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大庙的地方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二辑

包神铁路

1

天大的喜讯,不是传言。

脑包滩村民,听说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自然就记住了一个很大的中央首长,国家总理李鹏。

消息从伊克昭盟盟府东胜传回树林召,再从树林召传来我的家乡脑包滩。这个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真真切切。李鹏总理来了,特别关心鄂尔多斯高原,专程视察东胜煤田,肯定一件大事。总理说,开发煤田“关键是铁路,没有铁路,一切都谈不上……要全力以赴,争取三年内通车”。

消息说,国家决定修一条铁路,定位为拉运煤炭专线,国家看准丰富的东胜煤炭资源。

消息还说,暂时定位煤炭专线,说不定以后兼以客运线,国家不许浪费火车道,让火车头常冒烟,一条铁路长龙夜以继日,摇头摆尾。

消息确切,这条铁路全线总长177公里,输送煤炭能力1000万吨,那可是国家一级铁路标准建设,总投资人民币3亿。那么多钱,大中华,大气势,国家就是国家,改革开放的泱泱大国。

消息更兴奋,铁路名称已经确定,简称一点,叫“包神线”,往全称说,多4个字,就叫“包头至神木铁路”。开天辟地第一回,震撼人心的大事,怎么不令人兴奋,那才是要多激动就有多激动,人们心里怦怦跳,脸上挂笑容。

一条铁路,怎么就让人那么兴奋?那么激动?

这还用说,不必多说,家乡脑包滩和四面紧邻的村社村民,大多数都是解放前走西口走到黄河南岸,躲难逃荒的神府后人。

神,就是陕西神木,府,说的是陕西府谷。神府山域那边,就是这里人的祖籍地,神府山域那边,老祖宗的灵魂还在,地下沉睡的神府煤炭大田,连着东胜煤炭大田。

两大煤田,千古万年以来,一动都不动,沉睡不醒,终于等来国家的巨大力量,可想而知,指日可待,即将修铁路,运煤炭,变黄金。

国家修铁路,怎么修?

从北至南,北起连接包头火车站,向南跨越黄河老湾,直穿脑包滩邻村红泥滩地,火车呼啸而过,驶向树林召,溯罕台河而上,路经东胜小城,再沿着乌兰木伦河,终至神木县大柳塔。

消息传来,还有消息的许多细节。这条铁路,就是这么个修法,必经脑包滩邻村东油房圪堵。听说,就这么奇怪,修铁路不占脑包滩一寸土地,就像有意擦边而过,多么神奇,多么不可思议,一条铁路就像还会弹跳一下,看见脑包滩红泥硬地,两根铁轨瞬间就绕过脑包滩。

脑包滩村民,想象着,吵闹着,兴奋不止,激动不已。

脑包滩村民,感谢共产党,感谢国家的巨大力量,不忘老祖宗的春秋大义,不忘老祖宗毅然走西口,将后辈子孙带来黄河冲积平原,一举获得一滩红泥硬地,永远得滩得地,永远安家传世。

听到修铁路的消息,一群神木后人最为欢欣鼓舞,拍手叫好,有人说一声,太好了,回老家探亲方便了,火车一响,一吐白烟,睡一觉就到了。

府谷后人,一样动容动心,异口同声,都说,回老家上坟烧香,参加婚葬红白事宴,火车“呜——”一声,就到了大柳塔,再绕一个弯,拐一段路,祖籍就在眼前。

一天,脑包滩来了一个税务干部,嘴上咋咋呼呼,收这税,要那费,顺便问一声,“修铁路,那是国家强大了,是不是?修铁路,听说路过脑包滩,是不是?”

村民们看见税务干部,就来气了,不想理睬他。去年以来,四邻八村流行一串顺口溜——


戴上大盖帽,东西随便要,披上老虎皮,瞎说都有理。

一天两顿酒,不醉不罢休,越喝越爱酒,不醉就难受。


村民们知道,越不理睬税务干部,税务干部越想多说几句废话,扶一扶大盖帽,令人愣怔:“脑包滩人,祖祖辈辈鼠目寸光,就死盯一滩红泥硬地,你们想想,再过几轮牛年马年才能发财?你们说,我听,啊?”

