上絲毫不能含糊,自應照此計算,亦以見讀律之家不可不兼明算術也。

給沒贓物

凡彼此俱罪之贓,謂犯受財枉法、不枉法,計贓,與受同罪者。及犯禁之物,謂如應禁兵器及禁書之類。則入官。若取與不和,用強生事,逼取求索之贓,並還主。謂恐嚇、詐欺、強買賣有餘利、科歛及求索之類。〇其犯罪應合籍沒財產,赦書到後,罪在赦前決訖,而家產未經抄劄入官,或罪未處決,籍沒之物雖送官,未經分配與人守掌者,並從赦免。其已抄劄入官守掌,及犯謀反、叛逆者,財產不分已未入官。並不准免。〇若以贓入罪,正贓見在者,還官、主。謂官物還官,私物還主。又若本贓是驢,轉易得馬,及馬生駒,羊生羔,畜產蕃息,皆為見在。其贓已費用者,若犯人身死勿徵,別犯身死者,亦同;若不因贓罪,而犯別罪,亦有應追財物,如埋葬銀兩之類。餘皆徵之。若計雇工賃錢私借官車船之類。為贓者,亦勿徵。〇其估贓者,皆據犯處地方。當時犯時。中等物價估計定罪。若計雇工錢者,一人一日為銀一錢二分五釐,其牛馬駝驘驢、車船、碾磨、店舍之類,照依犯時雇工賃值,計算,定罪,追還。賃錢雖多,各不得過其本價。謂船價值銀一十兩,却不得追賃值一十一兩之類。〇其贓罰金銀,並照犯人原供成色,從實追徵入官給主。若已費用不存者,追徵足色。謂人原盜或取受正贓,金銀使用不存者,並追足色。

按:此係明律,國初加入小註,現又删改,蓋於追贓之中仍存矜恤之意也。唐律分為三門:一為彼此俱罪之贓,一為以贓入罪,一為平贓者。此合為一章,大致悉依唐律原文。惟唐律贓費用者死及配流均勿徵,現律删去“配流”一層,惟死勿徵,則較嚴矣。又,唐律小註,凡贓皆徵正贓,惟盜贓倍備,若盜一尺須徵二尺之類,現律無此。再,唐律計庸者每人一日為絹三尺,現律改為銀一錢二分五釐,亦與唐律不同。通章分五段看:首節言贓物入官給主之法;二節言入官財產赦免、不赦免之法;三節言贓物應徵、勿徵之法;四、五節言估贓、追贓之法。總之,贓物有入官、有給主、有還官,而入官、給主、還官三項中又有赦免者、有勿徵者。必罪惡重大而始不赦,如謀反、叛逆之事,此外即應遇赦免追矣。必人贓見存而始追徵,如其人已死即不必徵,或未死而十分赤貧,亦有量追一半及勘實治罪豁免之例。其中纎細畢具,情與法可謂曲盡矣。至於斷付死者財產遇赦不得免追一項,本係律後總註,現已纂為條例。緣斷付死者之家財產係優恤生者以備養贍之用,與應合入官不同,蓋入官者可免而優恤死者之家不可免也,當分別觀之。此外又有與律互相發明者,如律稱身死勿徵,然官員侵盜錢糧入己者,該員身故,仍有將伊子監追之例。又,侵盜應追之贓,著落犯人妻及未分家之子名下追賠,如果家產全無,取結豁免,不得株連親族。又,應行查抄資產,而兄弟未經分產者,將所有產業按其兄弟人數分股計算,衹將本犯名下應得一股入官,其餘兄弟名下應得者概行給予。又,官員應追因公核減及分賠代賠之項,查明家產盡絕者,照例題豁,毋庸再於同案各員攤追,亦不追其妻子。又,搶竊之贓定案時嚴行比追,如果力不能完,即將本犯治罪取結豁免。又,命案內減等發落,應追埋葬銀兩勒限一箇月追完,如係十分貧難者,量追一半;如限滿勘實力不能完,取結豁免。又,應該償命罪囚遇赦宥免,追銀二十兩給其家屬,赤貧量追一半。又,強盜贓不足原失之數,將無主贓物賠補,如仍不足,將盜犯家產變價賠償。又,監守侵盜倉庫,有限四箇月、八箇月、十二箇月監追,及一年、二年、三年監追之條。以上數例散見各門,皆與此律互相牽涉,宜一併參考。再,給沒一法,外國均有。日本謂之徵償沒收,其沒收之法分為三項:一為法律禁制之物,二為供犯罪所用之物,三為因犯罪而得之物。徵償之法如犯人放免,若被害者請求其應還給贓物及賠償損害,仍不得免,若贓物尚在犯人之手,雖無請求即還給之云云。與中律大意相同,特文法與細則略有變通耳。諸學友現習日本刑法,故將中律與日法符合之處附錄於後,以為好學深思之一助。

六贓細數比較

監守盜:監守者有管掌倉庫錢糧之責,非但官吏,凡經管官之人如經紀、車戶、船戶之類均是。盜者,不分首從,併贓論罪。

一兩以下,工作六箇月。一兩以上至二兩五錢,工作八箇月。五兩,工作十箇月。七兩五錢,徒一年。十兩,徒一年半。十二兩五錢,徒二年。十五兩,徒二年半。十七兩五錢,徒三年。二十兩,流二千里。二十五兩,流二千五百里。三十兩,流三千里。四十兩,絞。

按:以上流罪、絞罪均係雜犯。雜犯三流總徒四年,雜犯絞准徒五年。現例一千兩以上實擬絞候,一百兩以上分別實擬流罪。

常人盜:常人對監守者而言,無論軍民官吏,凡無監守之責者均是,若盜倉庫錢糧亦不分首從,併贓論罪。

一兩以下,工作四箇月。一兩以上至五兩,工作六箇月。十兩,工作八箇月。十五兩,工作十箇月。二十兩,徒一年。二十五兩,徒一年半。三十兩,徒二年。三十五兩,徒二年半。四十兩,徒三年。四十五兩,流二千里。五十兩,流二千五百里。五十五兩,流三千里。八十兩,絞。

按:以上流、絞亦係雜犯,現例從重。一百兩以下分別實擬遣流;一百兩以上實擬絞候,為從減等。

竊盜:以一主為重,併贓論罪,為從減一等,掏摸者罪同。

一兩以下,工作兩箇月。一兩以上至十兩,工作四箇月。二十兩,工作六箇月。三十兩,工作八箇月。四十兩,工作十箇月。五十兩,徒一年。六十兩,徒一年半。七十兩,徒二年。八十兩,徒二年半。九十兩,徒三年。一百兩,流二千里。一百一十兩,流二千五百里。一百二十兩,流三千里。二百兩,發極邊足四千里安置。三百兩,發煙瘴地方安置。四百兩,發新疆當差。五百兩以上,絞監候,三犯流者,絞監候

枉法贓:謂受有事人財而曲法處斷者,各主者通算全科,無祿人減一等,一百二十兩絞監候。

一兩以下,處七等罰,至八十兩,實擬絞監候,計數之法與常人盜相同,但彼流、絞係雜犯,此是實流、實絞耳。

不枉法贓:雖受有事人財而判斷並未曲法者,各主者通算折半科罪,一主亦折半科罪。無祿人減一等,罪止流三千里。

一兩以下,處六等罰,至一百二十兩以上,絞監候。計數之法與竊盜同。

坐贓致罪:凡官吏人等非因事而受財,如餽送、慶賀或私借所部內牛馬、衣物之類,又如被人盜財賠償之外多受人財,或科斂財物多收斛面而不入己者,或造作虛費人工、物料之類。非贓而分不應受,無贓而罪不能免,故不曰“計贓”而曰“坐贓”。在凡人為交際之常,在吏即為坐贓,所以杜貪污之漸也。此亦贓之最輕者。

一兩以下,二等罰。一兩以上二十兩以下,三等罰。二十兩,四等罰。三十兩,五等罰。四十兩,六等罰。五十兩,七等罰。六十兩,八等罰。七十兩,九等罰。八十兩,十等罰。一百兩,徒一年。二百兩,徒一年半。三百兩,徒二年。四百兩,徒二年半。五百兩。徒三年。

按:六贓而外,又有“挪移出納”一項,雖非監守自盜亦有應得之罪,律係計贓准監守自盜論,罪止滿流,例則分別五千兩以下者照律擬雜犯流,五千兩以上至一萬兩者擬實流三千里,一萬兩以上至二萬兩者發極邊足四千里安置,二萬兩以上者雖屬挪移,亦照侵盜錢糧例擬絞監候,仍勒限一年、二年、三年追完分別減免。

條例

一、凡問刑衙門自理罰金及收贖銀兩,歲底造冊申詳,上司報法部察核,並應開明罰贖人姓名及數目,曉示各該地方,如有以多報少及隱漏者,督撫奏叅,以貪贓治罪。

一、京城現審案內,凡應追贓罰贓變贓贖銀兩,俱將該犯發交本旗籍,該管官定限一年追完,如逾限不行追交,法部即行查叅,將承追各官照例議處。

一、大理院及京師各級審判廳現審案內違例入官住房、鋪面各項房屋,於定案後,大理院則徑咨民政部辦理,各級審判廳則徑咨內外城巡警總廳辦理,毋庸原問衙門估變。

一、京城現審竊盜案內無主贓物及一切不應給主之贓,如係金珠人參等物,交內務府;銀錢及銅鐵鉛錫等項有關鼓鑄者,交度支部;硫磺焰硝及甎石木植等項有關營造者,交農工商部;洋藥及鹽酒等項有關稅務者,交崇文門;其餘器皿衣飾及馬驘牲畜,均行文民政部,劄行內外城巡警總廳督同該區官當堂估值變價,交度支部彙奏,並將變價數目報法部查核,儻有弊混及變價不完,由法部奏叅。

一、地方官吏有將入官田房私租於人者,除照數追賠外,仍照侵盜錢糧例治罪。其一應變賣什物,俱勒限一年,眼同本犯家屬照數變賣,如逾限未變,器皿衣服仍於本地方勒變,一應金銀珠玉等物兌明分兩數目,造具清冊,眼同本犯家屬封固,取具並無更換甘結具文,解交藩庫。遇有便員附搭解部,轉交崇文門變價。若有竊換等弊,許家人及旁人首告,加倍追賠,仍照侵盜錢糧例治罪。

一、田房產業一經入官,即令本犯家屬將契券呈堂出業,該管官眼同原主秉公估定,開明價值,出示速售,有願買者即給與印照,不許原主勒索找價,仍令買主出具並無假冒影射甘結存卷。如該管官縱容原主據占影射,將據占之家屬、影射之父兄俱照隱瞞入官財物律,坐贓治罪,該管官並該上司俱照例分別議處。如並無影射等弊,首告之人揑詞陷害,按律反坐。至所典房地及質當物件,勒限令原主取贖,歸還原本。如逾限不贖,即開明原本價值出示招賣。

