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断舍离到极简主义:从管理空间到驾驭时间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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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前言

食色,性也,人是欲望的动物,嘴上说知足常乐,淡泊看破,骨子里却想着多多益善,吉庆有余还嫌不够,还要富贵满堂;同时偏偏又有断物、断情、断烦恼丝的“冲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怕“金玉满堂,莫之能守”。有人说这很矛盾,我看也不矛盾。简单来说,人就像一架天平,要不断地在多与少、物质与精神之间取得平衡。比如年轻时,即便精神追求少些,物质追求多些,也没毛病,就像迈克斯·泰格马克在《生命3.0》一书中定义的生命1.0版本,听从了DNA的安排,这样有利于人类繁衍;年老时,人会升级到生命2.0版本,人生的硬件不变却改写了软件,彼时物质追求少些,精神追求多些,有利于文化传承。

夜间脚踩大地,仰望难见星星的星空,我曾感慨宇宙的本质特点就是“断舍离”。你看,从奇点的大爆炸一路走来,宇宙断成无数个体,相互拉扯与逃脱,然而想离又离不成,最后保持着距离,彼此旋转。

城市的星空虽然被遮蔽,但几百米外的小米科技园却灯火通明,煞是耀眼。庆幸的是,天上还能看到月亮,猛然间脑洞大开:月球难道不是地球的“断舍离”吗?就像科学家们所推断的,不管月球是45亿年前“忒伊亚”和地球相撞而形成的,还是被地球抛出去的、炸出去的,抑或与地球一母同胞,地球和月球做了现实版的断舍离却是真的,而这个断舍离给地球带来了大恩惠:没有月球的地球,不会有南北极,赤道会随便调整,风暴、海啸随时发生,地球会转得飞快,每天只有几个小时,天地都失去了节奏,生命不会诞生,诞生了也难以演化;有了月球的地球,才有了东西南北,才有太阳在南北回归线的规律往返。于是有了基本的生物之钟,每天24小时,每年365天,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万物生长,天地和谐。

断舍离造就了自然之美,亦能造就人生四季。人是天地精华,万物之灵,人类的智者早已参透其中奥妙。于是,老子断了人间烟火行天道,函谷关留下五千言;释迦牟尼菩提树下舍了肉身,要帮众生离苦得乐;孔夫子官也不做了,小日子也不过了,穷游列国,只为万世开太平。

再看当代的财富精英们,富贵之后也大多懂得断舍离:李嘉诚为防止后代懈怠,每年要求李嘉诚基金会强制捐出收入的25%;余彭年更是将93亿家产全部捐出,没给子孙留一分;我们这代人的偶像“发哥”,也裸捐了,成了永远的“大哥大”;巴菲特将捐掉99%的资产,还要跑到世界各地,劝大家一起放下……林林总总,如同梦幻。

有人会说,“他们是有了才能舍,我没有,舍什么?”还有人说,“舍了才能得,不舍怎么得?”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其实并不重要,不管你贫与富,得与失都是伴随终生的大课题。

我讲个自己的故事:

由于创业波折,我的生活也经历了几次“被动”的断舍离。其中舍的最大一次,从大房子搬到小房子,搬走的东西只有原先的20%,捐、送、赠、卖了80%,当时是舍不得的,着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如今,已时过境迁多年,当年都舍了些什么,居然通通想不起来了,可见都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这些“有之徒增虚荣,舍之帮助他人”的事物不在身边,才真正发挥了它们的价值。更幸运的是,因为这个过程,我才能照见内心的镜子,痛定思痛,反思过往,去除冗余,化繁为简,才能找到人生的方向,也才能有了这本书与诸君共勉。

如果说断舍离是照见自我内心的明镜,极简主义则是照亮我们人生之旅的明灯。

人生不是买买买、得得得,不是衣鲜亮丽、豪宅名车,人生的本质是要获得一种终极的“自由”,不被物质绑架,不被虚荣劫持,不被欲望驱使,而是听从内心的召唤,归顺于更高阶的、值得舍我的任务与使命。

《列子》中有一个纪昌学箭的故事,我改编一下,讲给列位:

战国时期,邯郸城里有个叫纪昌的青年,酷爱射箭,逢人便比,大家都不如他。于是,失败的人总悻悻地说:“胜过我们不算本事,要比你就和高手比,去找飞卫吧。”

纪昌便四处寻访飞卫,最终于田间地头找到了其貌不扬的飞卫。纪昌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农夫就是大名鼎鼎的飞卫。飞卫不想收徒,便请纪昌喝茶,纪昌却跑到门口朝飞卫射了一箭。飞卫无奈中只好迅速抓起娃娃玩的玩具弓箭,回射纪昌,两箭箭头相交,落在地上。纪昌大惊,长跪不起,要拜飞卫为师。飞卫原谅了纪昌的鲁莽,说:“你还没有准备好,先回家做作业,什么时候练到不眨眼睛了,再来找我。”

纪昌为了练习不眨眼的本事,看中了媳妇的织布机。因为织布机在眼皮底下一上一下很是吓人,再加上丝线千丝万缕,令人眼花缭乱,很适合做作业。纪昌就躺在机下,整整练了一年,练到了刀尖碰眼皮都能够不眨眼的程度。

纪昌再去找飞卫,交了作业。飞卫点点头说:“算是入门了,再练把小东西看大吧。”

纪昌回家后,找了个小石子,挂起来盯着看。天长日久,小石子越看越大,看到大如西瓜时,又来找飞卫。飞卫却说:“回去抓个虱子,什么时候看成马一样大,再来找我。”

纪昌很听话,回家抓虱子去了,死盯着看了一年,虱子当真看到了马一样大小。出门看马,马居然像山一样大。欣喜之余,再去找飞卫,飞卫还是说:“还不行,回家再练习拉硬弓,肩膀两侧各放一水杯,撒弓后水杯里的水不洒时再来找我!”

