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遇在牛庵
早春村庄傍晚,一场小雨过后天依然寒冷但到处还是迷漫着蓬蓬生机。各种树木交错密杂它们湿漉漉的枝干把整个低矮的小村拦在怀中,古态龙钟的河柳万条垂下绿丝绦、乳黄的嫩芽和着倒影在鸭鹅知水暖的河岸上成一片一片唯美的色彩点缀在灰色的画面中成为报春的使者。
一身绿军装看起来煞是英俊的牛二梁肩着简单的退伍行囊背对着落日沿着河岸窄窄泥泞的曲径向小村方向走来,身边紧跟着一身材高挑美貌的年轻女人和一四五岁的女孩。两个女人的衣着在三十多年前的农村煞是不同。为跟上大人的步伐小姑娘拉下一段后就紧跑几步拽住那女人的衣角向前踉跄一段,再拉下,如此。
“就到家了!就到家了!”牛二梁看到了矗立在牛庵村头的高大二层木楼,连连叫到。他停下来,捡起路边一干树棒刮去脚上的泥沙,也为身边的一对母女。
“……到了吗”身边的女人说话了,听口音原来不是本地人。
牛二梁这一去三载,近在眼前的家,让他思想开来!不管怎样,还是加快步子吧!
一群姗姗归家的鸭子受到三人的惊扰拍打翅膀立长脖子“嘎嘎”鸣叫着躲闪、不想有的滚下河坡去!引来小姑娘的一阵大笑!这陌生如进入另一国度的环境,一路而来使她好不稀奇,总是忘记了脚下要赶的路。说着一口异地口音的女人不得不一阵阵叽哩咕噜的叫她,甚至折回拉上她。迫使停下的牛二梁看着这对母女,他年轻俊美的脸上还是荡漾着如即将到来的春天一样的柔和。
走进炊烟升腾村子,当兵三载归家的牛二梁、还带回的母女二人,这三人组成的风景在瞬间沸腾了小村!
牛庵,地处中原,像所有的中国平原小村一样,这里错落无序的坐落着几十间低矮的茅草房。经年的茅草在风雨的浸蚀下、映着土墙、密植的树木、在一年四季太多的时间里呈现一派灰蒙蒙的景象!村子坐落在一条流经河的岸边,河水在此处打了一个弯向西南方向而去,留下一开阔的浅滩,说牛庵在这一开阔并高高的浅滩处也行。这里近百年来生活着一代一代平凡的人们:他们曾在时光里停留,又在时光里走失。他们在时光里欢乐悲伤,与命运相衡相挣。时光留不住他们的身影,但天为幕布,地为舞台,这些平凡中甚至是平俗中的生命在这里无声无息竭尽全力演绎着属于他们的“精彩”的命运!牛阳对这些消失的、继续的生命有一种无法释然的感叹、景仰、甚至压仰?它沉甸甸地压在心间,日益沉重!那种不吐不快、要写一写他们的愿望,驱使她不得懈怠!
·····那矗立在村西北角最高地的二层木楼,雕龙刻柱,历经百年,它像一位永不逝去的老者,见证诉说着牛庵的过去与现在。牛庵的住户98%性牛。这里祖辈并不以养牛为生。只是听长辈说在最初的时候,有逃慌的牛姓数人流落这里,发现这里浅滩开阔,深水清澈,荒草繁茂没及人的头顶,心中有悟想必日后子孙枝繁叶茂就搭了草庵定居下来。从此,这里就有了名子叫“牛庵”的小村庄。牛庵太小,在最低级的村镇地图上有时也会找不到它。全村在历时一百多年后也不过两百多人。这是后话。
牛二梁上有一哥一姐为同父异母。哥哥牛大梁,三十几岁了依然光棍着,姐姐离三十也不远了。守寡多年的他们的妈,那个愁呀!真叫愁!
很快,人们如吸进了磁场一样聚拢围包过来,把三人堵在了离家几步外。四五岁的牛阳很快就淹没在了人海里,她在那一刻抬头看上面是黑压压的人头及脚下立柱般的人腿。她被逼仄在了人的从林中、在懵懵懂懂的生命里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她吃力的想要拨开并挤出那些人腿,也就是在刚刚她还看到近在咫尺的父亲。她嘴里“爹、爹!”叫着但声音却被淹没了。她如秋风带落叶般鬼使神差被推到了人群聚拢的中心,她忘记了恐惧和寻找瞪大了眼睛:面前站着三个截然不同的人!