一、凡追贓人犯,除侵貪官吏仍照例限監追外,其搶奪竊盜之贓,問刑衙門於定案之日嚴行著追,如果力不能完,即將本犯治罪分別奏咨豁免。

一、凡內外官員名下應追因公覈減借欠等項,及該員本係分賠代賠,經地方官查明結報家產盡絕無力完繳者,俱照例奏豁,毋庸再於同案各員名下攤追。

一、虧空貪贓官吏一應追賠銀兩,該督撫委清查官產之員,會同地方官,令本犯家屬將田房什物呈明時價,當堂公同確估,詳登冊記,申報上司,仍令本犯家屬眼同售賣完項。如有侵漁需索等弊,許該犯家屬並買主首告,將侵漁需索之官吏照侵盜錢糧及受枉法贓律治罪。

一、緣事獲罪應行查抄貲產而兄弟未經分產者,將所有產業查明,按其兄弟人數分股計算,如家產值銀十萬,兄弟五人每股應得二萬,衹將本犯名下應得一股入官,其餘兄弟名下應得者,概行給予。

一、凡侵貪之案,如該員身故,審明實係侵盜庫帑,圖飽私橐者,即將伊子監追。

一、強竊盜賊現獲之贓,各令事主認領外,如強盜贓不足原失之數,將無主贓物賠補,餘剩者入官,如仍不足,將盜犯家產變(償)[價] “償”語意不通,當作“價”,據《大清現行刑律》改。賠償,若諸色人典當收買盜贓及竊贓,不知情者勿論,止追原贓,其價於犯人名下追徵給主。

一、應該償命罪囚遇蒙赦宥,應給被殺家屬養贍銀二十兩,及命案內隨案減等,或罪應徒流人犯應追埋葬銀兩,並老小廢疾收贖、過失殺傷收贖、留養收贖各銀兩,俱勒限一箇月追完,有物產可抵者,亦著於限內變交,如審係十分貧難者,量追一半分別給屬、入官,若限滿勘實力不能完,其由死罪減等及例應流徒人犯,即行收所習藝,一面取具地鄰親族甘結,詳請督撫覈實,咨部豁免,如有隱匿發覺者,地鄰人等照不應重治罪,承追官照例議處,其應行援免及收贖釋放人犯仍再限一月,將減半銀兩著落本犯或親屬完交,不得概行請豁。

一、斷付死者之財產,遇赦不得免追。

犯罪自首

凡犯罪未發而自首者,免其罪,若有贓者,其罪雖免,猶徵正贓。謂如枉法、不枉法贓,徵入官。用強生事、逼取詐欺、科歛、求索之類,及強、竊盜贓,徵給主。其輕罪雖發,因首重罪者,免其重罪。謂如竊盜事發自首,又曾私鑄銅錢,得免鑄錢之罪,止科竊盜罪。若因問被告之事,而別言餘罪者,亦如上科之。止科見問罪名,免其餘罪。謂因犯私鹽事發被問,不加拷訊,又自別言曾竊盜牛、又曾詐欺人財物,止科私鹽之罪,餘罪俱得免之類。〇其犯人雖不自首,遣人代首,若於法得相容隱者之親屬首,及彼此詰發互相告言,各聽如罪人身自首法。皆得免罪,其遣人代首者,謂如甲犯罪,遣乙代首,不限親疏,亦同自首免罪。若於法得相容隱者為首,謂同居及大功以上親,若雇工人為家長首及相告言者,皆與罪人自首同得免罪。卑幼告言尊長,尊長依自首律免罪,卑幼依干犯名義律科斷。若自首不實及不盡者,重情首作輕情,多贓首作少贓。以不實不盡之罪罪之;自首贓數不盡者,止計不盡之數科之。至死者,聽減一等。其知人欲告及逃、如逃避山澤之類。是叛去本國之類。而自首者,減罪二等坐之。其逃叛者,雖不自首,能還歸本所者,減罪二等。〇其損傷於人因犯殺傷於人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仍從本殺傷法。本過失者,聽從本法。損傷於物不可賠償,謂如棄毀印信、官文書、應禁兵器及禁書之類,私家既不合有,是不可償之物,不准首。若本物見在,首者,聽同首法免罪。事發在逃,已被囚禁,越獄在逃者,雖不得首所犯之罪,但既出首,得減逃走之罪二等,正罪不減。若逃在未經到官之先者,本無加罪,仍得減本罪二等。若姦者,並不在自首之律。〇若強、竊盜,詐欺取人財物,而於事主處首服,及受人枉法、不枉法贓,悔過回付還主者,與經官司自首同,皆得免罪。若知人欲告,而於財主處首還者,亦得減罪二等。其強、竊盜若能捕獲同伴解官者,亦得免罪,又依常人一體給賞。強、竊盜自首免罪後再犯者,不准首。

按:此仍明律,國初及乾隆五年增入小註,現又刪改,大致與唐律相同而稍有增删。唐律私習天文者亦在不准首之列,現律删去此句。其末後一段唐律謂之“盜詐取人財物”,另列一門,現律合為一篇。自首者將己身所犯之罪自作詞狀而首告于官,必在事未發覺、人未到官之先,方見悔過,畏法出于本心,故律准免罪,所以重改過也。然情必實、贓必盡、事必不由人告發方得全免,其罪若稍有不實、不盡及知人欲告而首,均不得全免其罪。即全免其罪者,猶必追取其贓以給主、還官。通篇分為四節:首二節言犯罪准自首,所以開人自新之路;三節分別不准首所以絕人倖免之心;末節推廣自首之法,使人知免于罪而獲同伴者,既免本身之罪仍賞獲盜之功,弭盜微權并寓於是。此為律文最長之篇,意思委曲詳盡而文法仍簡老該括,其中一句一字均有精義,讀者宜詳味之。至於現行條例有足補律未備及與律互相發明者。如律云大功以上親首告得免其罪,例又補出小功、緦麻親首告得減本罪三等,無服之親減一等,其謀反、叛逆未行而親屬首告,正犯同自首律免罪,若已行者,正犯不免。又,律云知人欲告而首減罪二等,例又補出聞拏投首之犯於本罪上減一等科斷云云,誠以聞拏投首與知人欲告而首雖均無悔罪之真心,而情節稍有緩急之分,故此准減一等,彼准減二等也。又,律云逃叛而首得減二等,例又有被擄從賊不忘故土乘間來歸免罪之條,蓋以被擄從賊與有心逃叛不同,故全免其罪,不僅如律得從末減也。又如律云越獄在逃者不免本罪僅免逃罪,例又補出越獄半年投首者仍照原擬罪名,如同夥越獄有一人於限內投首供出,同夥於半年內盡行拏獲者,減原罪一等。又,監犯因變逸出投歸者,除反逆外,餘俱減原罪一等,拏獲者不減云云,蓋因變而逸與自行越獄不同,故此得減等而彼仍不免也。又,誘拐之案已被姦污者不准自首,若未被姦污分別到案遠近減一等、減二等擬罪。至於強盜自首,律本從輕,悔過還主者免罪,知人欲告而於財主處首還者減二等,捕獲同伴者又准給賞,現例從嚴,立有專條,除殺人放火、姦人妻女、毆事主折傷以上不准首外,其未傷人並傷輕平復之強盜,以事未發而自首與聞拏投首分別量減。又,夥盜指獲同伴者以五日內外拏獲分別量減,近又續纂夥盜供獲首盜及首盜夥盜供獲夥盜於四箇月內拏獲分別減等之例,皆較律文加嚴,而其中區分亦過於煩瑣,遠不如律文之簡易可行,惟功令所垂,現俱遵照辦理。學者須將律與例異同之處、輕重之別苦心分明,考其沿革之原,察其創制之意,臨事方有把握,不致無所依據,授人指駮之具。再,自首之法,外國亦設此例,日本刑法,凡犯罪除謀、故殺外,於事未發覺以前首官者,減一等;犯財產罪自首而還給贓物、賠償損害者,於自首減等外仍照本刑減二等,其償還不及全數而在半數以上者減一等;又,犯財產罪而向被害人首服者,與首於官同。此與中律大意相同而辦法略異,中律損傷於人者不准首,此則除謀、故殺外均准自首,可見鬬殺、鬬傷、姦罪均准首矣,此較中律界限為寬。而中律事未發覺首者全免其罪,此則僅減一等、二等,又較中律稍嚴。再,中律必給還贓物方准自首免減,若贓未追償即不准首,此則全償贓物者通減三等,還半者減二等,可見未償還而首者仍准減一等矣,此又較中律為寬。總之,刑法者,因時、因地、因人而異,一國有一國之風俗,法制即因此而立,或寬或嚴,其中各有作用,無論殷監於夏,周監於殷,秦、漢、唐、明各有損益,不能強同。即現在本國之例,如蒙古與內地亦有不能盡同者,况乎五洲之大,地隔數萬里,人分數十類,風俗嗜好種種殊異?而醉心歐化者,輒欲吐棄中國一切法律,盡換面目以效他人,不但削足就屨,未適於用,即揆諸言稱先職、樂操土風之道,毋乃非仁人君子之用心乎?願我諸學友深表同情、共保國粹,或者障百川而回狂瀾,於世道人心不無小補也夫?

