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虚弱

“生命体征稳定，”

“营养液输送完毕，”

“影像资料传输完毕，”

“体征记录完毕，”

兴奋的声音，回荡在忙碌的实验室内。由梁主任下达的一条条命令被快速执行，最终反馈回来。

而作为负责人，他本人则是目不转睛盯着大屏幕上那半透明的培养仓中安静平躺着的黑发青年，早已攥紧的手心被汗液所据满，粘稠的不行。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在吸、在呼，这么反反复复数次后，才按捺下心头的躁动、兴奋，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些，在平静些后，用淡然的口吻道，

“开舱！”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

整个实验室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齿轮转动声响，只见覆盖在半透明器皿上的一双机械手，俨然已经搭在器皿侧边凸起的一小截扶手上，开始缓缓向上提起。

稍有差异的是，所谓的开舱并没有出现想象中那种一键启动的画面，而是一种半自动发力模式。

从宏观的上帝角度看去，若不是舱体器皿本身是呈现出的是一种半透明，可见其中的颜色稍有违和，甚至都会让人有种一大帮人围在旁边，倒斗、开棺时的景象。

培养仓内中的淡紫色液体已经被抽干，取而代之的是乳白色的粘稠液体正在被那浸泡在其中的修长体魄缓缓吸收着。那略单薄的青年安安静静躺在底侧，不过通过实验人员和梁主任脸上的表情看来，此次所有的准备都还是顺利的，

随着一对银白色吊在半空中的机械手臂突然垂下，握住侧边、缓缓发力，一整个长方体的培养器皿内所蕴含的压力被卸去，发出拉长的一声“啵”，有种香槟被开塞的感觉，

随之拉扯着长长的舱盖，缓缓向上提，而下方的连接的数道黑胶皮管又一次开始像着舱底注射乳白色液体，原本近乎干涸的粘稠液体再度没过其中青年的小半个身子，然后被包裹在黑色作战服小孔下的皮肤缓缓吸收。

黑胶皮管的注射速度不慢，

但这身体的吸收速度同样很快，

双方之间保持着微妙平衡，

这一刻，

几乎整个实验室内的所有人都投来紧张的目光，这么多人忙碌了这么久，是成是败就要看这最后一步了，

“咕噜！”人群中有人吞咽了下口水，连带着不少人也都跟着发出了相同声响，一个接一个，就好似打哈气传染一样，

随着那略带刺激气味的空气注入，培养舱舱底液体的注射量也被控制着缓缓减少。所有人就这样看着，死死盯着培养舱，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

终于，

平躺在舱底的安文了有了反应，随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那双紧闭着的眼眸也随之缓缓睁开，露出一对金红相交，颜色迥异的异样瞳孔，小眼神略微有些迷惘。

那张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有了血色，可见暗藏于皮肤下的血液似乎是流通起来，就像是在冰川中冰冻了上百年的人，

终于被解放了出来，

“心跳恢复，”

“呼吸平稳，”

“血液流通，”

“各项机能正常，”

随着掌管着记录测试数值的实验人员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氛围，原本骤然紧绷的环境也不禁为之消散，不少人发出欢呼，庆祝着，恪守百年的计划，在他们手中成功了，

虽然仅仅只解封了一个零号，

但却终归还是鼓舞人心的，

不止是实验室内的所有的计划参与人员，就连包括站在大屏幕前的梁主任和黄总指挥都脸色也的都舒缓，而这位掌管着偌大蜂巢的总指挥官没了之前的凝重，也是畅快大笑着，

只有躺在器皿底部，刚刚苏醒的安文和这有些热闹的环境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此刻的他正用双臂有些费力的想要撑起身体，企图从这宽大舱体的器皿底部坐起，身下是大片粘稠的乳白色液体，依旧还在被皮肤吸收着。

安文低着头，一双颜色迥异的双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的注视着自己那双修长白皙的双手，金黄色的左眼，猩红的右眼，宛若一对绚烂瑰丽的宝石，散发着柔和光晕交织在一起。

而此刻，

安文的脑海中也仅剩下一个念头，

“这计划真的成功了，我的眼睛恢复了？”

虽然心中充满着震惊与震撼，可对于安文本人来讲，更多的则是激动和化不开的喜悦。只有真正经历过黑暗的人，才能体会拥有光明是多么的可贵，沉浸在黑暗的世界，

会让人疯掉的，

就在安文脑海中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出现的时候，一个高大身影突然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

而这时，整个实验室内的欢呼、吵闹、窃窃私语也渐渐息止，最后重归与平静，就好似有一双大手突然掐断了声源一样，在老人开口的一刻，就彻底的没了动静，

“很好，”

那个人身躯高大、面容有些沧桑，声音带着上位者所拥有的威严感，随着那俯视的目光从安文身上掠过，让安文本能的有种遇到上级的感觉，腰板下意识的就绷直。

虽是一张威严且陌生的面孔，可这款式多少和陆有些相似的泥浆色泽迷彩以及他肩膀上扛着那两颗闪亮亮的星星和麦穗代表的身份却是安文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的，

当兵久了，

有些东西就成了本能，

只是见到肩章的那一刹，那一眼，

安文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想要弹跃起来，敬礼。可就在他双腿刚刚发力，身躯刚刚竖起的时候，一股虚弱、无力的感觉从身躯上涌现出来，让他忍不住一个呲列，差点栽倒在地。

好在他即将摔倒之前，面前老人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才让刚刚苏醒的安文不至于一下子摔倒。

不过纵使如此，安文依旧还保持着严肃表情，左手扶着培养舱边壁，另一只手骤然，直指太阳穴，在距离穴位不到一厘米的时候，突然停止，倾尽力气，高声喊道，

“报告中将同志，原空十三军下直属特战飞行团特飞大队，王牌飞行员“安文”，职衔“少校”......”

不过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骤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参加实验计划之前，似乎就已经转业，那也就意味着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军人，也不需要敬礼。

想着，

安文突然沉默，高举的手也是骤然垂下。

而黄老却并没有去在意安文的反应和状态，而是将目光迅速转到身后的梁良身上，那眼神似乎是在询问，“怎么回事？”

而梁良似乎也是很懂黄老，仅一个眼神，他就很快明悟其中含义，赶忙出声解释道，“总指挥，这是出舱后的短暂后遗症，实验体在出舱后有一小段时间的虚弱，不碍事的。”

“哦！”

听到这话，老人也舒心了不少，

毕竟现在的安文很重要，如果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并持续了将近的一百年的时间，就培养出个看起来就弱不禁风，实际上就是弱不禁风的病秧子，那还不如就此洗洗睡了，

还特么夺回个屁的地上世界，

老实回家喂猪去吧，

不过，老人疑心显然并不指这些，而是又一次抛给梁良一个询问的眼神，虽无言语，可那神色却已然是暗藏所指，让梁良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答道，

“咱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休眠时间过长后产生的反应，而具体的东西暂且不太好说什么，只能等一等。”

梁良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低下头，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答案，却也让一旁的黄总指挥大致了解，倒也没有继续去追究什么，转而看着扶着边壁努力站立的安文，沙哑的声音吩咐道，

“零号......不，安文是吧。从现在起，你过往的身份都已经不作数，你睁开眼的那刻，是在我白山蜂巢，以后自然也是我白山蜂巢人，我先让人送你去休息，具体的事情，等之后再说。”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