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闹腾
“我怀孕了！”李欣站在门口说道。
“什么？你有孩子了？”李伟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惊愕万分地望着她。虽说这年头儿未婚先孕已经不再是什么禁忌，婚前同居似乎也成为了一股潮流，但这些东西都只是关于外界的传说，咱们小老百姓暂时还接受不了这么前卫的东西啊……
李欣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含泪道：“我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
李伟走到她身边，仔细地看了看她那依然平坦的腹部，皱眉道：“你说的是真的？这么大的事，你可不能骗我。”
李欣无力地侧身靠到墙壁上，抬起头望着他，说道：“这是真的。我之前就已经怀过一次孕了，但怕咱爹娘不答应，我就把孩子打掉了。这是我第二次怀上孩子，如果这次再选择流产，以后可能就生不了孩子了。”
李伟听到这些话，忽然觉得眼前的姐姐是如此的陌生，他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怀过孕？你怎么能把孩子打掉呢，你疯了？”
李欣抬起手擦了擦眼泪，无奈道：“还不是怕咱爹娘他们不同意嘛！他们刚才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怀孕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着呢！”
想起刚才爸爸苦口婆心的劝说，和妈妈痛哭流涕的模样，再看看眼前泪眼汪汪的姐姐，李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李欣伸手拉住他的袖口，轻声道：“小伟，姐姐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所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就当是我求你了。”
这个家庭里总共有四口人。李伟从小就跟爸爸不和睦，他是在妈妈的呵护和姐姐的体贴下长大的。姐姐初中毕业后就去外地打工，说是要给弟弟挣学费，供他上学读书。姐姐确实说到做到了，她这些年在外地努力劳动，挣到的钱大部分都用来给弟弟支付学费了。
想起姐姐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李伟犹豫了片刻，对她神色凝重地说道：“你可不能骗我。刚才咱娘已经哭的够伤心了，我若无缘无故的帮你，可就没脸再面对咱娘了。”
李欣轻咬下唇，郑重地说道：“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见到姐姐神态凝重不似玩笑，又想起她以往也不是个爱撒谎的人，李伟扶着她坐到床沿上，无奈地叹息道：“一边是我娘，一边是我姐，你们可真能难为我的。”说着话，他不禁看了一眼李欣的小腹，咬了咬牙，狠狠地说道：“好吧！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我就帮你一次，也算不白让将来的孩子叫上一声舅舅。”
听到他答应，李欣满心欢喜，不禁拉起他的手，问道：“你真的愿意帮我？”
李伟思忖片刻，皱眉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咱们家距离蓬莱一千多里地呢，你要怎样过去？是他要来接你吗？”
有了弟弟的支持，李欣的情绪高昂了些，轻声笑道：“你把我送到车站就行，我自己能过去。”
李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紧紧抓住她的手，喝道：“这怎么行？你现在有孕在身，怎么能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还是我送你吧。”
李欣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你放心，他会在路上接我的。你要留在家里照顾咱爹娘，别让他们出了什么事情。”
想起了妈妈，李伟心里也是担忧不已，只得无奈地对她问道：“他真的会来接你？”
李欣嘻嘻笑道：“放心吧，他待我很好的。”
李伟看了看窗外，见现在还不到中午，外面的阳光正值明媚，便道：“天气还不错。那咱们现在就走吧，万一咱爹娘突然回来了，可就不好办了。”
李欣急忙起身，走到墙角的桌子前面，从抽屉里拿出了户口簿，然后挎上一个小包便和他一起出了家门。
姐弟二人关好家门，然后偷偷摸摸的向村外走去。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镇上。等站到了公交站牌旁边，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李欣从弟弟手里接过背包，然后对他笑道：“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别让爹娘他们担心。”