條例

一、小功、緦麻親首吿,得減罪三等;無服之親減一等;其謀反、叛逆,未行,如親屬首吿或捕送到官者,正犯倶同自首律,免罪;若已行者,正犯不免。採生折割之案,亦照此辦理。

一、凡遇強盜係律得容隱之親屬,首告到官,同自首法照例擬斷。其親屬本身被劫因而告訴到官者,依親屬相盜律科罪,不在此例。

一、強盜同居之父兄伯叔與弟,明知為匪,或分受贓物者,許其據實出首,均准免罪,本犯亦得照例減等問擬。

一、被擄從賊,不忘故土,乘間來歸者,俱免其罪。

一、在監斬絞重囚及遣流徒人犯,如有因變逸出、自行投歸者,除謀反、叛逆之犯仍照原擬治罪不准自首外,餘俱照原犯罪名各減一等治罪,若被拏獲者,仍照原犯罪名定擬。

一、一人越獄,半年內自行投首者,仍照原擬罪名完結。如同夥越獄多人,有一人於限內投首供出同夥於半年內盡行拏獲者,將自行投首之犯照原罪減一等發落,儻供出之同夥內尚有一二人未獲者,亦仍照原擬罪名完結,如係有服親屬拏首者,亦照本犯自首之例分別完結。

一、凡強盜,除殺死人命、姦人妻女、燒人房屋,罪犯深重及毆事主至折傷以上,首夥各犯俱不准自首外,其傷人首夥各盜傷輕平復,如事未發而自首及強盜行劫數家止首一家者,均發遣新疆當差,係聞拏投首者,擬絞監候,未傷人之首夥各盜及窩家盜線事未發而自首者,流三千里,聞拏投首者,發煙瘴地方安置,以上各犯,如將所得之贓悉數投報及到官後追賠給主者,方准以自首論,若贓未投報亦未追賠給主,不得以自首論。

一、凡誘拐不知情婦人子女首從各犯,除自為妻妾或典賣與人已被姦污者不准自首外,其甫經誘拐尚未姦污亦未典賣與人即經悔過自首,被誘之人即時給親完聚者,將自首之犯照例減二等發落。若將被誘之人典賣與人現無下落,誘拐之犯自首者,仍各按例擬罪監禁,自投首到官之日起三年限滿,被誘之人仍無下落或限內雖經查獲已被姦污者,即將原擬絞候之犯入於秋審辦理,原擬流罪之犯即行照原罪發落,儻能限內查獲未被姦污給親完聚者,各於原犯罪名上減一等發落。

一、遣流人犯在配、在所或中途脱逃,如有畏罪投回並該犯得相容隱之親屬赴官禀首拏獲,俱准免其逃罪,從前役過月日並得准理,若准免一次之後復敢脱逃,雖自行投首及親屬再為首告,俱不准寛免。

一、不論強、竊盜犯,有捕役帶同投首者,除本犯不准寛減外,仍將捕役嚴行審究,儻有教令及賄求故揑情弊,將捕役照受財故從律治罪。

一、聞拏投首之犯,除律不准首及強盜自首例有正條外,其餘一切罪犯俱於本罪上減一等科斷。

二罪俱發以重論

凡二罪以上俱發,以重者論。罪各等者,從一科斷。若一罪先發,已經論決,餘罪後發,其輕若等,勿論;重者,更論之,通計前所論決之罪,以充後發之數。謂如二次犯竊盜,一次先發,計贓一十兩,已工作四月;一次後發,計贓四十兩,該工作十月,合貼工作六月。如有祿人,節次受人枉法贓四十兩,內二十兩先發,已徒一年;二十兩後發,合並取前贓,通計四十兩,更科全罪徒三年。不枉法贓及坐贓,不通計全科。其應入官、賠償、罷職罪止者,罪雖勿論,或重科,或從一,仍各盡本法。謂一人犯數罪,如枉法、不枉法贓,合入官;毀棄器物,合賠償;職官私罪處十等罰以上,合罷職;無祿人不枉法贓一百二十兩以上,罪止流三千里之類,各盡本法擬斷。

按:此仍明律,國初添入小註,乾隆五年删改,現又改易,蓋擬斷數罪俱發之通例也,與前徒流人又犯罪不同:彼謂一罪已決而日後又犯,此謂平時曾犯數罪,或一時俱發,或先後並發,一曰“又犯”,一曰“俱發”,“犯”字、“發”字用義各別,故彼則重科後犯,此則通計前罪也。蓋罪不再科,既不失於嚴,仍盡本法,又不流於縱,此正用法之權衡。然其中亦有涉於輕縱致滋流弊者,如人命之案,一命與數命同一擬罪,並不加重,豈不啟兇徒多殺之機?是以此外又有殺一家三人加重之律,而例內鬬殺三命均擬加重。又,人命案件律不應抵罪,止流、徒之犯,如至三命以上俱按人數以次遞加,罪至發遣新疆為止,至過失殺數命者,按死者名數各追銀二十兩給各親屬云云。此皆變通律法而補律所未備,須彼此合參方無挂漏之弊。

又按:此律雖本唐律原文,而較唐律為輕。唐律此外尚有“以贓致罪者累科,若罪法不等,以重贓併滿輕贓,各倍論”之語。倍者,謂二尺為一尺,如三處受絹一十八疋,倍為九疋科斷。現律删去此層,是止有從一從重之法,而無累科之法,殊失古意。考之日本現行法所載,一罪先發已經論決,餘罪後發,其輕或相等者不論,其重者更論之,以先發之刑通算後發之刑,但沒收及徵償處分各從本法云云,不但與中律用意相合,而文法亦復相同,當是採用唐、明律意而仍其原文者。但改正刑法草案已變其宗旨,謂從一處斷之規是犯一罪與犯數罪受刑相同,自犯人計之,犯一罪不若犯數罪之利益矣。刑法之目的本為預防犯罪,而此法卻有獎勵犯罪之趨向,是與刑法之本旨相背矣。復採德意志刑法併科主義,除死罪及無期懲役禁錮不科他刑外,餘俱於併合罪中加其刑期之半,蓋其改正之註雖較現中律從嚴,實與唐律用意吻合,且切中近今情弊,附記於此以備參考。即此可見,外國立法不憚再四推勘,精益求精,其所長人者在此,其可取法者亦在此。獨怪新學之家僅於文法名詞之間襲其皮毛,詎非買櫝還珠乎?

條例

一、凡人命案件按律不應擬抵罪止徒流人犯,除致死二命照律從一科斷外,如至三命者,於本罪上各加一等,三命以上者,按照致死人數遞加一等,罪止發遣新疆當差,不得加入於死。若致死三命以上例有專條者,仍各照定例辦理。至過失殺人至數命者,按死者名數各追銀二十兩給各親屬收領,毋庸加等治罪。此等案件必須詳細研鞫,若核其案情近於過失而情節較重,或耳目所可及,思慮所可到,並非初無害人之意者,應仍照例分別定擬,不得濫引過失殺律收贖。

犯罪共逃

凡犯罪共逃亡,其輕罪囚,能捕獲重罪囚而首告,及輕重罪相等但獲一半以上首告者,皆免其罪。以上指自犯者言,謂同犯罪事發,或各犯罪事發,而共逃者,若流罪囚能捕死罪囚、徒罪囚能捕流罪囚首告;又如五人共犯罪在逃,內一人能捕二人而首告之類,皆得免罪。若損傷人及姦者不免,仍依常法。其因犯罪連累致罪,而正犯罪人自死者,連累人聽減本罪二等。以下指因人連累而言,謂因別人犯罪,連累以得罪者,如藏匿引送資給罪人,及保勘供證不實,或失覺察關防、鈐束聽使之類,其罪人非被刑殺而自死者,又聽減罪二等。若罪人自首告得免,及遇赦原免,或蒙特恩減罪、收贖者,連累人亦准罪人原免減等贖罪法。謂因罪人連累以得罪,若罪人在後自首告,或遇恩赦全免,或蒙特恩減一等、二等,或罰贖之類,被累人本罪亦各依法全免、減等、收贖。

按:此仍明律,其小註係乾隆五年修改,與唐律大致相同,蓋即古者以功贖罪之義。前自首律內犯罪在逃者不准首免,此又推廣在逃之囚有捕首逃亡者亦准免罪也。分二節看,上是自犯罪者,下是因人連累致罪者。自犯罪者既能服罪又能除惡,故得全免。因人連累者一則正犯既死則首惡已除,一則首惡既恕則餘可矜憫,故得分別減免、收贖也,但必輕罪捕獲重罪及罪相等者捕獲一半以上方准免罪,若捕獲不及一半及重罪捕獲輕罪,律無明文,應同損傷於人及姦者不免本罪得免在逃之罪,蓋於賞功之中仍防倖免之弊。此與《自首門》內“捕獲同伴解官”相同,而彼兼給賞,此僅免罪者,彼尚未到官,原無在逃之罪;此已被禁,兼有在逃之罪。故彼給賞而此止免罪也。律文細若毫髮,參觀詳繹方知字字均有精義,不但文法奧妙也。

同僚犯公罪

凡同僚犯公罪者,謂同僚官吏連署文案,判斷公事差錯,而無私曲者。並以吏典為首。首領官減吏典一等,佐貳官減首領官一等,長官減佐貳官一等。官吏如有缺員,亦依四等遞減科罪。本衙門所設官吏無四等者,止准見設員數遞減。若同僚官一人有私,自依故出入人罪私罪。論,其餘不知情者,止依失出入人罪公罪。論。謂如同僚連署文案官吏五人,若一人有私,自依故出入人罪論,其餘四人雖連署文案,不知有私者,止依失出入人罪論,仍依四等遞減科罪。〇若下司申上司,事有差誤,上司不覺失察准行者,各遞減下司官吏罪二等。謂如縣申州,州申府,府申布政司之類。若上司行下,事有差誤,而所屬依錯施行者,各遞減上司官吏罪三等。謂如布政司行府,府行州,州行縣之類。亦各以吏典為首。首領、佐貳、長官依上減之。

按:此仍明律,其小註係國初修改,與唐律大致相同而稍有删易。唐律亦分四等,各以所由為首,與現律通以吏典為首者不同,蓋言同官犯罪其輕重各有差等也。公罪即下失出入人罪之類,分兩節看。首節言同僚共犯以吏典、首領、佐貳、長官分為四等遞減科罪,官內如有缺員亦依四等遞減,其本衙門所設官吏無四等者,止准見設員數遞減。若同僚四人連署文案,內中一人有私故出入人罪,其餘三人不知有私,則一人以故出入人罪論,餘俱以失出入論,仍依上遞減。如失出應減五等,吏典為首減以五等,以次遞減至長官則應減八等也。後節言下司申上上司不行駮正、上司行下下司失於點檢而俱依錯施行者,各遞減科罪。但上司止減二等而下司得減三等者,蓋上臨下得以專制,故議罪稍重,所以責上司之怠忽;而下奉上難以拒違,故議罪略輕,所以原下司之受制也。“各遞減”云者,所謂官減官而吏減吏,如縣吏為首,州吏減縣吏二等,府吏減州吏二等通減四等,司吏又減府吏二等通減六等之類。官亦類是。遞者,依次挨推,各者,彼此分承。一豎一横用意各殊。故上節止是遞減之法,而下節加一“各”字則大有區別,律法之細如此,讀者不可忽過。

公事失錯

官吏公事失錯,自覺舉者免罪;其同僚官吏同署文案,法應連坐者,一人自覺舉,餘人皆免罪。謂緣公事致罪而無私曲者,事若未發露,但同僚判署文案官吏一人能檢舉改正者,彼此俱無罪責。〇其斷罪失錯於入已行論決者,仍從失入人罪論。不用此律。謂死罪已決,流徒罪已收所,工作罰金已處罰訖,此等並為已行論決。官司雖自檢舉,皆不免罪,各依失入人罪律減三等,及官吏等級遞減科之,故云不用此律。其失出人罪,雖已決放若未發露,能自檢舉貼斷者,皆得免其失錯之罪。其官文書稽程,應連坐者,一人自覺舉,餘人亦免罪。承行主典之吏不免,謂文案,小事,五日程;中事,十日程;大事,二十日程;此外不了是名稽程。官人自檢舉者,並得全免。惟當該吏典不免。若主典自舉者,並減二等。謂當該吏典自檢舉者,皆得減罪二等,官全免。