村民有硬汉,一听这话,很不高兴,大声质问税务干部,脑包滩人怎么啦?脑包滩人祖祖辈辈得来一滩红泥硬地,一代又一代,一辈又一辈,照样吃饭睡觉,生娃娃过日子。

税务干部不惹有火气的脑包滩人,接着启发几句,想想吧,修铁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煤多钱多,意味着地方财政增长,铁路沿线一定带动许多产业,许许多多的小车站周围,开个小卖铺,小饭馆,不挣钱?脑包滩人,再不能目光短浅了,往深想问题,往远看事情。

年轻人们,不抢话,还想听税务干部多说几句,税务干部手提一只公文包,背抄着手,摇晃着走了。

年轻人们,眼睛忽眨忽眨,脑子里想什么,谁知道?

老年人们,就不一样,上了岁数的大爷大叔们,听不惯税务干部说长道短,最反感嘲弄脑包滩人“鼠目寸光”。

有的大爷,自言自语,税务干部什么意思?让咱丢弃红泥硬地,开小卖铺,谁种地?

有的大叔,默默不语,心里想,什么意思?丢了红泥硬地,都去开小饭馆,不种小麦玉米,干部们喝西北风?

村里有一个瘸腿二叔,一生就会杀猪,还会剃头,他与众不同,摸一把毛发稀稀拉拉的大背头,哈哈笑:“开小卖铺,开小饭馆,那是年轻人的事。我老了,虽然按不动肥猪了,还会剃头,轻车熟路,轻轻几刀,剃毛草。”

我的二姑夫,一语高调,张嘴就说:“修铁路,那是国家大事,老百姓就是个拥护。眼下,红泥硬地不能丢了,往后还是命根子,是人,总得吃饭。”

瘸腿二叔搭话,对,是人,总得吃饭,我是杀猪的,要吃饭,我是剃头匠,要吃饭,总而言之,铁路要修,土地要种。

2

1986年5月30日。达拉特旗大树湾黄河南岸,人山人海,彩旗飘舞,锣鼓齐鸣,包神铁路建设拉开序幕,举行盛大的铁路路基工程开工典礼大会。

大树湾黄河南岸,距离脑包滩不远不近,许多村民放下手头农活营生,一群一伙,蜂拥而上,前去观看典礼盛况,最想听听典礼大会上传出些什么惊喜,哪怕是三句两句,一句也行,半句不嫌。

不料,开工典礼大会短小精悍,大领导上台只讲说十来八句,大会主持人就宣布开工典礼结束。于是,一排铲车,一排推土机,齐刷刷地启动,机车轰鸣,泥土翻滚。

脑包滩人,没听到主席台上的大领导讲些什么,只看见彩旗飘舞,锣鼓齐鸣,机车轰鸣,泥土翻滚。

脑包滩人,见证了包神铁路开工序幕。脑包滩人,等待着,只等铁路快一点修来脑包滩,火车“呜——”一声,横穿一滩红泥硬地。

铁路开工典礼不几天,从包头走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的骑摩托,有的开着大屁股吉普车,蹦蹦跳跳,一溜黄尘,游走滩地,村村社社。

有两个人,直奔脑包滩村口,一人骑摩托戴头盔,一人紧抱开车人的腰条,戴着大口罩,又吼又骂,骂泥土小道坑坑洼洼,一溜黄尘,呛人。

这两个人,本来就是男的,看那行头不男不女,听那言谈吐语,男人腔也像,女人细音也有。

一个人问,抓个愣大头,先抓谁?

一个人答,干干脆脆,先抓脑包滩的贺满仓。

听那一问一答,这两个包头人认识贺满仓,听那出腔来头,贺满仓肯定和他俩关系不是太过硬,要不然,抓个愣大头,怎么就先抓贺满仓,还干干脆脆?

