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景 公爵府门前
[爱德蒙挽贡纳莉上]
贡纳莉 欢迎你,伯爵。我很奇怪,我那位软绵绵的丈夫,怎么不在半路上迎候我们?
[总管奥斯华上]
喂,你家大爷呢?
奥斯华 夫人,在里边;可变了,像换了个人。
我向他报告:有支大军登陆啦;
他笑笑。我向他禀报你快到啦;
他接口说:“可糟啦!”那葛乐斯德
私通敌国,难为他儿子一片忠心;
我跟他这么一说,他破口骂我:
“你这蠢东西!”倒说我颠倒了是非。
按理他听了该直跳的,可叫他得劲呢;
他本当爱听的,偏是心里发了毛。
贡纳莉 (向爱德蒙)
那么你不必进去啦。这个人胆小
怕事,有什么敢作敢为的志气!
受了非报复不可的奇耻大辱,
他还是不痛不痒、没知没觉的。
(妖媚地一笑)
咱们一路上谈起的那个愿望,
也许会当真实现呢。爱德蒙,你回去,
回到我妹夫那儿去,催促他赶紧
调集人马,好由你统率三军。
我还得在家里交换一下家伙呢——
把我的纺线杆交在我那男的手里。
这心腹仆人会替你我穿针引线。
要是你果然敢为你自个儿打算,
那么不消得多久,自会得到
你女主人给你的指令。把这个佩着吧。
(替他戴上项链)
不用开口了。把头低下来。
(吻他的前额)
这一吻,如果能够代替我说话,
管叫你的灵魂儿飞上了天。
去辨辨滋味儿吧!再会了。
爱德蒙 (鞠躬)
我死心塌地,为你效命。
[下]
贡纳莉 我心尖上儿的葛乐斯德!
啊,男人跟男人就差得这么远!
一个女人,侍奉你才算称了心;
可是偏叫那蠢货霸占了我的床。
奥斯华 夫人,公爵来啦。
[下]
[奥尔巴尼上]
贡纳莉 本来倒还跟我打个招呼呢。
奥尔巴尼 噢,贡纳莉呀,看你还抵不上给大风
刮到你脸上的砂子!你这种性子,
好叫我担心。一个人忘了本,断了根,
还依靠什么呢?树枝儿脱离了树干,
断绝了养分,也就只有枯萎,
只配当柴烧。
贡纳莉 少说些吧,那么多废话!
奥尔巴尼 至理名言,在坏人眼里,都是坏的;
那臭的烂的,才配这些人的胃口。
你们干的是什么?你们是豺狼,
哪里是女儿!你们干下了什么?——
把亲生的父亲——一位慈祥的老人家,
就是那给套住脖子的狗熊会亲他,
舐他,表示尊敬;而你们,好狠心——
真叫堕落!硬是逼得他发了疯。
我那好兄弟,由你们去胡作非为吗?
男子汉,爵爷,又受过他大恩大德!
上天要不是趁早降威显灵,
制止这邪恶的行为——
人类,迟早有一天落到了人吃人——
就像那海怪。
贡纳莉 没有血性的东西!
我看你只配抬起脸来去挨人打,
伸出一个脑袋,好受人的侮辱;
你鼻子上面的眼睛,还没睁开,
看不清荣誉和羞辱;你不懂,只有
傻瓜才可怜那些坏事没干成,
先就受罚的恶人。你的战鼓呢?
在我们那悄无声息的国土上飘扬起
法兰西的军旗,他们头戴金盔,
插着羽毛,要来夺你的江山啦!
而你呢,讲大道理的傻瓜,安坐不动,
空喊着:“哎哟,他们干吗来这一手!”
奥尔巴尼 瞧瞧你自个儿吧,妖魔!妖魔本来是
狰狞的,想不到女人的那副凶相
还要可怕呀!
贡纳莉 啊,没头脑的蠢货!
奥尔巴尼 你这人变妖魔,妖魔扮做人的东西,
不害臊!别叫自己原形毕露吧!
若是依着我的性子,我恨不得
剥了你的皮,撕了你的肉,才称心呢。
尽管你是妖魔,偏是你那女人的模样儿
庇护了你。
贡纳莉 我的妈,好一个大丈夫!喵!
[一使者上]
奥尔巴尼 有什么事?
使者 啊,殿下,康沃尔公爵死了!——
死在他仆人的手里——正当他要下手
弄瞎葛乐斯德的另一个眼睛……
奥尔巴尼 葛乐斯德的眼睛?
使者 那个仆人,从小在他家里侍候,
实在看不下这行为,忍无可忍,
竟拔出剑来,向尊贵的主人刺去。
公爵怒火直冲,向他扑过去,
人多势众,把他杀了;可自己
也挨了一剑,伤势严重,随即
就一命丧亡。
奥尔巴尼 可见头上有青天!
赏罚分明的神明啊,人间的罪恶
这么快就得了报应!但是——唉,
可怜的葛乐斯德!他还有一只眼睛
也给弄瞎了?
使者 两只眼都没了,殿下。
这封信,夫人,等候着讨一个回音;
这是你妹妹写来的。
贡纳莉 (接过信,自语)
一方面我很高兴;可是她做了寡妇,
我那爱德蒙爵爷又跟她在一起,
这一着说不定就此整个儿推翻了
我的空中楼阁,毁了我这条苦命。
再一想,还不是那么糟——
(转过身来,向使者)
等我看过以后再回信吧。
[下]
奥尔巴尼 他们下手把他的两眼弄瞎了——
他儿子在哪里?
使者 一路上陪夫人来。
奥尔巴尼 他不在这里啊。
使者 是,回殿下,他回去了,我碰见他。
奥尔巴尼 他知道他们下的毒手吗?
使者 可不,回殿下。就是他出首告发的;他有意离开了家,好任凭他们
放手地施用刑罚审问他。
奥尔巴尼 葛乐斯德,
你献出了对国王的忠心,我一辈子
感激你,要为你那一双眼睛报仇。
跟我来吧,朋友,还有什么事儿
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