按:此仍明律,其小註係國初修改,現又改易。文義一本唐律而字法稍有改易。蓋承上條而言,同僚犯公罪雖共有處分,而能檢舉即得免罪,即上條自首免罪之意。同僚一人覺舉餘人俱免,亦即上條親屬代首之意。彼以情當相隱,此以義當相糾,故同得免罪也。若失錯論決,則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挽,猶上條損傷於人不可賠償之意,故不准免,仍科以失入之罪。若失於出者,或其人脱逃不能貼斷,仍難免罪;若放決之後檢舉貼斷,則事可挽回。故註云准其免罪,所以補律之未備也。至文書稽程覺舉主典不免罪者,以承行文書是其專責,而稽程之罪亦多由於主典,若概免罪是開怠忽之門矣,故止減二等坐之。而官仍得免,是亦嚴於吏而寬於官之意。

共犯罪分首從

凡共犯罪者,以造意一人為首,依律斷擬。隨從者,減一等。〇若一家人共犯,止坐尊長。如僧道徒弟與師共犯,亦同。若尊長年八十以上及篤疾,歸罪於共犯罪以次尊長。如無以次尊長,方坐卑幼。謂如尊長與卑幼共犯罪,不論造意,獨坐尊長,卑幼無罪,以尊長有專制之義也。如尊長年八十以上及篤疾,於例不坐罪,即以共犯罪次長者當罪。又如婦人尊長與男夫卑幼同犯,雖婦人為首,仍獨坐男夫。侵損於人者,以凡人首從論。造意為首,隨從為從。侵謂竊盜財物,損謂鬬毆殺傷之類。如父子合家同犯,並依凡人首從之法,為其侵損於人是以不獨坐尊長。若共犯罪而首從各別者,各依本罪首從論。仍以一人坐以首罪,餘人坐以從罪。謂如甲引他人共毆親兄,甲依弟毆兄徒二年半,他人依凡人鬬毆論,處二等罰。又如卑幼引他人盜己家財物一十兩,卑幼以私擅用財加二等,處四等罰,外人依凡盜論,工作兩月之類。〇若本條言“皆”者,罪無首從;不言“皆”者,依首從法。〇其犯擅入紫禁城宮殿等門,若避役在逃,及犯姦者,律雖不言“皆”,亦無首從。謂各自身犯,是以亦無首從,皆以正犯科罪。

按:此仍明律,其小註係國初及乾隆五年修改,現又增易,大致與唐律相同而稍有刪節,唐律分作兩條,此合為一。唐律:強盜及略人者亦無首從,若共監臨主守為犯,雖造意仍以監主為首,凡人以常從論。現律刪此數語,未免闕略,蓋此律之意,詳言斷罪首從各有不同也。造意為首,隨從共謀之人為從,此法之常也,然有不可概論者,如一家共犯,雖係卑幼造意,而尊長有專制之責,則不可以常法首從論,應以尊長或以其次尊長為首矣。小註所謂“罪坐男夫”又推廣律文所未盡,蓋婦人雖係尊長而不能在外專制,故獨坐男夫之卑幼者,則不可以尊長為首也。然此止就戶婚田土等事而言,若侵損於人如盜竊、毆傷之類,不論尊卑、長幼,仍以造意為首,隨從者為從,則又不拘一家共犯罪坐尊長之法也。如一家同他人犯罪各有本條應得罪名者,或輕或重,各依本律,往往有首犯之罪反輕於從犯,而從犯反重於首犯者,此又特別之法,非首從之常例所可拘也。至於律言“皆”者,無首從,不言“皆”者,依首從法,本屬律之通例,然亦有律不言“皆”而仍無首從者,如擅入皇城、犯姦等項,此又出乎通例之外,不可以常律論矣。總之,律者有定而無定,無定而有定,詳繹此條,文義往復回環,層層銜接,筆筆轉換,百餘字中具有千變萬化之觀,非特義蘊宏深,即以文章論,亦當與《史》、《漢》並傳,非魏、晉以下所可及矣。當此歐學醉人、國文墮落之會,此等文字實為國粹攸寄,學者作律文讀可也,即作古文讀亦無不可也。

再,律言損傷於人以凡人首從論,例又補出一家共犯姦盜殺傷等案,如子弟起意而父兄同行助勢,仍於為從本罪上加一等,不得引用為從字様。又,律文造意為首,而同謀共毆殺人之案則以下手傷重者抵命,原謀減一等。此皆補律之未盡,不能以常律拘者。又,例載婦人犯罪罪坐夫男,若夫男不知情及無夫男者,仍坐本婦云云,與此律小註互相發明,但彼曰“夫男”,此曰“男夫”,顛倒之下用意即大不同。男夫,猶言男子也,“夫男”者,二人之稱,“男夫”者,一人之稱,即此一端,可見律文字法之細,而國文之精妙不可及處亦在於是。然自此以後斯道如廣陵散矣。首從之法,外國刑法亦有此説而範圍不同,如日本之法,二人以上共同實行犯罪者皆為正犯,教唆犯罪者亦為正犯,知人犯罪而給與器具或誘導、指示、幫助正犯者為從犯,減正犯刑一等云云。推其治罪之法與中律同,而辦法迥異。中律數人共犯衹以一人為首,除律言“皆”者無首從外,此外從無一案辦數人為首之法;彼以二人以上皆為正犯,則是一案中有無數首犯矣。又,中律教唆者雖與正犯同罪,至死減一等,仍以從論;彼以教唆犯罪者為正犯,與中律至死減等者異矣。至於為從之法,中律凡同行犯罪除造意一人為首外,其餘均為從犯,至於給予器物或誘導、指示之人,若未同行,中律並不以為從論;彼概以此等各項為從,亦較中律為嚴。總之中國刑法斬、絞錯出,罪名雖重而辦法實寬,日本刑法有絞無斬,罪名雖輕而辦法甚嚴。且中律死刑雖多於外國,而外國生刑實重於中國。若概謂中刑重而外刑輕,是猶皮相之見耳,此皆讀律者所當知也,故附及之。

條例

一、凡父兄子弟共犯姦盜殺傷等案,如子弟起意、父兄同行助勢,除律應不分首從及其父兄犯該斬絞死罪者仍按其所犯本罪定擬外,餘俱視其本犯科條加一等治罪,概不得引用為從字樣。

犯罪事發在逃

凡二人共犯罪,而有一人在逃,現獲者稱逃者為首,更無證佐,則但據其所稱決其從罪。後獲逃者稱前獲之人為首,鞫問是實,還將前人依首論,通計前決之罪,以充後問之數。〇若犯罪事發而在逃者,衆證明白,或係為首,或係為從。即同獄成,將來照提到官,止以原招決之。不須對問。仍加逃罪二等,逃在未經到官之先者,不坐。

按:此仍明律,乾隆五年增添小註,上段原本唐律而略為删減,下“衆證明白即同獄成”一段唐律不載,全係明代所纂。本律之義,蓋承上條而分別在逃與現獲者辦理之法也。上條言共犯罪分首從,此言共犯中有在逃者先定現獲人首從之法。證佐,謂親見、親聞之人及現獲贓物可以為證者。前段言“更無證佐”,後段言“衆證明白”,可見“證佐”二字是兩段關鍵之處。上段言別無證佐,若止據見獲而懸坐為首,恐後日難以復改,故不嫌於少寬;下段言衆證已明,若不同獄成而停囚對待恐日久或多避脱,故又不嫌於果決。總是罪疑惟輕,不准遷延之意。律言先決從罪,後又纂監候待質之法。除強盜人犯不應寬釋,其餘人命等案原擬遣軍流罪已過十年,徒罪已過五年,杖罪已過三年,未定罪名之人已過二年者,分別發配、保釋,雖係變通律意,實為問案者開一方便之門。近已將此例删除矣。再,監候待質而外,又有“咨部展限”一節,更為拖累無窮,監候待質業已擬定罪名年限,滿日尚可出獄,展限之犯未定罪名,證佐一日未到,犯人常此覊禁,勢必瘐斃後已。近來雖有遇赦查辦之法,然例內不載,辦理諸多參差,此亦斷獄中一大弊政,故附記之。〇又,律云事發在逃者衆證明白即同獄成,現例又補出未逃辦法死罪人犯必須取有輸服供詞,毋得節引衆證明白即同獄成之律,如有實在狡供不認者,遣流以下果係衆證確鑿即行照例定擬奏請,其尋常咨行事件咨部覆核完結云云。雖係慎重之意,但與律意不符。此律據證定罪,犯在逃者尚可定擬完結,其未逃者即可以此類推,若舍律遵例必取輸服供詞,則是衆證不足為據而酷刑拷掠畏罪誣服之弊從此生矣。考之唐律云:若贓狀露驗,理不可疑,雖不承引,即據狀斷之。《疏議》謂:計贓者,現獲真贓,殺人者,驗得實狀也。此律衆證明白即同獄成之論即本於此。現查東西各國慮囚之法,均係重證而不重供,深得唐、明律意。長安薛氏謂案情以衆證為憑固已十得八九,舍衆證而信犯供,供亦未可盡信,亦是此意。蓋據證定罪之法,古今中外同此機括。而現例“必取輸服供詞”一節,刻下雖尚遵行,日久必在所廢矣。此亦刑典中一大關鍵,附錄於後以備參考。

條例

一、凡二人以上共犯罪,現獲者稱逃者為首,除首從罪在遣、流、徒以下仍應照律辦理外,若人命、強竊盜及拒捕等案正犯在逃未獲,為從罪應絞候者,按例定擬入於秋審分別情實緩決辦理,其擬入緩決之犯,遇有恩詔,查辦所避罪名應准減免者,一體減罪省釋。如本罪應得援赦,所避係不准減免者,仍行監禁三年,儻正犯無獲,再行收所工作或取保釋放,其為首罪應斬絞,為從罪止遣、流、徒或罰金之案。現獲者稱逃者為首,如現獲多於逸犯,供證確鑿,以及逸犯雖多而現獲之犯係先後拏獲,或雖同時並獲經隔別研訊實係逃者為首,或事主屍親旁人指證有據者,即依律擬罪,案內牽連無干之人一概省釋,緝獲逸犯不須對問。若案內人數衆多,僅獲一二名,無事主屍親證佐指認者,俱照現供定罪,係強盜案件,仍令待質,三年限滿視正犯有無弋獲再行發配,其餘罪應流徒者分別發配留籍,均收入習藝所,按限工作,限滿發配人犯即交配所地方官管束,不准回籍。本地工作人犯與罪應罰金者,均取具的保釋放,逸犯就獲時無論限內限外,俱提回質訊,如原供屬實,即照例完結,若實係前獲之人為首,還依斬絞罪名問擬。承審官如因定擬在先有意迴護者,以出入人罪論。