脑包滩有人耳灵,站到路口听到顺风话,耳灵人心想,包头人来头不善,来抓愣大头,想做个没的?耳灵人又想,贺满仓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多少个年头就爱逛包头,什么包头人都见过,什么交道都打一打,从来不吃一回亏。

那两个包头男人,找了大半天贺满仓,连个影儿都没看见,摩托车一掉屁股,“嘟嘟”一声嚎叫,溜回包头了。

其实,贺满仓真的没窝在脑包滩,那天一大早,挎了个小包包,真的出门走了,正和两个包头人背道而行,跨过黄河,走包头。

第二天早上,太阳刚从东边升起,那两个包头人骑摩托,戴头盔,“嘟嘟”一阵响,又溜进脑包滩。这一回,两个包头人可心可意,看见贺满仓刚端起饭碗,动筷子吃酸粥,一下把贺满仓堵在家里。

“你们怎就来得这么早?慌什么?什么事?”贺满仓奇怪来人慌慌急急,他确实认识这两个包头人。

包头人,一个说,真有急事,一个说,急事特急,办成了一定发财,你贺满仓管够享福,家里满仓金,满仓银。

贺满仓请包头人动筷子,试一碗盖帽酸粥,甜酸甜酸的,再挖一勺葫麻盐,不咸不淡,挺香。

两个包头人,一齐摇头,一个说,闻着酸粥,臭气反胃,一个说,闻了酸粥,恶心想吐。

贺满仓不理包头人,一边埋头吃酸粥,一边说一声:“拿起旱烟锅子,抽旱烟。”包头人不爱抽旱烟,一个人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一个人从兜里摸出打火机,你一根,他一根,抽纸烟。

贺满仓吃完一碗酸粥,又端起一碗,慢慢吃,细细咽。两个包头人心里犯急,一个挖苦说,你贺满仓才50岁出头,牙口不如猫儿,一个嘲笑,你贺满仓吃酸粥就像猫儿,舔糨子面。

贺满仓还是不理包头人,慢慢吃,细细咽。

等吃完第二碗酸粥,贺满仓一只手摸两下薄嘴唇,一只手伸向包头人掂两下,示意递一根烟,一个包头人连忙递烟,另一个包头人“咔嚓”一声,打火机冒火苗,点着烟。

“什么事?这么急?慢慢说。”贺满仓抽一口纸烟,轻轻吐一下,吐出白烟圈儿。

两个包头人,都挤眉弄眼,这个让那个先说,那个让这个先说。贺满仓很恼火,十分讨厌他俩鬼眉溜眼,最见不得他俩不三不四的神态。

“啪”一掌,敲击炕桌,贺满仓戗了,发脾气:“要说快说,老子哪有闲空和你们瞎磨嘴皮子,要不然,老子下地锄谷子,间苗拔草。”

两个包头人,一听贺满仓骂两次“老子”,都很犯急,一个说他先说,另一个说还是他先说。贺满仓更恼了,一肚子窝火,咬牙切齿。

“啪”又一掌,炕桌上的碗筷一齐抖动,贺满仓挤挤眼,嘴唇一咧:“一个先说,一个后说,不要给老子话抢话。”

贺满仓上来火气,一下震住两个包头人。一个包头人,放低声音开讲,大致讲了十来八句,主题是国家要修包神铁路,铁路必经脑包滩附近的红泥硬地,国家肯定要征地,听说征地标准水地1亩1500元,旱地500至800元,林草地更少,才200至300元,荒地最可怜,50元。

贺满仓默默地听,抽一口烟,吐一圈白烟。

一个包头人讲到这里,眨眼示意那个包头人补充补充,说一句,“来实的,交底子”。

贺满仓一肚子火气,敲打敲打:“什么屁事,一个人还说不完整,非要两个人你拉弓,他射箭。你们包头人,真不是些好东西,痛快一点,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该来实的就来实的,该交底子就交底子。一个包头人,放低声音,轻声低音,像蚊子轻叫,啰里啰唆一串话,最要害的是国家修铁路肯定征地,看准一锤子买卖,想买脑包滩附近村民的土地,请贺满仓游说村民,大包大揽,滩地荒地都想买,亩数越多越好,按征地标准翻两番付款,一次性付清。

