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沟里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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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土楼(1)

林立珍回到家后,更加沉默寡言,茶饭不思。夏有金请来夏泽地把脉,又诊断不出有什么毛病,但林立珍见着夏泽地却满心欢喜。

孩子们大了,夏有金也不知道自己生的孩子怎么那么难懂?现如今,她是越来越忙碌,哪有什么心思管孩子们那微妙的变化!

有一天,夏有金养的猪不思饮食,夏有金把猪食准备妥当,吩咐林立珍喂猪。她原想让婆婆帮忙,可如今婆婆年事已高,如今,婆婆那张碎嘴早没了昔年的嚣张,她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深居浅出,夏有金除了供给婆婆日常所需,也就不怎么让她帮忙家里活计。

她背着背篓赶场,从小时候邻居家的门前经过,见到了五岁就割牛舌头的小男孩,如今,他早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们彼此聊着过往,夏有金发现他家正在动地基修整房屋。

“不久后,马路边上就会有一栋一楼一底的小洋楼了!”

伙伴不无骄傲,夏有金静默。

回到家以后,夏有金的心里思前想后,那个流鼻涕的小男孩,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建楼房呢?

“我们家哪里能跟他家比?他是供销社采购,一年下来,谁晓得他侵吞多少公款?”林建国愤愤不平。

夏有金听在心里,没有马上反驳林建国,心想,就算人家侵吞公款,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你呢?你有本事也侵吞公款试试?

林建国见夏有金不吭声,以为踩中了夏有金的尾巴,得知他们是童年伙伴,一起割过牛尾巴,一起上地偷过麦穗,一起转过山,一起下过地……那心里本就不舒服,如今,夏有金的小伙伴比他有出息,不久的将来就能住上小洋楼,那滋味……

林建国最受不了夏有金的轻视,倒不是如今林建国越来越爱夏有金。他和母亲、弟媳们一样,骨子里根本就没有把孤儿夏有金摆放在重要位置,以前轻视,现在不服气。

夏有金战战兢兢地容忍着林家人几十年的轻视,直到大姨妈让她不必害怕任何人,那句话让她珍藏了一辈子,她就当真不怕了,非但不怕,反而有这个家她才是一家之主的气概。

夏有金尝试了一次甜头之后就再也收拾不了,那一次,林建国让夏有金给他找电费单据,夏有金不太喜欢那些细致的管理,三屉抽柜里翻遍也没找到,夏有金又上阁楼,把分家得到的那只翻盖柜子打开,也没有发现。

林建国火冒三丈,一如继往地吼叫,“逑用没得,连张单据都保管不好?”

夏有金正在灶房烧灶,本来找东西就找得起火,况且,灶头火熄了也没人管,还被林建国好一顿吼骂,那从心头蹿出来的怒火不比林建国差。

她捡了灶房的火钳,追赶出来,劈头盖脸猛一阵好打,就像打孩子们小时候一样,林建国也尝试到了和孩子们一样的待遇。

反而是林建国懵了,夏有金发起火来,九头牛都拉不住,吓得林建国往后院跑出家门,但夏有金还是紧追不舍,用她的话说,那就是要治理就要彻底把你治理到服气为止。

林建国躲在后阴沟磨房处,那窄小的空间令林建国躲无可躲,愣是让夏有金揪着耳朵,用火钳打了一下又一下。

林建国始终没有还手,也不好意思喊叫,昔日里那些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从此以后,林建国在夏有金面前愈加不敢放肆,用夏有金的话说,是她把林建国收拾了。

可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把几十年如一日的个性磨灭了的?在夏有金的调教下,林建国确实有所收敛,但也远没有如夏有金所认为的那样千依百顺。

林建国在夏有金的调教下,逐渐收敛了不少脾气,话也逐渐少了,不高兴了黑着脸,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对家务事就更不上心,冷眼旁观着夏有金尽情表演。

夏有金想要建楼房的种子就这样种下来了,一打听,像小伙伴家修建的那种规模的楼房,最起码也要两三万块钱,那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让夏有金瞠目结舌,天啊噜,那可是一大笔巨款啊,老天爷,把我全家人卖了也凑不够这么巨大的一笔款呀!