一、內外問刑衙門審辦案件,除本犯事發在逃,衆證明白照律即同獄成外,如犯未逃走,鞫獄官詳別訊問係死罪人犯,務得輸服供詞,毋得節引“衆證明白即同獄成”之律遽請定案。若遣、流以下人犯,本犯狡供不認,果係衆證確鑿,復經層遞親提研訊,皆無疑義,即照例定擬,係本應具奏之案,照例奏請,其尋常咨行事件即具衆證情狀咨部覆覈完結,如再行控告,均不准理。

一、內外現任文武職官,除擅離職役查明尚非實在脱逃者仍照本律辦理外,如負罪潛逃,一經拏獲,本犯應死者,依常律,如該徒以上發往新疆効力,贖罪僅處罰金者,仍照律加逃罪二等。

一、旗下未經贖放之家人逃走屬實者,准赴該管衙門投遞逃牌,逃走之人不計次數,俱處十等罰給主領回,年六十歲以上、十五歲以下及自行投回者,俱免罪,如有不服傳喚抗拒避匿致伊主報逃者,照子孫違犯教令律治罪,其逃人帶逃物件載在原遞冊內者,准行提,如原冊未載,雖告不准行,如所載審係虛開,免其行提,逃人仍治逃罪,莊頭拖欠地租偷典地畝並帶家業逃走者,將帶逃家業分為三分,一分給出首之人,二分給主。

親屬相為容隱

凡同居,同謂同財共居,親屬不限籍之同異,雖無服者亦是。若大功以上親,謂另居大功以上親屬,係服重。及外祖父母、外孫、妻之父母、女壻、若孫之婦、夫之兄弟,及兄弟妻,係恩重。有罪,彼此得相為容隱;雇工人義重。為家長隱者,皆勿論。家長不得為雇工人隱者,義當治其罪也。〇若漏洩其事,及通報消息,致令罪人隱匿逃避者,以其於法得相容隱。亦不坐。謂有得相容隱之親屬犯罪,官司追捕,因而漏洩其事,及暗地通報消息與罪人,使令隱避逃走,故亦不坐。〇其小功以下相容隱,及漏洩其事者,減凡人三等;無服之親減一等。謂另居小功以下親屬。〇若犯謀叛以上者,不用此律。謂雖有服親屬,犯謀反、謀大逆、謀叛,但容隱不首者,依律科罪,故云不用此律。

按:此仍明律,國初增修小註,現止刪去“奴婢”二字,大致與唐律相同而稍有修改,“妻之父母、女壻”及“無服之親減一等”數語唐律不載,均係明所增添。本律之義,是寓情於法,使恩義不相妨也。凡人知情藏匿罪人及容隱、漏洩、指引、給資致罪人逃避者,減罪人一等治罪。此則親屬容隱皆得免罪,所以重人倫厚風俗也。同居共財之親屬,情之最親者也,大功以上之親屬,服之最重者也,外祖父母等服雖輕而情親者也。至雇工於家長則以恩義聯屬,又不論同居、另居皆可為之容隱,而家長不可為雇工隱者,以義相臨當治其罪,正唐律所謂“部曲奴婢主不為隱,聽為主隱”是也。此皆指事未發覺之先而言,即事發之後官司拘捕而漏洩通報致令逃避者,亦不坐罪。至於小功以下,恩義漸殺,有容隱者雖不全免其罪,然亦得分別減等,此皆權恩義之中而教人以親睦之道。若謀反、謀叛,則大義滅親,理當舉發,又不得拘以此律矣。

以上各節皆言親屬犯罪,官司未經拘執入禁,故設此容隱之法使得以恩掩義。若拘執到官即當以義斷恩,故刑律又有“竊放囚走親屬與常人同科”,及“與囚金刃解脫子孫雇工止減獄卒一等治罪”之條,兩比合參,自知義各有當也。

再者,此律與《干名犯義》、《犯罪留養》各律均係扶植綱紀、敦敘倫常之意,刑法之可弼教化者在此,中律之所以為國粹者亦在此。檢查東西各國刑法均無此條,亦可知其好尚之所在矣。夫證父攘羊羣稱為直,以方城漢水之名區,民望如歲之慈父尚不解此道理,而何論於異俗異教之人乎?現奉明詔遵孔,此即孔教之精粹,而由父子推及親屬更為周密無遺,朱子以為天理人情之至,足見律義、經義,法學、理學,其道一而已矣。此外又有與律互相發明者,如女壻、妻父母得相容隱,若翁壻義絕,如逐壻嫁女、縱女犯姦及以妻為妾、毆妻折傷之類,則亦不得容隱矣。又如親屬行強竊盜,其被盜之親屬得相告發,亦不在容隱之例。又,親屬犯遣流罪而逃回者,惟祖父子孫、夫妻、雇工得相容隱,其餘親屬均不得援引此律容隱。又,此項親屬非但得相容隱也,若代為自首則有免罪之律,到官以後更有不許為證之律,詳見各門,足資參考。

又,此律後又有一例:父為母殺,其子隱忍者,分別擬杖;若母為父殺,其子准其依律容隱云云。又,考之史鑑,東魏時頒《麟趾新制》有“母殺其父,子不得告,告者死”一條,時竇瑗上議,謂如有此事可臨時議罪,無庸豫制斯條云云。二者議論不同,而此例現已删除,惟其事甚奇,錄之以備參考。又,《唐律疏義》云:有五服內親自相殺者,疏殺親合告,親殺疏不合告;親疏等者,卑幼殺尊長得告,尊長殺卑幼不得告。其應相隱者,疏殺親、義服殺正服、卑幼殺尊長亦得論告,其不告者亦無罪云云。此皆倫常之變,律雖不設專条,然亦事所或有,備錄於後,當亦研究律學者所願聞也。

處決叛軍

凡邊境重地城池,若有軍人謀叛,守禦官捕獲到官,顯跡證佐明白,鞫問招承,申報督撫、提鎮審問無寃,隨即依律處治,具由奏聞。如在軍前有謀叛,能臨陣擒殺者,事既顯明,機係呼吸。不在此委審、公審之限。事後亦須奏聞。

按:此仍明律,國(朝)[初] “朝”語意不通,當作“初”。及雍正三年修改。原係“鞫問招承,行移都指揮司,委官審問無寃,依律處治,具由申達五軍都督府奏聞。若有布政司、按察司處,公同審問處治”,此改為“申報督撫、提鎮審問無寃,依律處治,具由奏聞”,以本朝權歸督撫統轄文武,武職並無指揮司、都督府等官,而文職布、按二司亦歸督撫節制,官制不同,故辦法稍異。此外又有“吏卒犯死罪”並“殺害軍人”及“在京犯罪軍民”三條:凡各衙門吏典、禁子有犯死罪,從各衙門長官鞫問,不須禀申,依律處決,死後申報上司轉達法部。又,殺死軍人者依律處死,仍將正犯人餘丁抵數充軍。又,在京軍民若犯杖八十以上者,軍發外衛充軍,民發別郡為民云云。本朝軍民無甚分別,犯罪一同問擬,吏典雖有加等治罪之例,而死罪亦不區分,故現律删去前後三條,止留此處決叛軍一條。其實此條現亦虛設,近來督撫權重,動即就地正法,而依律處治、具由奏聞者蓋寥寥矣。此律之意,蓋言邊城重地,當用軍法以申國法也。邊方軍叛事繫安危,機貴神速,若待請命而後處治,恐有外援內應遲留生變,故即依律處治、具由奏聞,所謂先斬後奏,不必如尋常之命盜重案,必待奏請交議核准然後行刑。然亦須委審、覆審,招承無冤方可處治者,恐其擅殺也。至軍前對敵如有謀叛之人,機係呼吸,更宜迅速擒殺,則不可拘委審、公審之限,然亦必事後奏聞者,防其濫殺也。均係慎重人命之意。東西各國普通刑法而外另有陸海軍刑法,別於普通刑法,亦較普通法稍嚴。中國雖有兵律,而簡略不完,且夾雜於普通律內。現在陸海軍設立專部,訂有新章,可與此律合參。

蒙古及入國籍人有犯

凡蒙古人犯罪,照理藩部蒙古例定擬,其餘藩屬並因歸化入籍者,仍依律科斷。

按:此仍明律,國初及雍正三年增修,現又刪改。唐律係“化外人相犯”:凡化外人同類自相犯者,依本俗法,異類相犯者,以法律論。此律即本於此。凡入籍之人既來歸降即是王民,若有犯罪,一律科斷,不得另立條科,所以示王者無外之意,而法令須昭均平也。惟隸理藩部者,如內外及青海各蒙古部落,風俗不同、嗜欲不通,若照口內地一律問擬,未免窒礙實多,是以另設蒙古條例以示因地制宜之意。但律衹渾言“照蒙古例辦理”,例則條分縷晰,皆補律所未備,宜併研究。再,“歸化人”所包甚廣,本門止言蒙古一項,此外苗瑶土蠻各種均屬歸化之人,犯罪有照民人一體擬斷者,亦有獨設專條者,散見各門,參差不齊,亦當參合比較,臨事方免歧誤。

條例

一、凡內外蒙古死罪案件,不論所引何律,概歸理藩部主稿,咨送大理院覆判,會同具奏,奉旨之後係立決人犯,由理藩部行文該將軍都統處決,係監候人犯,由理藩部大理院分咨法部,秋審時由法部會同理藩部辦理,其遣罪以下人犯應發遣者,由理藩部咨送大理院覆判,應改折者,由原審衙門判結,其在京蒙古案件咨交地方審判廳審理,仍由部派員繙譯。

一、青海蒙古人有犯死罪應正法者,照舊例在西甯監禁,其餘一切應擬絞候之犯,俟部覆後解赴甘肅按察使衙門監禁,於秋審時將該犯情罪入於該省招冊,咨送法部查覈。

一、蒙古與民人交涉之案,凡遇鬭毆拒捕等事,該地方官與旗員會訊明確,如蒙古在內地犯事者,照刑律辦理,如民人在蒙古地方犯事者,即照蒙古例辦理。

一、蒙古地方搶劫案件,如俱係蒙古人,專用蒙古例,如俱係民人,專用刑律,如蒙古與民人夥同搶劫,覈其罪名,蒙古例重於刑律者,蒙古與民人俱照蒙古例問擬,刑律重於蒙古例者,蒙古與民人俱照刑律問擬。