贺满仓还想抽纸烟,夺过包头人一盒烟抽出一根,包头人恭恭敬敬,打火机“咔嚓”一响,忙给点火。

正是火候,是时候了,两个包头人都如此这么想,互相点头示意,像似预祝成功。

一个人兴奋:“火车一响,黄金万两。”

一个人激动:“黄金万两,对半分成。”

贺满仓“呸”一个字,口气坚定:“老子是谁?老子不倒腾土地,不当脑包滩的龟孙子,反胃的不吃,无理的不做,违法的不干。”

两个包头人,大吃一惊,干瞪眼。

3

包神铁路建设,堪称一场大战役,一炮接着一炮炸响,又响又亮,惊天动地。

铁路路基开工建设,这是包神铁路建设整体战役的头等硬仗,当轰轰烈烈的序幕拉开不到一个月,紧接着又起大举动,又一炮炸响。

1986年6月12日。铁路黄河大桥建设工程开始了,再一次举行开工典礼。脑包滩一些村民,大开眼界,再一次见证了国家的巨大力量,经见了国家级施工队伍强大阵容,铁道部大桥工程局进驻黄河南北两岸,开始整条铁路最具控制力工程的拼搏。

一声号令,声声呐喊,声震四面八方。

千年黄河古渡,涛声依旧,滚滚不息,呼唤着两岸天地,彻底焕发了达拉特旗人民的精神气。

此时,伊克昭盟党委和行政公署全力推动铁路建设进程,同步推进煤田大开发紧跟快上,举全盟财力人力,号召千军万马,组织社会车辆,开向煤炭大田,将鄂尔多斯大地蕴藏的精煤运往包头那边,再倒腾专列火车皮,运往秦皇岛港口。

这是催人奋进的新气象,国家改革开放的大举动,一派气势不凡,势不可当。

脑包滩人,祖祖辈辈安分守己,得滩吃滩,绝大多数村民死守家园,就在一滩红泥硬地夺食养家,繁衍生息。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壮汉,再也不想死守家园了,挺身站出来。

“我想拉精煤,挣大钱。”这个年轻壮汉,从脑包滩走来东胜,他对我说:“你在衙门做事,找找关系,承包一辆大吨位卡车,运精煤,过包头。”

他,嗅觉挺灵敏,早就看出国家改革开放的风向,早在两年前就未雨绸缪,获得证照齐全,学会开大卡车。

这个年轻壮汉,他和我沾亲很深,正是我二姑的二小子,名叫齐志华,奶名二捣蛋。

我问二捣蛋,怎么个承包法?怎样才能迅速联系到一辆运煤大卡车?他简单说一遍,向我透露什么公司主管,哪个人点头算数。

“这事好办,不算走后门。”一听二捣蛋的提醒,我立即给出一个满意答复:“你说得很对,仅此找找关系而已,尽快促成一辆承包大卡车。”

我雷厉风行,当场敲电话,点头算数的人,正好是我的熟人,事情办得很痛快,一举成功。

二捣蛋,我的表弟,捷足先登,他是脑包滩村民参加运输精煤大会战的第一人,他看到眼前国家建设包神铁路的前途和希望。

“将来不远,火车一响,黄金万两。”二捣蛋临走时,说一句乡间顺口溜,很经典。

我望着二捣蛋的背影,一身高壮,虎背熊腰,很急促,走了。

二捣蛋一走,我开始拆信件信函。第一封打开,便见信从达拉特旗寄来,寄信人是我的高中同学田长生,我和他关系很好,长期保持私人感情联系。此时,他已从乡政府调回旗电业局上班,经常为我提供一些基层一线的势态变化,乐意搜集一些乡间趣事趣谈,经常捕获一些顺口溜。

这一回,信纸上又写下两段顺口溜。第一段——


五十年代,全民捡铁炼钢;六十年代,全民备战备荒;