李伟四处看了看，见四周空旷无人，心里有些担忧，便说道：“我还是送你到市里吧，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李欣挎好肩包，拍了拍他的肩膀，蓦地眼泪流了下来，哽咽道：“你回去吧。替我照顾好咱爹娘，别让他们生气，等我办完了结婚登记，过些时间再回来看望他们。”说完，就用力地推着他，想让他快些离开。
“可是……”，李伟被她推的后退了几步，但还是不太愿意离去，好像只要一转身，就再也看不到姐姐了。
“你快回去啊！别让咱爹娘担心，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知道吗？以后我不在家，你也不要再和咱爹闹别扭了，知道吗？”见他还不走，李欣心情激荡，哭喊道：“你快点回去呀！你要好好听爹娘的话，知道吗？”
望着痛哭流涕的姐姐，李伟的眼泪也淌了下来，呜咽道：“姐，我舍不得你，我……”
李欣双手捂着脸颊，无力地蹲到了地上，痛声哭道：“爹，娘，欣儿对不起你们啊，呜呜……”，哭了片刻，她抑制着哭腔，对李伟喊道：“你快点回去啊，快点回去呀！你想让咱爹娘出事吗？”
望着蹲在地上痛哭不已的姐姐，李伟强忍着冲上去抱起她的冲动，他咬着牙转身向家里走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起这些年来姐姐对家里的付出，想着姐姐对自己的种种关爱，想着姐姐的一切，李伟的心痛极了。这五六年来，姐姐一直在外地吃苦受累地工作，但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仿佛从来没有过什么伤心事。今天这一幕，还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痛哭的模样。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昏昏沉沉的走了一路，临近家门时，李伟仔细地擦了擦眼泪，然后用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这才鼓起勇气推开了院门。当看到眼前空落落的院子时，他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还好爸妈还没有回来。
李伟迈步走进东偏房，然后坐在沙发上皱眉沉思，姐姐是走了，可妈妈这里该怎么交代呢？
在他焦虑不安中，时间悄然来到了下午四点左右。这时，妈妈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小伟，你姐姐呢？”
李伟猛然惊醒回神，望着双眼红肿的妈妈，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道：“姐姐她，她……”
见到他这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妈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回身就发疯似的向外跑去。尚未跑到大院门口，她的身子猛然一滞，然后直接就坐到了地上痛哭起来：“欣儿啊，你是不要娘了，我的好闺女啊，你要了娘的命喽……”
李伟大惊失色，急忙跑过去搀扶着妈妈，哭喊道：“娘，你起来啊，你别哭了，你快起来呀……”无论他如何用力，也无法将悲伤难抑的妈妈搀扶起来。
爸爸疾步跟了过来，看了一眼这嚎啕痛哭的娘儿俩，皱眉道：“行了！你们都别哭了。小伟，你姐姐什么时候走的？”
李伟一边抱着妈妈，一边呜咽道：“上午十点多。”
爸爸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说道：“我这就给她打电话，你们都别哭了。”
妈妈抬起头来，对他嘶吼道：“你赶紧给欣儿打电话，让她快点儿回来。”
爸爸拨通了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焦急地等待着。半晌后，他放下手机，无奈叹道：“暂时无法接通……”
妈妈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猛然站起身来，直接向迎门墙上撞去。
李伟顿时被妈妈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慌忙地站到迎门墙前面，双手用力地推着她的肩膀，哭喊道：“娘，你要做什么，你别吓我啊。”
妈妈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当即拉扯着他的衣服哀嚎道：“你们都要气死我呀！你让开，我这就撞死，省得你们姐弟俩整天来气我。”