一、凡苗人土蠻僮瑶犯罪,例無專條者,無論罪名輕重,悉照民人一律問擬。

按:此外如回民、旗人犯罪,舊例亦有特別之例,與民人多半不同,以其均非化外之人且現在大半刪除,故不錄入此門。統觀以上律例,足徵刑法因人因地而異,風俗不同嗜好各殊,若概治以普通之法,必多扞格不入,非但中國立法如此,即考之泰西各國,如德之刑法,帝京柏林即與各聯邦少異,英之倫敦三島即與印度少異,俄之歐洲地方即與西比利亞少異,美則各省自為一法,不必盡同,惟東瀛三島地勢狹小,現行刑法整齊畫一,然新屬之台灣,其治法亦有與本島不同之處。此可見因利而利,以人治人,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法律所垂悉本經傳遺義,即外國法律日新月異,矜言改良,然亦不外此因地制宜之道,期於變通宜民而已。今之墨守舊法者,無足論矣,而新學變法,則又盡棄所學,依樣葫蘆,不特離經背本,恐反為外國法學家所竊笑矣!總之,形下之器我固不如彼巧,而形上之道彼實不如我精,法律之學固形而上者之道,非形而下者之器也,中律義理精深,文詞簡奧,實足包含萬象,彼法所刺刺不休矜為創獲者,皆我古律所吐棄之、刪除之而不屑載諸簡冊者也,世有知律之士竊願以此說證之。

再者,此律所言“化外之人”係指向化歸附地方已屬於我,故可操縱由己,若列強並峙勢均力敵,彼此人民交涉相犯之案即不可驟以此律相加,然現在各強國逞其勢力,均援此律之意,悉使外國人民受其範圍,其法惟德國最詳,日本倣之,採入改行刑法,名為關國交罪,緣非此則主權不伸,不可列於同等之國,故刑法以此項冠於篇首,良有深意。中國各埠外國領事裁判有權,彼法可加我民,我法不能施於彼族,以致民人受負釀成交涉,論其表面,均藉口中法嚴重不受約束,現擬改輕刑法,拒回各國領事治外法權,未知能否如願以償,拭目俟之。

本條別有罪名

凡本條自有罪名,與名例罪不同者,依本條科斷。〇若本條雖有罪名,其有所規避罪重者,又不泥於本條。自從所規避之論。〇其本應罪重,而犯時不知者,依凡人論;謂如叔姪別處生長,素不相識,姪打叔傷,官司推問,始知是叔,止依凡人鬬法。又如別處竊盜,偷得大祀神御之物。如此之類,並是犯時不知,止依凡論,同常盜之律。本應輕者,聽從本法。謂如父不識子,毆打之後,方始得知,止依打子之法,不可以凡毆論。

按:此仍明律,其小註順治三年增修,與唐律大意相同,惟字句略有修改,蓋為斷獄者明其引律之法也。《名例》雖為諸律綱領,而文義簡要,不能盡為賅括,亦有自見於各條者,故本條自有罪名即當依本條科斷,不得拘用《名例》。如《名例》逃叛自首者減罪二等,而《軍政門》官軍在逃一百日內能自出官首告者免罪,此本條較《名例》為輕,則當用軍政也。又,《名例》犯罪以造意為首,而《人命門》同謀共毆下手傷重者絞,原謀減一等,此本條與名律首從辦法不同,則當用人命之類是也。如本條雖有罪名,而有規避求脫之情重於本罪,則當從重科斷,又不拘於本律。如越府城者本罪十等罰,但因避竊盜贓重而逃,則當坐竊盜贓重之罪,不得僅論越城之輕罪。又如漏報文卷一宗,本罪二等罰,但因避侵欺庫銀而漏報,則當坐監守自盜之罪,不得僅論漏報輕罪之類是也。此皆權事情之輕重而務得其中。蓋人之情偽百出,故律之權衡亦異,引律者必須知此活動之法而誅心定案,然後姦人乃無所逃於法矣。又,查日本刑法載有刑法上無正條,而於他法律規則有刑名者,各從其法律規則,若於他法律規則別無總則者,從此刑法總則云云,與中律用意相合,可見此係古今中外通行之法,讀者更宜留意。

加減罪例

凡稱“加”者,就本罪上加重。謂如人犯處四等罰,加一等,即坐五等罰。或犯處十等罰,加一等,即坐徒一年。或犯徒一年,加一等,即坐徒一年半。或犯徒三年,加一等,即坐流二千里。或犯流二千里,加一等,即坐流二千五百里之類。稱“減”者,就本罪上減輕。謂如人犯處五等罰,減一等,即坐四等罰。或犯徒一年,減一等,即坐十等罰。或犯徒三年,減一等,即坐徒二年半之類。惟二死、三流,各同為一減。二死謂絞、斬,三流謂二千里、二千五百里、三千里,各同為一減,如犯死罪減一等,即坐流三千里;減二等,即坐徒三年。犯流三千里者,減一等,亦坐徒三年。加者,數滿乃坐。謂如贓加至四十兩,縱至三十九兩九錢九分,雖少一分,亦不得科四十兩罪之類。又加罪止於流三千里,不得加至於死。本條加入死者,依本條。加入絞者,不加至斬。

按:此仍明律,其小註國初修改,現又改易,亦即唐律原文,惟删去篇末數語耳,蓋總括各律言加言減之通例也。二死、三流各同一減者,二死不分絞、斬皆減滿流,三流不分遠、近皆減滿徒。若至於徒則依五徒年分逐層遞減,不得同減為罰金,罰金十等遞減亦然。蓋死、流罪重,故可同為一減,徒罰罪輕,必須層累而下,既不失之於刻,亦不失之於縱。至於加罪,由徒至死分作四等,而減罪止作二等者,顯開寬厚之門而隱杜深刻之漸,聖王仁恤之懷畢露於斯。然亦有本條加入死罪者,如《鬬毆門》雇工人毆家長緦麻親至篤疾,妾毆夫及正妻至廢疾者,皆得加入於絞,所謂本條自有罪名者,依本條科之,不得以《名例》為拘。再,律文加罪止於滿流,而例又有由滿流加遣之法。律文二死一同減流,而例又有由立決減為監候,由斬絞監候減遣之法。此皆變通律法,不得以律為拘者也。又,例載發遣新疆罪名,除官犯及例有正條應照例辦理外,其餘三流安置以下人犯不得擅擬發往新疆云云,與律相輔而行。律之不加於死者,係慎重人命之意,並不准擅加發遣,尤見欽恤罹刑之心。近來督撫跋扈,凡叅革職官動輒發遣新疆,若不知有此例者,以致良法仁政視同具文,是以上年二月經刑部奏請申明此例,凡官犯軍流應改發新疆效力贖罪者,仍恭候欽定其罪,應革職及杖徒之犯不准以“不足蔽辜”等詞率請從重發遣新疆云云。經此次通行之後,此例或不至虛設矣。

再者,加減罪例,東西各國均有此法,而日本更為詳備。日本之刑分違警罪、輕罪、重罪三等。違警罪拘留、科料之刑止得由十日加至十二日,由二圓加至二圓四十錢,不得加入輕罪。輕罪禁錮之刑止得由五年加至七年,不得加入重罪。無論輕、重罪不得加入死刑。其減法則死刑一減為無期徒流,無期徒流一減為有期徒流,有期徒流一減為重懲役、重禁獄,重懲役、重禁獄一減為輕罪禁錮、罰金之刑,禁錮、罰金之刑得遞減為違警罪拘留、科料之刑。而禁錮、罰金應加應減者,以本條所載刑期、金額四分之一為一等,如應禁錮五年者減一等衹禁錮三年九箇月,應罰金一百圓者減一等衹罰七十五圓之類。現行刑法又改四分之一為二分之一,則更輕簡。總之,減法從略,加法從詳,易於減而難於加,與中律節目雖殊,要皆同此欽恤寬厚之意,現在參習東法,故詳釋此節於後,以備參證。

條例

一、發遣新疆罪名,除官犯及例有正條應照例辦理外,其餘三流安置以下人犯悉照本條律例問擬,不得用不足蔽辜無以示懲從重加等及加數等字樣擅擬發往新疆,其案情錯出、律無正條、應折衷至當援引他律他例酌覈或實在案情重大罪浮於法,仍按本律例擬罪,將應行加重發遣緣由均於摺內聲明恭候聖裁,如拒捕脱逃等項載明照本罪加等者,仍各遵照辦理。

稱乘輿車駕

律中所稱“乘輿”、“車駕”及“御”者,如御物、御膳所、御在所之類,自天子言之,而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並同。稱“制”者,自聖旨言之,而太皇太后、皇太后懿旨並同。有犯毀失制書,盜及詐為制書,擅入宮殿門之類,皆當一體科罪。

按:此仍明律,順治三年加入小註,雍正三年修改,現又删去“皇太子”一層,上半與唐律同,下半稱“制”一層,唐律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皇太子令減一等,此則並同。又,唐律稱“制”有皇后一項,此則稱“乘輿”、“車駕”有皇后,而稱“制”內無之,亦有深意,或者鑒唐時武后、韋后之專政而釀為亂階,故稍抑其權而不使與天子同尊也。天子所臨曰“御”,律稱“御”者,如擅入御膳所、御在所之類;天子所言曰“制”,律稱“制”者,如制書有違之類。蓋臣下事上,尊同則敬同,凡律稱“乘輿”、“服御”之類自天子言之,而太皇太后、皇太后至尊,皇后齊體,一並同論,如擅入御膳所絞監候,車駕行處軍民衝突儀仗者雜犯絞罪,而擅入三后住所及衝突三后儀仗者,亦同上擬絞也。“制書”自天子言之,而太皇太后、皇太后“懿旨”同,如有違制書者十等罰,詐為制書者絞監候,而違犯及詐為兩宮懿旨,亦同上擬罰擬絞也。

稱期親祖父母

稱“期親”及稱“祖父母”者,曾、高同。稱“孫”者,曾、元同。嫡孫承祖,與父母同。其嫡母、繼母、慈母、養母,有犯。與親母同。改嫁義絕,及毆殺子孫,不與親母同。稱“子”者,男女同。

按:此仍明律,其小註係順治三年及乾隆五年增修,現又刪易,大致與唐律相同,惟刪去唐律篇末數語耳。蓋言親屬之情義相等者,有犯皆同科也。一年之喪曰“期”,如伯叔兄弟及在室之姊妹至祖父母,皆服期年。曾祖止服齊衰五月,高祖三月,雖無期年之服,而皆天親倫理之重,有犯依期親及祖父母,與其他五月、三月之服不同。如謀殺祖父母及期親尊長皆斬立決,犯高、曾者亦同。聞期親尊長喪匿不舉哀,處八等罰,高、曾亦同之類是也。祖為嫡孫服期年,衆孫大功,曾孫、元孫緦麻,服雖有降,然既統稱曰“孫”,則曾、高祖有犯曾、元孫者仍依祖孫本法,與其他緦麻服亦不同。如故殺親孫者,徒一年,故殺緦麻姪孫者,絞監候,若高、曾祖故殺曾、元孫則依親孫擬徒,不依緦麻擬絞之類是也。至於長子死而嫡孫承重者,一切干犯祖父母則依與父母律科斷。若妾子謂正妻曰“嫡母”,母死父後娶之妻曰“繼母”,所生母死,父令他妾撫養曰“慈母”,自幼過房與人曰“養母”,四者雖非親母,然禮皆持服,若未改嫁及非毆殺子孫,其餘一切有犯皆與親母同論。如親母改嫁及被出者,其子降服期年,而嫡、繼、慈、養改嫁被出,則無服。親母毆殺子十等罰,而嫡、繼、慈、養殺者加一等,致令絕嗣者絞監候。例又有因姦殺子,分別嫡、繼、生母,治罪之條則較律註更細矣。蓋律文斷罪之例本以服制分別輕重,惟此數項恩義名分至重,不以服制為拘,故設此專條以示變例。惟其間,異中有同,同中又有異,須統小註讀之,不可專執律文也。又,“養母”一項,此律及服圖均註三年之喪,道光四年經大學士、九卿奏明,改為齊衰期服,與律註不同,現已刪除矣。