七十年代,全民抛食种粮;八十年代,全民倒腾经商。


连续读两遍,捧腹大笑。再读第二段——


雷锋叔叔不接站了,张思德也不烧炭了,白求恩调出医院了,老愚公不想挖山了,人人都经商单干了。


读完第二段,我却笑不出来。想一想,这两段顺口溜,朗朗上口,尽管表达上不完全精准,也有以偏概全之嫌,而从字里行间却引人深思。两段顺口溜,真实地反映出中国大地上巨大的时代变迁,同时折射出我们国家不同时代的政治走向,自然就看到人们的行动意识以及社会主体力量的轰轰烈烈,包括千军万马涌向一个战场,时而一哄而起,时而拥挤不堪。

两段顺口溜,流行于1986年夏季以来。两段顺口溜,一经流传朗诵,不仅给这个夏天带来一声笑意,也给这个夏天增添了一层非常异样的色彩,顿时四面八方喧嚣,城乡人流涌动,许许多多的人们,一致“向钱看”,敢领潮头的弄潮人,更是百尺竿头,誓死不回头,要打一场金钱战。

金钱战好打吗?这一年秋末,田长生又寄来一封信,打开信一看,没有一声问候,没有一句交谈,没有一句相告,只有新近刚刚传诵的六行顺口溜。

题目是《六行得》,内容是——


发了胆大的,富了摆摊的,亏了瞎倒的,

哭了不动的,贫了老实的,醉了当官的。


《六行得》,有点意思,读后感慨不已,居然大有意境。

闭目摇头,再细细地想一遍,我满脑子充分发挥一下,努力渲染下去,想办法添油加醋,千方百计增多人物画像,争取达到千姿百态之效,是不是啊?《六行得》,实在了不得,差不多啊,宛如一幅巨长巨长的当代北方《清明上河图》。

可惜,我不是画家,倘若我是画家,我将耗尽时光,该画一幅了,取名《黄河岸边六行得》。我再往深想一下,假如我是画家,一定将表弟二捣蛋的形象,以及他驾卡车送精煤的图像,涂抹上去,不图光彩,就图真实。

《六行得》图像,深深地潜隐进去了,牢牢地印象于我的大脑。

得获《六行得》不几天,从家乡脑包滩又传来两个包头人第二次进村的故事。故事说,那两个包头人,一计不成,再来一计,实施一场二进攻,企图围剿贺满仓,再次诱哄上钩,还拿出“杀手锏”。

两个包头人,再次找到贺满仓,说,据马路传闻,达拉特旗树林召镇西南郊,将迎来国家的又一股强大力量,开工建设一座亚洲最大的火力发电厂,取名“蒙达电厂”。这本来不是马路传闻,正是可靠消息,此时,当地政府正在向上实施报批手续。

诱哄贺满仓上钩,说的是请贺满仓空手出面,一笔大钱有人甩出来,敢去树林召西南郊买下百亩荒地,当下就是占地为王,胡乱栽种一些劣种树苗,成活率太差不怕,适当插入一些干柴棍子,一律不怕,无所谓。

干什么?等待国家征地,狠狠向国家讨价还价,狠狠捞一把,事成之后和贺满仓二一添作五,对半分钱。

“杀手锏”厉害,一个包头人说,你贺满仓不要忘恩负义,你贺满仓60年末曾经带领一帮穷人,走包钢装卸火车皮,挣大钱,凭什么?靠的是谁?全凭“我大舅的面子”。

另一个包头人,话赶话,你贺满仓还是60年末领上一群穷人,跑去包钢西郊内蒙古建设兵团,担过拦洪大坝,挣过大钱,凭什么?靠的是谁?不要忘记,靠的是“我三姨夫”。

贺满仓一听,大骂:“靠的是谁?就靠老子的苦力,还有一群老乡的汗水。我送过你大舅3斤葫油,也送过你三姨夫10斤绿豆。滚!早就两清了。”

两个包头人傻眼了,惊慌失措,再次失败。

贺满仓真想上去扇打一巴掌,终究忍住了,手指包头人,一声吼,滚!他彻底撕破脸皮,硬话硬说,老子和你们五服不连,六亲不沾,老子就是反胃的不吃,无理的不做,违法的不干。

听了这个故事,我立刻顿悟,假如我是画家,一定赶紧动笔涂彩,完整地画一幅《黄河岸边六行得》,兹将两个包头人和贺满仓的故事,可不可以补充上去,涂抹上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