纪昌又回家练了一年,肩膀练得不动如山,终于迎来了正式开学。这一天,飞卫递过弓箭,在门上粘好跳蚤,百步之外,纪昌一箭贯穿跳蚤的心脏!飞卫又就势递过一百支箭,纪昌百箭连射,前箭入靶,后箭便射入前箭尾部,最终一百支箭射成了一条直线,百箭相连,一直连到弓弦上!

飞卫高兴得跳起来,拍着纪昌说:“你成了!”

学成后,纪昌的职业前途一片光明,各种礼仪大典上,纪昌的射箭成了压轴节目;又做了武官,豪宅名车自不在话下;还代表国家队参赛,获奖无数,傲慢之气溢于言表,自认天下无敌。

有好事者问纪昌,你既然无敌,和飞卫比如何?

纪昌失眠了,天下能打败他的只有师父飞卫一人了,嫉妒羡慕恨全涌上心头,于是决定暗害师父。

在一个雾蒙蒙的清晨,纪昌跟踪飞卫来到野外,看四下无人,便射出暗箭,直取飞卫心脏。飞卫何等高手,背后弓弦一响,抽箭、搭弓、回身、瞄准、放箭,五步一气呵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金属撞击,两箭坠地,纪昌再射,飞卫再回,连射十一箭,箭箭相撞坠地。

抽出第十二支箭,纪昌笑了,他的箭比师父多一支!

望着只剩一张弓的飞卫,纪昌说:“师父,对不起了!”

一支箭带着尖啸,射向飞卫。飞卫并不慌张,也不躲藏,只见他屏气凝神,大喝一声,竟用牙关咬住了箭头!

纪昌呆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看着飞卫慢慢走过来,恐慌变成了绝望,绝望又变成了悔恨,知道飞卫取他性命,轻而易举。

纪昌低头说:“师父我错了!”说完眼泪夺眶而出,抬头想最后看一眼飞卫,却发现飞卫也是满面泪痕。两人扔了弓,抱头痛哭,相拜于途,认作父子。

飞卫说,自己只教了纪昌“术”,没教会纪昌“道”,所以才会有这种恶果。他让纪昌去找自己的师父甘蝇,甘蝇老人在太行之巅。纪昌寻找了一年,荆棘刺穿了脚也没能让他停下来,最终在霍山之顶找到了甘蝇大师。

甘蝇满头白发,面色温和,看到纪昌便说:“是飞卫让你来的吧?先射一箭,看看术能。”纪昌弯大柳之弓,几支箭射过去,天上就没了鸟。老人点点头说:“还不错,咱们换个地方再试试?”

甘蝇和纪昌来到山顶的峭壁前,一块石板探出悬崖,甘蝇让纪昌站到石板上,山顶风大,纪昌无法站稳,差点儿得了恐高症。老人说:“再射射看。”纪昌趴在石板上央求道:“大师,这个地方没法射啊!”

老人让纪昌爬回来,自己轻身一跃,跳到石板的边缘。大风吹过,人在晃动,却如同风拂杨柳。纪昌要递过弓箭,老人摆摆手。纪昌诧异:“您不是要教我射箭之道吗?”

甘蝇道:“你争斗之心过重,无法和于天地,自然站不稳;奇技之术过多,无法参悟本质,自然失了道。今日要教你的是不射之射!”

恰好天上一只燕雀飞过,老人手指天空喝道:“下来!”一只鸟便应声坠落,与此同时,一个骄傲的人也跌坐在地上。

一晃九年,中间再无记载,纪昌下山了,先来拜见师父。这时的纪昌,面目温和,拱手而立,飞卫看到后大吃一惊,赞道:“你已远在我之上,这才是绝世高手的气度!”

人们热烈欢迎了学道归来的纪昌,急切盼望高手出手表演,没想到的是,纪昌回来后再没射过一箭。

当地有识之士问纪昌:为何不射呢?

纪昌温和地答道:“以前射箭是为了赢,那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山上九年我才明白,我想要的不过是内心的安宁,所以至动无动,至言无言,至射无射,这就是不射之射。”

人们钦佩纪昌对道的理解,纪昌也成了城市的骄傲。

纪昌虽然不射箭了,但死后多年,他家屋顶上仍然没有任何飞鸟敢经过。据说从远处看,纪昌的家院永远像一把倒张的弓。

故事改编完了,借用上学时语文老师的口头禅:我们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呢?

很简单,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纪昌。从术到道,也是我们每个人要走的路。断舍离不是道,断舍离是术,找到你的道,何重何轻,自然分别,舍与断才有意义;找到长久之道,才能走上极简主义的道路,才能去除不创造价值的环节,才能被更大的价值所“束缚”,才能在束缚中获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