再者,服制一項厯代相傳,雖少有變易,而大綱嚴正,乃中華國粹所存。西法諸多精細,惟此從略。日本刑法雖有親屬一條,亦與中律諸多不合,如謂高、曾祖父母、外祖父母均稱祖父母,繼父母、嫡母均稱父母,庶子、曾元孫、外孫均稱子孫,異父、異母之兄弟姊妹均稱兄弟姊妹云云。夫高、曾父母均稱祖父母,嫡母、繼母均稱父母,庶子、曾元孫均稱子孫,此尚與中律不差,若外祖父一項,雖較尋常小功服為重,中律有犯比之期親,已覺尊嚴,若統與本宗祖父母並論,未免無外內之分矣。至於異父、異母之兄弟姊妹,中律大有分別。異母之兄弟姊妹固可與同胞兄弟姊妹並論,若異父之兄弟姊妹則係異姓,不同一宗,並無服制。中律雖有犯姦較凡加重之文,然究與同父兄弟姊妹輕重懸絕,彼則相提並論,不但無內外之別,並無同姓、異姓之分矣。再,彼法所稱配偶者之兄弟姊妹之子,是即中國之妻姪也,配偶者之父母之兄弟,是即中國之叔岳也,在中律有親無服,有犯均以凡論,而彼均列親屬之中,亦與中律不合,若以中學論之,殊覺駭人聽聞矣。現在變法諸倣東律,此等恐不易行。因論期親之文而縱言及此,仍未脫平日守舊積習,恐不值新學高明家一噱也。

稱與同罪

稱“與同罪”者,謂被累人與正犯同罪,其情輕。止坐其罪。正犯至死者,同罪者減一等,罪止流三千里,不在絞、斬之律。若受財故縱與同罪者,其情重。全科。至死者絞。其故縱謀反、叛逆者,皆依本律。絞。凡稱“同罪”者,至死減一等;稱“罪同”者,至死不減等。〇稱“准枉法論”、“准盜論”之類,事相類,而情輕。但准其罪,亦罪止流三千里。稱“以枉法論”、“以盜論”之類,事相等,而情並重。皆與正犯同絞、斬,皆依本律科斷。然所得同者律耳,若律外引例發遣等項,則又不得而同焉。

按:此仍明律,其小註係順治三年、雍正三年增修,現又刪易。下二節與唐律大致相同。上節稍有變易,唐律稱“與同罪”者止坐其罪,死者止絞而已,今律罪止流三千里。又添“受財故縱”數語,可見惟“受財故縱”一項“與同罪”者始坐以絞,此外“與同罪”者均止于流,並無死罪,較唐界限為寬。首節言稱“同罪”與“罪同”之異,後二節言稱“准”、稱“以”之異。“同罪”者,此之所犯即照彼罪名科之,而犯罪之因則異;“罪同”者,謂推其過惡情與相類,權其輕重實與相等。“同罪”係被相累之人,與正犯有別,故止坐其罪而不盡本法,如正犯係竊盜,“同罪”者止坐竊盜之罪,正犯係斬絞之罪,“同罪”者減一等,止流三千里也。此皆指不受財言之,若正犯之罪應死,受其財而故縱,則又不拘罪止滿流之例,亦與正犯同科死罪,但雖科死罪,仍止於絞,不坐以斬,此“同罪”之中有不同者如此也。其故縱謀反、大逆者又與尋常故縱不同,不問受財與否,則依本律坐以斬、絞。雖故縱而不科“同罪”,此又故縱之中有不同者如此也。至于稱“准”、稱“以”,讀律八字分晰已明,稱“准”即“同罪”之義,稱“以”即“罪同”之義。蓋律定在前,例增在後,凡引例者不得援《名例律》同論,故註曰“律外引例又不得而同焉”。此等精細文法乃中學擅長之處,亦即國粹所存,讀者宜細玩之。

稱監臨主守

稱“監臨”者,內外諸司統攝所屬,有文案相關涉,及別處駐劄衙門帶管兵糧水利之類。雖非所管百姓,但有事在手者,即為監臨。稱“主守”者,內外各衙門該管文案,吏典專主掌其事,及守掌倉庫、獄囚、雜物之類,官吏、庫子、斗級、攢攔、禁子,並為主守。〇其職雖非統屬,但臨時差遣管領提調者,亦是監臨主守。

按:此仍明律,其小註順治三年增入,大意本之唐律,而名色字句較為充暢完備。“監臨”專指官言,“主守”兼官役言。庫子掌庫藏,斗級掌倉厫,“攢”謂攢典,“攔”謂廵攔。禁子,守獄囚之人。監臨,謂監察而臨蒞也,以上下統攝言。主守,謂主掌而看守也,以經費責任言。監臨之官分得自專,勢可相制,統攝之權至重。主守之人收掌在己,出入自由,經管之責自重。文案相關涉,謂於所屬下司有申呈劄帖、文書往來之類。律內稱“監臨”者,如監臨官吏盜錢糧,及娶為事人妻女,並中鹽放債,囑託求索借貸財物之類。稱“主守”者,如主守盜倉庫,損壞財物,及不覺失囚,故縱教囚反異之類。以其事權財物在己,故犯罪較凡人為重。至於雖非統攝而既奉差遣,即有管領提調之責,則權勢可行亦是監臨,專掌其事亦是主守,故上節是常時之監臨、主守,下節是暫時之監臨、主守。東律雖無此項名目,而官吏不守法律規則犯罪者亦較凡人加重,即是此意。

稱日者以百刻

今時憲書每日計九十六刻。

稱“一日”者,以百刻,犯罪違律,計數滿乃坐,仍遵照時憲書每日計九十六刻。計工者,從朝至暮。不以百刻為限。稱“一年”者,以三百六十日。如秋糧違限,雖三百五十九日,亦不得為一年。稱“人年”者,以籍為定。謂稱人年紀,以附籍年甲為准。稱“衆”者,三人以上。稱“謀”者,二人以上。謀狀顯跡明白者,雖一人,同二人之法。

按:此仍明律,亦即唐律原文,順治三年增修小註,現又增添。蓋解律中稱日、稱年、稱人之義,使斷罪不致錯誤也。稱日百刻乃沿律之舊文,明厯十二時,每時八刻,子午二時十刻,合為一日百刻。今時憲書子午亦八刻,每日共九十六刻,與此稍有不同。計日論罪,如人命保辜之類,不滿刻者不得以限滿論。如初一日辰時傷人,保辜二十日者,必至二十一日辰時方為限外,卯時猶為限內也。至於計工,則夜無役,理止令朝作暮息,不得以刻為論。計年論罪者,如追贓緝盜之類,不滿三百六十日不得以限滿論。小建之日則增算,遇閏之年亦扣算也。計年論罪者,如老幼收贖、存留養親之類,恐其增減揑報,故以附籍入冊之年數為准。衆者,人多之詞,如聚衆打奪鬬毆之類,不及三人不可謂“衆”;謀者,共為之事,如同謀共毆、共謀為盜之類,若止一人不可謂“謀”。惟謀殺律內獨謀諸心,雖一人,亦稱曰“謀”,故註云“同二人之法”。律義如此,惟現在成案辦法亦有不盡遵此者:如計算工料、錢糧者照律扣小建增閏月,若限年承追、承催之案,則今年二月初一日起至明年正月三十日即為一年,限滿不照三百六十日計算。又,丁憂俸銀俱不計閏,而徒犯著役及承審等項仍計閏月,亦不照三百六十日之律也。又,嘉慶十六年上諭:凡以年定罪之案,如謀殺十歲幼孩及姦十二歲以下幼女之類,罪名出入甚鉅,遇有此等衹應覈其現在年歲為定。若照生年月日覈算,恐犯供有心欺飾,反開官吏挪移高下之弊云云,皆足補律未備,當並參之。至於稱年以籍,現在戶籍淆亂無可查究,辦案並不依此,凡關犯人年歲者衹取具親族鄰里甘結,並不關查戶籍,是亦變通辦理之法。若日本刑期計算,凡稱一日者以二十四㸃鐘計,稱一月者以三十日計,稱年者從厯云云。與中律小有參差,中律無稱月一層。而現定訴訟法第七條,稱時者即時起算,稱日者二十四小鐘,稱月者三十日,稱年者三百六十日。是稱年仍遵用中律,而稱日、稱月則參用東律也。

稱道士女冠

稱“道士”、“女冠”者,僧、尼同。如道士、女冠犯姦,加凡人罪二等,僧、尼亦然。若於其受業師,與伯叔父母同。如俗人罵伯叔父母,徒一年,道、冠罵師,罪同。受業師謂於寺觀之內,親承經教合為師主者。其於弟子,與兄弟之子同。如俗人毆殺兄弟之子徒三年,道、冠、僧、尼毆殺弟子,同罪。

按:此仍明律,亦即唐律原文,惟刪去末節數語,國初增修小註。凡出家之人教而兼養,衣鉢相傳,師弟之恩義最重。道士、女冠與僧、尼雖不同,而皆係出家之人,故犯罪同論。如道士、女冠犯姦,加凡人二等,僧、尼亦然。犯受業師者同伯叔父母,如俗人罵伯叔父母,徒一年,道冠僧尼罵師亦然。其於弟子與兄弟之子同,如俗人毆殺胞姪,徒三年,道冠僧尼殺弟子亦然。若同師僧、道,並無尊卑長幼之分,相犯者仍照常人論。此皆指親承經教者而言,如未經受教,止依雇工人或乞養子孫論。又如年未四十違例招徒、或避役、或私自簪薙投拜者,皆係例應還俗之人,有犯均照凡人科斷,不得援此為例。舊例有弟子謀、故、毆殺、毆傷業師者,業儒弟子照期親卑幼論,道冠僧尼及匠人照大功卑幼論。如因弟子違犯教令,以理毆責死者,儒師照期親尊長擬徒,道冠僧尼及匠人照大功尊長擬絞。若因姦、盜別情謀殺弟子,及挾嫌故殺弟子,並持金刃非理毆殺弟子者,均照凡人擬罪云云,見《鬬毆門》,與此律互相發明,足補律所未備,可見我朝尊崇儒術之意,現已刪除,未免尊方外而賤儒師矣,古法益形蕩然矣。外國並無簪薙之事,亦無“道士”、“女冠”名目,故不設專律。