无奈,只有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修建。

修建楼房这件事情,夏有金感到兴奋,虽然天价的造价让她望而生畏,可聪明的她从来就没有被困难吓到过。她盘算着自己修建,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不就是修建楼房吗?有什么好困难的,山里多的是镇楼用的木料,山沟处到处是泥沙,家里大人小孩都可以充当人工,至于水泥嘛,大不了卖一个肥猪,买水泥的钱无论如何也省不下来,夏有金盘算着。

“没事瞎折腾,你想没想过,我们可是只有三个女儿啊?”林建国撇着嘴,很不满地瞪着夏有金。

“女儿咋啦?我又不是建来自个住,我想做晒谷场!”

“晒谷场?怎么建?后边那个晒谷场不够吗?”

夏有金白了林建国一眼,“你怕是不晓得我们家住在天井中心哦?四面八方全是房子,你看不见啊?晒个东西还要从后门绕出去不说,还要爬几十步台阶,这都不说吧,光这块屁大的空地,毛毛燥燥的,就那样简单抹了水泥的晒坝,它还是晒谷场吗?”

林建国愣了一会儿,仔细想了想,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老婆,你说得对,后边晒坝确实远了点,是有那么的不方便,尤其是在收水稻、麦子、玉米的季节,每天都要担几百斤爬上爬下,我算算,咦,往返十多趟也,确实有点辛苦!”

“所以我说,老林,要是在后院有一块空地做晒坝该有多好?”

“是啊!我们家就这一点不好!”林建国搓着双手,局促地走来走去。

“哪里才这一点不好?”夏有金纠正着,“只是,马上就要到收割稻谷的季节了,得好好想办法把晒谷场解决了,你看,那些有钱人不都建了楼房吗?依我看,干脆把后院修建成平房?那晒坝不就出来了,也不用每天都收进收出的,尤其是下雨天,更方便了?”

林建国捋着下巴的山羊胡,“好主意到是一个好主意,可是,我们家本来就处在屋子中心,到处都黑咕隆咚的,大白天点最大瓦数的灯泡看起来还是像地窖一样,这后院是唯一通光的地方,要是建成平房,是多了一间房子,也能解决晒谷场比较远的实际问题,可是,这样就没了采……”

“那有啥子嘛?留天窗或者干脆开一道缝?”

“那还不如留天窗,开缝的话,总害怕下雨天漏雨下来!”

夏有金跟林建国基本上协商一致,在林建国的影响下,夏有金也是一个相当急躁的人,恨不得马上就把那楼房建立起来。

在她的脑袋里,那楼房已经按照自己的方式成立了,哪需要设计师设计呢?哪需要评估房屋的安全呢?至于用多少料才能修建房屋,她的心里也没有一个底,可是,那心中却早就有了这个大概的数。

她说到做到,简单地目测了房屋的长宽,一个人背了斧头,在最近的山头转了一圈,一些杉木就被她齐根砍断,她把林建国抓到山上,俩人一根一根地把杉木抬了回来,由于事先没有足够估计,抬回来的杉木长了许多,天生乐观的夏有金露出笑脸,“幸亏这杉木是长了,要是短了才不好办呀?”

林建国算好了动工的良辰吉日,请来了石匠,利用现有的房屋资源,在后院中央支了四根石柱,把杉木用来架了横梁,横梁之间铺上用竹子编成细细密密的篱笆,覆盖一层稻草,然后一层河沙一层水泥,足足有半尺厚的一个人工制造的天台已然立在房顶中央。

站在上面,四周全是青色房顶子,天台的西南角留了出水口,雨水便能顺着墙壁通往后阴沟流走。同时,也可以将需要晾晒的稻谷从这个雨水口拖上天台晾晒。

按照事先商量的结果,也留了天窗,可是,无论怎样,那绝大多数的采光还是被这个人工雕琢的天台给侵吞了,下面的院子其实用处并不大,只是通往后门的过道,只是通往猪圈屋的过道,原先置放在那里的水缸也没有办法挪往其他地方,因此,天台下面的小院也只是一个过道。

“这样看来,屋子确实没有什么采光啊?”林建国忧心忡忡,没有阳光的房间,不知道人住着会有多阴暗?

“没有就没有吧?这样还干燥点,我最受不了湿漉漉的地方,甭看我年纪轻轻的,这老寒腿的风湿病一年比一年孬。”夏有金抱怨着。

“唉,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们住屋子中间呢?以我之见,还不是只能将就了,不过,这水泥河沙堆了这么高,不晓得这几根杉树承受得了多久哟?”

“呸呸呸!林建国你个乌鸦嘴,这不是才建好吗?是,我也看到了,那根杉树有点压弯了,问题不大,再说,几个大太阳晒下来,还会晒干的,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