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到世间

人们告诉我，我出生在一个周五的午夜。我出生在英格兰萨福克郡一个叫布兰德斯通的小镇子上。在我出生前六个月，父亲就去世了。

关于我的出生，最出人意料的事情就是在我出生之前到来的那位访客了。贝特西·特洛伍德是我父亲的姨妈。特洛伍德小姐曾经结过婚。她的丈夫让她大失所望，想想吧，他曾经想要把她扔出四楼窗口。她出钱让他离开，他便动身到印度去了。于是特洛伍德小姐在余生中就以单身女性的身份生活。她坚信所有女性都会从没有丈夫的生活中获益。

在我来到人世之前的那个下午，我母亲坐在炉火边。她在思念着我的父亲，担心自己无法活着看到我出生。在某个时刻，我母亲的眼睛瞟到了窗户。她看到一位奇怪的女士把自己的鼻子压在窗户上。

母亲从椅子上惊跳起来，这时候特洛伍德小姐大步走了进来。“我想，你就是大卫·科波菲尔夫人吧？”这位年长的女士询问道。

“是的。”我母亲轻声说，然后就痛哭起来。

“哦，嘘，嘘，”特洛伍德小姐说，“别哭啊！”

可是我母亲也没得选择，她直哭到精疲力竭才作罢。特洛伍德小姐就问我母亲她的女仆叫什么名字。然后，她打开客厅的门大声叫道：“佩格蒂，过来！端茶来。你的女主人不大舒服。别磨蹭。”

接着特洛伍德小姐坐下来宣布：“你会生一个女儿。我很确定。从她一出生，我就要成为她的朋友和教母。我希望你给她起名叫贝特西·特洛伍德·科波菲尔。”

我母亲对特洛伍德小姐很是敬畏，没敢和她争论这一点。可是她又一次号啕大哭。

“好啦，”我姨婆说，“别再哭了。你会把自己搞生病的。这对你和我的教女都不好。”

她的坚定看来对我母亲颇有帮助，我母亲停止了哭泣。佩格蒂把茶和其他东西端进来，看了我母亲一眼，就出去给医生捎话了。特洛伍德小姐只是在耳朵里塞了许多棉花，在炉火边等待。

医生很快就来了，照看着我母亲。因为距离我来到世间还有好几个钟头，他就下楼到炉边烤烤火。看到我姨婆耳朵里塞着的棉花，他认定她是耳朵痛，还给了治疗建议。

“胡说八道。”特洛伍德小姐断然呵斥，医生也就没有兴趣再聊天了。他好几次上楼去给我母亲做检查。每次他走进客厅，我姨婆就瞪着他，直到他又溜上楼。

终于，医生下楼来说：“我很高兴，要向你道喜啦。”

“她怎么样？”我姨婆问道。

“她很好，在经受这样一场大考验之后，”医生说，“你马上就可以去看她了。这对她会有好处的。”

我姨婆挥挥手打断这段话，靠近医生。“还有女孩呢，她好吗？”

医生茫然地瞪着她。

“小孩怎么样？”特洛伍德小姐最终提示道。

医生笑着说：“是个健康的男孩。”

我姨婆什么话也没说。她只是转过身，走出门去。她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