李伟紧紧抱住她，流泪道：“娘，你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咱们再慢慢商量。”
爸爸伸手拉住她，喝道：“你发什么疯？我这就再给欣儿打电话，我就不信她能一直不接！”
妈妈回头对他吼道：“你赶紧给她打电话，就说我死了，看她回不回来。”说完，她便抱着儿子痛哭起来。
爸爸皱着眉头不断地拨打着电话，十几遍后，电话终于接通了，爸爸直接喊道：“你在哪儿呢？赶紧给我回来，你妈气的都要撞墙、喝药了……”，片刻后，他挂断电话，对妈妈说道：“她已经过了省会了。不过，她说马上就回来。你也别伤心了。”
听说女儿会回来，妈妈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李伟趁机道：“咱们还是回屋里等着吧。”说完，便搀扶着妈妈向屋里走去。
进入屋中，把妈妈搀扶到沙发上，李伟缓身坐在对面的床沿上。望着眼前神色忧愁的父母，他心里杂乱难宁，暗道：姐姐的情况要不要告诉他们呢？若实话实说，恐怕妈妈会更加受不了……
为难了半晌，李伟取出一支香烟丢给爸爸，自己也点上一支，抽了几口，开口道：“爸，姐姐这些年来任劳任怨，给咱们家做了不少贡献，是不是？”
爸爸抽了口烟，神色缓了缓，哼道：“你姐从小就懂事儿，比你强太多了。”
李伟脸色一僵，尴尬道：“咱们说我姐，你提我做什么？”
爸爸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李伟想了想说辞，笑道：“现在这个社会，年轻人都会出去打工，谁还会整天待在家里？姐姐也一样，她常年在蓬莱打工，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趟。既然如此，那她在不在外地成家，还有什么区别吗？难道你还真指望着她整天守在家里，一辈子不出去工作？”
爸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道：“工作和成家怎能一样？远隔千里之遥，万一有个什么事儿，谁能帮的了她？你们都还年轻，根本就不知道成家后的麻烦事会有多少！”
李伟不悦道：“姐姐她在那里待的也不是一年半载了，她以前年纪那么小都没有事，如今她都长大了，还能有什么事儿？什么叫成家后麻烦事情多，我看你就是不想让她离开家！但她年龄大了，早晚都是要结婚成家的，你还真能一直留着她？”
“你……”，听到他略带讥讽的话，爸爸怒火升腾，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坐在沙发上的妈妈擦了擦眼泪，插话道：“你们都别吵了！小伟，你姐姐是该成家了不假。但守家带地的安个家，咱们也能互相帮衬，这样咱们才都能安心，不是吗？”
李伟起身走到沙发旁边，依偎着妈妈坐下，陪笑道：“娘，我也老大不小了，假如我喜欢上了一个外地的姑娘，你说咱们该不该娶她？”
妈妈激动地一把拉住他的手，欢喜道：“你们要是谈的来，咱们当然要把她娶回家了。你放心，我会待她如同亲生闺女一样好的。”
李伟靠倒在妈妈的肩膀上，嘿嘿笑道：“您看，这不是和我姐姐的情况一样吗？人家姑娘从外地嫁到咱家，您就乐意；我姐姐从咱家嫁到外地，您咋就不乐意呢？”
妈妈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白，垂泪道：“我是真的不舍得呀。咱们对他们那里什么都不了解，万一你姐姐被欺负了怎么办？万一她是头脑一时发热，将来后悔了怎么办？她孤身在外，身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可让我怎么活？”
李伟急忙安慰道：“娘，你要看开点。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姐姐的年龄是该结婚成家了，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事情。咱们一直苦苦相逼，恐怕对谁都没有好处。再说了，她能偷跑一次，就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难道你能一直看着她？”
听到他的话，妈妈垂泪无言。李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给妈妈揉肩捶背，以此来缓和她的情绪。
爸爸把烟头丢到地上，狠狠地把它踩灭，皱眉道：“这个傻妮子就这么没头没脑的走了，难道她以为没有父母的同意，她就能安生地结婚不成？”
李伟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姐姐走的时候带走了户口簿……”
爸爸心头一震，连忙起身走到桌前查看。当看到那空空如也的抽屉时，他语气古怪道：“这丫头是真的长大了……”。叹息了片刻，他颓然地返回身，坐到床沿上，愣愣出神。
李伟一边安慰着妈妈，一边暗道：“老姐，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