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铃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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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霜降 七 身份成谜

江屿的步子很慢,仿佛他正行走在泥泞的沼泽中,每一步都要十分小心,每个不起眼的水坑都可能是吃人的陷阱。此时的梁书和刘从雨也有同样的感觉,眼前这个呼呼大睡的人到底是谁?

李公甫仔细验看了楚天声的伤势之后眉头紧锁,问起此人的来历时,刘从雨也不答话,只是幽幽的看着梁书,梁书红着脸答道:“他是我在广和楼遇见的。”

李公甫挑了挑眉毛:“梁大人是不是过于儿戏了些?在茶楼随便遇到个人就能冒充你的同僚?”

梁书也皱起了眉,略一思忖才道:“本官去刑部的时日尚短,有些身在外地的同僚确实还来不及认识不过我验看过他的令牌并无差池。说起来,李捕头又是在何处见过楚大人,你又如何保证你认识的楚天声才是真的?”

李公甫被问得一愣,不过他并不迟疑:“前些年楚大人曾来此地核查几庄疑案,当时便是下官陪同办理的,算下来相处也有数月,自然不会认错。”

梁书从楚天声腰间取下刑部令牌,举到李公甫面前说道:“李捕头可认得此物?”

李公甫接过令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脸上也满是狐疑之色,良久才道:“令牌确实是真的,可这人确实不是楚天声楚大人。楚大人年有四时,是个中等身材略微发福的,和这个人毫无相似之处!”

室内一片寂静,刘从雨摸了摸自己颌下的胡须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这个人不是楚天声而是别的某个主事,碰巧也是梁书不认识的?”

李公甫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梁书脚上的官靴,然后指着地上楚天声的鞋子说道:“梁大人请假外出之时尚且穿着官靴,可眼下已是霜降,而这位楚大人本就在办差,穿的却是一双薄底快靴……只怕这令牌来路不正吧?”

梁书虽然心里并不服气,可被李公甫说的也有些心虚。正在此时,管家忽然走进客房来到刘从雨的身边耳语了几句。刘从雨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楚天声,挥手让管家出去。

“大家不用猜了,昨天我派人去打探这人的底细。刚才接到回报,真正的楚天声三天前就离开夔州回京复命去了,压根就没往咱们璧山方向走过。”

梁书听的皱眉,急忙问道:“江屿呢,让他赶紧把这人弄醒了问问啊!”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梁书一看来人正是江屿,只是他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看。江屿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李公甫,他觉得机关图的事儿还是不要牵扯太广,便压下了心中的焦躁,耐心听梁书说完楚天声的情况。

“江屿,楚天……额这个人不过就是脑袋被石头砸一下嘛,怎么还睡起没完了,你说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江屿叹了口气:“他头上受了重击,我担心他留下什么后遗症就给他用了些安神的药。放着不管……再有七八个时辰也就醒了。”

刘从雨蹦起老高:“什么?七八个时辰?我还让这么个不明不白的人在我家睡上七八个时辰?江神医您行行好吧!”

门外的管家听见自家老爷的爆吼声,刚探头进来看看情况就被刘从雨吼了出去。

江屿赶紧解释:“哎呀刘大人不要着急,在下说的是放着不管的情况下……”

“那你倒是赶紧动手啊!”

“好好好……在下这就动手,不过还请几位大人先出去一下,留梁大人在这里帮我就行。”

李公甫本要反对,可还没等他说话就被刘从雨拉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刘从雨还在喊:“江神医你赶紧把他弄醒,问清楚他到底是谁!敢在我家骗吃骗喝装忠良……”

刘从雨的骂声越来越远,渐渐地便听不到了。梁书压低声音问道:“江先生,你把他们都支出去干嘛?莫非你有什么发现不方便告诉他们?”

江屿叹了口气:“确实有些发现,我担心此事会牵连到刘家所以想先与你商议一下。事关重大……”

梁书大咧咧的坐到八仙桌前,掂了掂茶壶,从里面倒出两杯尚有余温的茶水:“来来来,天大的事儿也先喝口水再说。我还没见你脸色这么难看过。”

江屿接过茶杯却没有喝。他伸手入怀,手指已经感受到了丝绢特有的手感,犹豫了片刻却没有把它取出来。他犹豫的看着床上的楚天声,对梁书说道:“不知梁大人对唐门了解多少?”

梁书指了指西南唐家堡的方向,用询问的语气反问了一遍:“唐门?你说的是那个……唐门?”

