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現行刑律講義原序之二

序

歲戊申，律學館刷印《大清律例講義》三卷，同年友韓城吉君石笙主講是館，所手著以課同人者也，顧僅有《名例》、《賊盜》兩門，其後修訂法律館亦以是編付印，雖卷數較多，均未完備，同人以未窺全豹為憾，相率請君纂著成書，用資快覩。正擬續為排編，適值頒布《現行律》，一切多改從輕。君乃分門別類，反覆推求，抉異參同，重加論說，書成以付同人校訂登版，而屬序於余。余惟刑名與道德相為表裏者也，《書》曰：明于五刑，以弼五教，刑期于無刑。蓋聖人制刑，非期於刑殺人，凡以輔吾教之不逮而已。董仲舒云：“天道之大者在陰陽，陽為德，陰為刑，刑主殺而德主生，是故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長養為事，陰常居大冬，而積於空虛不用之地，此以見天之任德不任刑也。”然其實四時之運，寒涼肅殺常居其半，而涵育發生之心未始不流行乎其間。自周道衰微，士皆習於申韓家言，其學專務深文，於是刑名與道德歧而二之，而世遂薄刑名而不為。逮至於秦，誅及腹誹偶語，刻苛極矣；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三章，由是法網疏闊，文景之世，幾至刑措；歴唐而宋而元、明，寬嚴互尚，代有增損，其間尤以《唐律疏議》為最善，洵足為百王之矩矱也。我朝《大清律》一書雖沿仍明律，實用唐律為根據，加以聖聖相承，慎重審定，參酌得中。今上御宇，繼志述事為立憲之豫備，允當首定新律以與薄海同風，而又恐吾民狃於習慣，驟與之語更張，或有扞格而不相入者，爰命修訂法律館就前此刪定舊律再加刪繁就簡，以為接遞新律之用，名之曰《現行律》。君實分承館務，預於斯役，則是編之作，其於因仍沿革之源流瞭如指掌，直不啻自道其心得焉，是足以津逮後學，為世寶貴無疑也。余與君既同蘭譜，復同隸秋曹，顧十餘年間，雖私衷傾慕，而蹤跡則疏，比來共事律學館，朝夕聚首，相與上下其議論，乃知君性情之真摯、品概之卓越，其學問實有大過乎人者，而固不徒以文章見長也。然則讀是編者，豈遂足盡君之生平也哉。

宣統二年季夏，法部律學館監督慈谿陳康瑞書於振雅堂之南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