叫“牛二梁”的,穿着一身绿军装,简直帅极了!他白白的手指向男人发烟向女人孩子发糖。身边那女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身上的衣着,别说一个孩子牛阳没见过、真是让牛庵的人们、更让女人开了眼了!重要的她有着一头大波浪!女人手里拉着一女孩儿,和她身高差不多,但却没有那女人白皙的皮肤,且鼻梁周围长满了黑点点。
真可谓物以类聚,小牛阳没有被纷抢的牛二梁手里的糖吸引,她看向那小女孩时她们的眼光碰到了一起!但可能因为陌生又躲开了?那女孩很高兴又蹦又跳,一刻也不停歇。那女人脸上带着拘谨的笑嘴里说着牛庵人听不懂的话。男人们捏着不同于他们自制的香烟,捏在手里端详着、口里兴奋的读着上面的字,一根烟他们有了说不完的话题。女人和孩子接过糖块,放在嘴里,孩子们把那糖纸从大人们手里抢过小心的收在衣兜。此刻小牛阳看到了父亲,他满脸笑容手里捏着一颗糖想要把她拉到身旁,他挤过人海把糖塞给她。她拉着父亲的衣角吃着糖目不转睛盯着这个陀螺般“旋转”的女孩。也就是在盯和转这短短的几分种里目光相遇、躲闪、很快她们好像熟络了起来!
“走走走,老少爷儿们这都到了家那有站在屋外说话不进屋的?进屋说,进屋说!”是谁在说话?是牛大梁,这个一如浸入他骨血般沉默的男人。“对,对对对,走,走走走,屋里去,屋里去!”大嗓门的牛新国应到。人群受到提醒涌动着向院子挪去。那小女孩拉着女人的衣角一步三回头似依依不舍地看着小牛阳,小牛阳立在原地也看着她,忘记了移步脚上被痛痛地踩了一下她蹲下去用手拨拉着鞋上的一些泥巴······
再看时这个开敞的院子出现了空前的人头窜动!
三年前眼见着家里的仨孩子都到了婚嫁年龄可愁坏了“大虾婆”、三个孩子的妈——这是村里人起的称谓,因为这女人的腰弓如虾。大虾婆的男人去了多年了!这个死去的男人先是死了结发妻,接着才又续的大虾婆。本是大了十多岁的男人,可抵不过男人会哄女人开心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楞是一见面就乐意得不行不行的!一起生活的十来年里姑娘被宠得像公主、说话都带发嗲!自然福是没少享!说是地里的家里的都很少干,样样马虎。好境不长,男人得一急病蹬了腿!剩一圆润少妇带三个正当青春的孩子,塌了天的圆润少妇、没几年就光彩不再!成了一弓着腰的怨妇!她对命运捉弄的不满全撒在了非自亲生的一男一女身上。这样家家都有一本要努力念且难念的经!好在死男人的一男一女都是很懂乖的孩子,眼前已能出劳出力,这在大虾婆那里还是有踏心之处的。这样好多地里的活计她是不用管了!得了便宜先放心里,天天的牢骚还得发!人还得骂!
家里整天是她的哀叹声及指桑骂槐的辱骂。牛二梁一发恨去征了兵。身边留着非她亲生的一对儿女牛大梁和牛婷子。亲生的孩子去了吉林,那是个遥远的地方但同时也是个希望的地方,大虾婆每每想起内心就会生长出希望。就是这个希望缓解了家里的氛围,春夏秋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隔三差五会收到部队亲儿的来信。每每从邮差手里拿到信,大虾婆脸上绽开了笑颜!多年来她已从生活中找到了自己、找到了自己的那一份自信。
“他哥——他哥——”她在叫牛狗留。牛狗留是牛阳的父亲,也是大虾婆的隔墙邻居。什么隔不隔墙的!那样的也不能叫墙!大虾婆家根本没有院墙,只用一些农作物的梗堆积在一些必要处用于挡挡眼。牛狗留家用黄土泥块围了一圈半腿高的土墙,加之经年雨水,可想其态!那些泥墙被孩子们天天翻上翻下的当马骑,在牛阳童年生活里是多么熟悉的日常!大虾婆每每这一叫,牛狗留一听一个准,除非人不在家。牛狗留放下手里,口里应着快步过去,读信。小牛阳屁颠儿屁颠儿的跟过去,很快聚拢了一堆村人。当牛狗留大声琢字琢句解读纸张、大虾婆享受其中······
这时间牛大梁与牛婷子或不在家、或在家里忙活,也或会走上来听上几句。小牛阳不经意看到过两人的眼睛,以至后来父亲再读信时她会注意他俩的眼睛,小牛阳未必知道那里面的内容。那是怎样一种心绪的表达呢?那可是他们一生里最美好的年华!迫于生活又安于生活吗?他们的青春真正意义上有过绽放吗?人呢,谁的内心没有最柔软的地儿?大虾婆满足的享受儿子给她带来的荣光时,牛大梁、牛婷子有没有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母亲?不过无妨,一个后妈与他们相安无事的日复一日。
三年后牛二梁扛着行囊颇有些落寞地走进了离家三十多里的车站,他反乡归来。他早已知道家里还是老样子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带着女儿游荡在车站正不知下一站在哪里的一对母女,在日过中午人去匆匆的车站是命中注定的相遇?……总之,之后三人同行,好像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