斷罪依新頒律

凡律自頒降日為始,若犯在已前者,並依新律擬斷。如事犯在未經定例之先,仍依律及已行之例定擬。其定例內有限以年月者,俱以限定年月為斷。若例應輕者,照新例遵行。

按:此仍明律,乾隆五年添入小註,唐律無此一條,當係明代所纂。蓋律設大法厯代不易,而斟酌損益又必因時制宜,故事犯未經結案者即當依新頒之律科斷,不得仍泥舊文。註云:新律輕者,照新律遵行,可見此言新頒之例較舊例為輕,故當從輕照新例科斷;若新例重者,其犯例前仍當遵照舊例,不得拘泥此條仍以新律處斷,致涉苛刻,此與犯罪未老疾律同一寬恤之意。後例又有恣任喜怒引擬失當,或移情就例刻苛顯著者,依故、失出入人罪論之條,與此律相輔而行,均係恐人擬罪游移不引本律,故律後復設條例以示警誡。又,日本刑法第三條云法律不得及於頒布以前之犯罪,若所犯在頒布以前,未經決判者,比照新舊法從輕處斷云云。與中律用意正相符合而文義亦極簡明,當並參之。

條例

一、律例頒布之後,凡問刑衙門敢有恣任喜怒,引擬失當或移情就例,故入人罪,苛刻顯著者,各依故失出入律坐罪。

斷罪無正條

凡律令該載不盡事理,若斷罪無正條者,律比附,應加、應減,定擬罪名,申該上司議定奏聞。若輒斷決,致罪有出入,以故失論。

按:此仍明律,雍正三年删定,易“轉達刑部”四字為“申該上司”,並入“援”字、“他”字,文義較為明顯。唐律亦有此目,而文稍不同。唐律云:諸斷罪無正條,其應出罪者則舉重以明輕,應入罪者舉輕以明重云云。雖未明言比附,而舉此明彼即隱寓比附加減之意。蓋天下之事變無窮,而律例之所載有限,若不比照加減,則高下、出入無所準繩,故承審官臨時裁酌,務祈平允,申該上司議定奏聞,不得以律無正條,輒任一時之臆見逕自決斷,致罪有出入也。

再者,比附之法由來已久。《書》云:上下比罪。《禮》云:比以成之。漢尚書有《決事比》,公府有《辭訟比》。《刑法志》云:比者例也,三千之律不能盡天下之罪,不免上下以求其比。可見事變無窮,法制有限,全在比附酌量以適於中。故律後有《比引律條》一門,而刑部亦稱為“比部”,即此意也。但現在泰西各國刑法,惟俄律尚有比例一法,其餘各國均無此例。日本採用法、德二國刑制,凡法律上無正條者,無論何種所為,不得處罰。現在新定民、刑訴訟法第七十六條採用其意,亦有“律無正條,不論何項行為,不得判為有罪”之語。此法若行,則此律即應議廢,惟中國情(刑)[形]不同,比附一法恐不能驟除,現在外省已有頂駁者,將來能否行之無弊,尚難預決也。

條例

一、引用律例,如律內數事共一條,全引恐有不合者,許其止引所犯本罪。若一條止斷一事,不得任意删減,以致罪有出入。其律例無可引用,援引別條比附者,問刑衙門務宜詳慎斟酌情節,聲明律無正條,今比照某律、某例科斷,或比照某律、某例加一等、減一等科斷。案應具奏者,詳細奏明,恭候諭旨遵行。若律例本有正條,承審官任意删減以致情罪不符,及故意出入人罪,不行引用正條,比照別條,以致可輕可重者,該上司查出或干部院駁詰,將承審之員指名奏叅,按律治罪。

五徒三流二遣地方

凡徒役,各照應徒年限,收入本地習藝所工作,限滿釋放。流犯,照依本省地方,計所犯應流道里定發。該內遣者,發往極邊足四千里及煙瘴省分廣東、廣西、雲南、貴州。安置;該外遣者,發往新疆酌撥種地當差。

按:此條律目係明舊文,雍正三年改定。五刑而外尚有充軍及外遣,名目雖屬閏刑,然五軍係前明創設,原本實邊之意,國朝裁撤軍衛,猶沿用充軍之名。至“發遣”一項,國朝於情罪較重者,始第發尚陽堡、甯古塔、烏喇地方後,又發新疆分別為奴當差,同治以後新疆多事,又改發內地充軍。其制屢經變易,早已名實不符。現在修律,删除充軍名目,第留極邊煙瘴,改名“安置”,是謂“內遣”;從前發遣新疆各處者,現止留“新疆當差”一項,是謂“外遣”。至遷徙之制,久未實行,現亦一律廢棄。故現在刑制止留五徒三流二遣數項,其從前一切舊例已經删除殆盡,止錄新例於後以備參考。

條例

一、各省民人流寓在京、在外犯該徒、流、安置罪名並免死減等之犯,其有應追銀兩,訊明本犯原籍有產可賠者,移查明確,將該犯解回原籍,追銀完交後,徒犯即收入習藝所按限工作。流、置各犯無庸發配者,亦即收所工作。應行發配者,即由原籍督撫定地,將所完銀兩移交犯事地方,分別給主。如無應追銀兩,或贓項已經追完,及移查原籍並無產業者,徒罪與毋庸發配之流、置人犯均在犯事地方收所習藝,其流、置應行發配之犯即於犯事地方按本犯原籍應配地方起解發配。若計原籍應配地方即係該犯流寓之所,令各該督撫按照所犯流、置道里遠近分別改發,仍迴避原籍相近之地。

一、凡流、置人犯發配,查明道里表內應發省分,預行咨明配所各督撫,毋庸指定府州,各督撫接咨後,除有土司及苗、瑶、黎、僮等雜處地方不得派撥發往外,餘俱視所犯罪名按照各州縣道里遠近、在配人犯多(寬)[寡] “寬”語意不通,當作“寡”,據《大清現行刑律》改。均勻定地,先期飭知首站州縣隨到隨發,不必解赴督撫衙門,其起解省分並於解犯兵牌內塡明解往某省、入境首站州縣、遵照定地轉解配所投收申繳字樣。

一、凡各省應發煙瘴人犯,無論在四千里內外,均編發有煙瘴省分安置。其籍隷煙瘴之雲南、貴州、廣東、廣西四省應發煙瘴人犯,應於隔遠煙瘴省分調發,廣東省與雲南省互調,廣西省與貴州省互調。至不足四千里鄰近煙瘴之湖南、福建、四川三省應發煙瘴人犯,湖南省發往雲南,福建省發往貴州,四川省發往廣東。其餘各省有距煙瘴省分較遠者,如奉天、吉林、黑龍江應發煙瘴人犯編發廣西、貴州二省,甘省之甘州、涼州、西甯、安西、甯夏、肅州等府州及新疆各屬應發煙瘴人犯編發雲南、貴州二省,均預行咨明各該督撫,先期酌量定地,飭知入境首站州縣徑行解往照例辦理。

一、凡流、遣應行發配人犯未起解者,十月至正月終及六月俱停其解發。若已至中途,初冬十月經過州縣照常接遞,至十一月初一日方准截止,俟次年二月轉解。如遇六月照前停留,儻抵配不遠並於未起解之先本犯有情願前進赴配者,取具該犯確供,一體起解,並將不行停解緣由移咨前途接遞,仍報法部。惟雲南省並無盛暑嚴寒,各省應配人犯已入該省邊境者,照常轉解。至流、遣各犯脱逃被獲例應解回原配,雖遇隆冬盛暑不准停止。其民人在外省犯罪應行遞回原籍發配者,若離籍在一千里以外,遇例應停解月分,亦准停解。其起解及接遞州縣如有將應行停解之犯而不停解,及將不應停解之犯擅行停解者,均交吏部照例議處。

一、回民犯罪應發極邊安置者,毋庸編發甘肅等省回民聚集之處。其犯該發遣新疆者,亦不得發往回疆地方。

一、凡犯總徒四年准徒五年者,俱照應徒年限收入本地習藝所,工作限滿釋放。其犯三流及極邊或煙瘴地方安置者,核其所犯罪名,如係常赦所不原,即按道里表定地發配,到配一律收所習藝,流二千里者限工作六年,二千五百里者限工作八年,三千里者限工作十年,極邊及煙瘴地方安置者工作十二年,限滿俱釋放。有不願回本籍者,並准在配所地方入籍為民。如係常赦所得原,無論流、置,俱毋庸發配,即在本籍或犯事地方收所習藝,工作年限照前科算,限滿即行釋放。犯至外遣者,到配工作十二年,限滿仍令種地當差,不准回籍。

一、凡新疆民人犯該外遣者,改發廣東、廣西煙瘴地方,到配收入習藝所工作十二年,限滿由該地方官酌量安插,不准回籍。

一、凡三流、安置、外遣人犯,如犯係強盜搶奪會匪棍徒等項,到配收入習藝所充當折磨苦工,工作年限俱照本例科算,限滿係外遣人犯仍令種地當差,係三流安置人犯,分撥配所各州縣安插,令地方官嚴加管束,不准回籍。

一、凡苗蠻瑶僮及夷倮人等有犯流置等罪,無論常赦是否得原,俱收入本地習藝所,按照例定年限工作,限滿釋放。本罪係外遣者,工作十二年後察看情形,如尚知改悔,從寛開釋,若仍怙惡不悛,再加工作五年,限滿保釋。

一、發遣新疆人犯,到配後該撫即將該犯收入習藝所工作十二年,限滿酌量所屬地方派撥種地,責令當差,並於每年十二月初旬將該處一年內發到遣犯名數同節年問發到配遣犯現存共計若干名,並該處安插遣犯有無脱逃拏獲詳細聲敘,咨報法部照例彚奏。

一、犯罪發往新疆種地人犯,如年老力衰不能耕種納糧者,令該撫酌量該犯年力,應當差使責令承充官給與半分口糧以資養贍,仍令該管官管束。

一、凡文武員弁犯五徒及總徒四年准徒五年者,均發軍臺効力,其年限以應徒之年為斷,限滿即行釋放,毋庸呈繳臺費。如係侵貪之案,仍令完繳臺費,限滿後奏請釋回。其無力完繳者,於應徒年限已滿之後奏明再行留臺,三年限滿即行釋放,分咨法部、陸軍部存查,不必再行奏請。

一、發遣新疆効力廢員,如該省廵撫酌量差使十年期滿,原犯係流、置等罪,加重改發者,該撫即奏請釋回。如原犯已至外遣,由本罪發往者再行留戍五年,限滿仍具奏請旨。

一、各省遣、流人犯定地發配及到配安置,俱聲明何司案呈專咨報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