江屿点头:“嗯嗯,就是你说的那个唐门。”

梁书摇了摇头:“了解不多……不过这跟唐门有什么关系?”

江屿冲楚天声努了努嘴:“我怀疑这人或许就跟唐门有关。”

梁书惊得张大了嘴巴,江屿在他喊出来之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我或许发现了玉佛的秘密,这秘密跟唐门有关。你不要出声,听我说,可以吗?”

梁书的嘴被江屿捂住,只能用眼神表示同意,江屿便继续悄声说道:“我找到了一份盖着唐门印章的机关阵图,看起来是个十分宏大的工程。这个人既然冒充楚天声,那就一定有他的目的。而且我也不相信这件事儿不会是司空易做的,所以这个人很有问题。”

江屿说完就收回了捂住梁书嘴巴的手,梁书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儿不是司空易做的?而且这个人不是一直在帮我们吗?”

他的话刚说完,自己就来了灵感:“莫非他帮我们守住玉佛是为了等我们解开玉佛的秘密?”

江屿耸耸肩:“或许吧,不过我还是先把这人弄醒算了。有梁大人在,想必不会让他伤害我吧?”

梁书把手按在剑柄上,傲然道:“我看过他的身手,只是跑的快些罢了,有我在你放心!”

江屿笑着点头,然后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羊皮卷,展开之后里面密密麻麻的插满了银针,江屿掀开楚天声盖着的被子之后,便一根接一根的把银针刺进他的身体,最后一根刺在眉心,离头上的血包不过毫厘。银针离手之际,原本昏睡的楚天声蓦地睁开双眼,一对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终于把视线定在江屿的身上,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正在微笑的郎中。

“江先生?你这是……”

江屿笑着挠了挠鼻子,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他们说你不是楚天声。”

楚天声的唇角微微翘了翘:“这么快就露馅了吗?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梁书向前迈了半步,半个身子挡在江屿身前,冷声道:“在下刑部正六品主事梁书。虽然我和楚天声是同署的同僚,可我确实不认识他,而且你手上的令牌也是真的,所以我还真的被你骗了。不过这几天你一直叫我梁公子,我总是觉得别扭,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京城里谁不知道我梁书的名字?就算不知道我调任刑部,可京官儿们从来都是喊我梁小侯爷的!”

楚天声扬了扬眉毛结果牵动了银针,疼的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忍着疼说道:“哎呀,这就没办法了,我是真的不认识你。”

江屿又抽出一根银针,在他身上来比来比去似乎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我猜你就是那个要来盗宝的司空易吧?”

楚天声的表情瞬间凝固,梁书的扶风宝剑抽出来一半,他不可思议的盯着楚天声:“你是司空易!”

“如果我否认的话,你是不是还要用银针扎我?”

江屿点了点头:“我还知道几个扎上去很疼的穴位。”

楚天声从鼻子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吧,我承认,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我就是司空易的?”

江屿耸耸肩:“也不难,因为只有你一直被石头打。而且你……挺蠢的……”

“蠢?”

江屿挠了挠鼻子,有些腼腆的说:“谁让你每次都要留个纸条呢。第一次在广和楼你被石头打鼻子的时候我就发现,那张纸上的字迹虽然潦草,但是还算工整,而且墨迹早就干透了……能用石头当做暗器百发百中的人我确实知道几个,可是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有人会在茶楼骂自己的,我可就一个也想不出了。再者,刘家这么多人,为什么司空易一直只用石头打你,而对别人却用飞刀呢?所以我就猜测,或许根本就没有人从外面扔石头,那个百步穿杨的司空易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苦肉计也说不定。”

梁书听江屿说话时一直盯着楚天声的脸,没有放过任何一丝表情上的变化。他看到了佩服、懊恼和不屑?

果然,楚天声的嘴角继续上翘:“江先生果然是个聪明人,从这些微细节就能推断出这么多,在下十分佩服。不知先生师从何人?怎么会这种金针禁止的手段?”

“家师江水,不知兄台可有耳闻?”

楚天声的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江水?实在可惜,在下还真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能教出先生这样的大才,想必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老先生吧。”

江屿笑的越发腼腆:“在下还知道一件事。”

“哦?”

“你,不是司空易。”

楚天声眉头紧皱,梁书的心里也满是疑惑:“你刚才不是说他……”

江屿神色淡然道:“不管我刚才说了什么,他都不可能是司空易。”

梁书禁不住心中疑惑,回头问道:“为何啊?”

江屿耸耸肩:“因为真正的司空易就是在我眼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