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汤
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
太阳病,头痛,发热,汗出,恶风,桂枝汤主之。
桂枝汤方:
桂枝15克,白芍15克,生姜15克,炙甘草10克,大枣4枚。
服已须臾,啜热稀粥一升余,以助药力。温覆令一时许,遍身 ,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若一服汗出病差,停后服,不必尽剂;若不汗,更服,依前法;又不汗,后服小促其间,半日许,令三服尽。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时观之。服一剂尽,病证犹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乃服至二三剂。禁生冷、黏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
周时者,满十二时辰为一周也,即一天之意。
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鼻鸣干呕者,桂枝汤主之。
《伤寒明理论》云:“翕翕发热者,谓若合羽所覆,明其热在外也。”其与后文承气汤所言之蒸蒸发热者相比,蒸蒸者,谓若熏蒸,明其热在内也。
太阳病,初服桂枝汤,反烦不解者,先刺风池、风府,却与桂枝汤则愈。
太阳病,外证未解,脉浮弱者,当以汗解,宜桂枝汤。
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下也,下之为逆,欲解外者,宜桂枝汤。
伤寒发汗已解,半日许复烦,脉浮数者,可更发汗,宜桂枝汤。
此处所以脉数者,盖人发热时,体温每升高1℃,则心率增加10次左右,故发热则心跳加速,心跳加速则见脉数也。此即前文恽铁樵先生所言脉之迟数不足以证寒热者也。
太阳病,先发汗不解,而复下之,脉浮者不愈。浮为在外,而反下之,故令不愈。今脉浮,故在外,当须解外则愈,宜桂枝汤。
太阳病,发热汗出者,此为荣弱卫强,故使汗出,欲救邪风者,宜桂枝汤。
病人脏无他病,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此卫气不和也。先其时发汗则愈,宜桂枝汤。
病常自汗出者,此为荣气和,荣气和者,外不谐,以卫气不共荣气谐和故尔。以荣行脉中,卫行脉外,复发其汗,荣卫和则愈,宜桂枝汤。
荣者,荣养也,即血;气者,功能也。荣气者,血运行之功能也,即血运。《素问·痹论》曰:“荣者,水谷之精气也,和调于五脏,洒陈于六腑,乃能入于脉也。故循脉上下,贯五脏,络六腑也。”《灵枢·邪客》曰:“营气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脉,化以为血,以荣四末,内注五脏六腑。”
卫者,护卫也,即水液,盖人体结缔组织中之水液护卫于外也。卫气者,水液运行之功能也,即水运。《素问·痹论》曰:“卫者,水谷之悍气也,其气慓疾滑利,不能入于脉也,故循皮肤之中,分肉之间,熏于肓膜,散于胸腹。”《灵枢·本脏》曰:“卫气者,所以温分肉,充皮肤,肥腠理,司开合者也。”所谓荣行脉中,即血行于血管之中也;卫行脉外,即水液运行于血管壁之结缔组织(三焦之一部分,血与津也因其同处而得互相渗透、交换)也。
明乎荣卫之理,则上述三个条文所言者自明也。
师曰:妇人得平脉,阴脉小弱,其人渴,不能食,无寒热,名妊娠,桂枝汤主之。于法六十日当有此证,设有医治逆者,却一月,加吐下者,则绝之。
门纯德老中医云:妊娠两个月以后到三个月以内这段时间,孕妇体内有一新生物在子宫内安居,而且还需要各种营养,这时孕妇的体内环境(内分泌)就会有所改变。此时孕妇就会难受,不适,似感冒又不像感冒,全身酸痛困倦,吃东西不香,选择性很强,懒怠,嗜睡,晨起恶寒,中午烦躁,尤其是午饭后非要睡上一会儿,这就是一种“夺血”的征兆。因为婴儿所需的营养物质,需要通过血液循环才能从母体的胎盘过去,妊娠妇人的这种不适感觉就叫作“营卫不和”。我给她调和营卫,诸症就会自除。一些人总是机械地理解妊娠妇人不能用“桂”,这种认识是片面的。
产后风,续之数十日不解,头微痛,恶寒,时时有热,心下闷,干呕汗出,虽久,阳旦证续在耳,可与阳旦汤(即桂枝汤)。
阳明病,脉迟,汗出多,微恶寒者,表未解者,可发汗,宜桂枝汤。
伤寒,不大便五六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若头痛者必衄,宜桂枝汤。
病人烦热,汗出即解,又如疟状,日晡所发热者,属阳明也。脉实者,宜下之;脉浮虚者,宜发汗。下之,与大承气汤;发汗,宜桂枝汤。
太阴病,脉浮者,可发汗,宜桂枝汤。
太阳病,下之后,其气上冲,可与桂枝汤,方用前法。若不上冲者,不可与之。
吐利止,而身痛不休者,当消息和解其外,宜桂枝汤小和之。
下利,腹胀满,身体疼痛者,先温其里,乃攻其表,温里宜四逆汤,攻表宜桂枝汤。
伤寒,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身疼痛者,急当救里,后身疼痛,清便自调者,急当救表。救里宜四逆汤,救表宜桂枝汤。
伤寒大下后,复发汗,心下痞,恶寒者,表未解也。不可攻痞,当先解表,表解乃可攻痞。解表宜桂枝汤。
太阳病三日,已发汗,若吐,若下,若温针,仍不解者,此为坏病,桂枝不中与之也。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
桂枝本为解肌,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不可与之也。常须识此,勿令误也。
桂枝汤证之病理,概而言之,内则血运不畅兼胃肠虚寒(其重点在胃,影响及肠,故言之胃肠),外则皮肤、毛孔受寒,血运不畅,毛孔括约肌痉挛而处于半开合状态,故俗称此为胃肠型感冒。
人之胃肠与皮肤之间的连接枢纽为三焦。当饮食入胃肠之后,其营养津液、水液即被吸入三焦,输注到全身各处。近于皮肤处之三焦部分为腠理,机体通过腠理将水道中的代谢产物送至皮肤毛孔,排出体外而成为汗液。
当人体血运不畅、胃肠虚寒时,送至皮肤及身体各处之营养津液及温度均低,皮肤及身体各处营养、温度不足,故常感畏风、畏寒,剧者可见夏日而以头巾包头也(若见此症可助以附子,若兼见痰饮者则当用真武汤之类)。
人体血运不畅、胃肠虚寒则三焦之津液因之而冷,冷则运行不畅而生水浊,机体奋起抵抗,将其排出体外则为清涕(反之,若胃肠热则其涕为黄浊也),其从气管、食道溢出者则为稀痰(即水气),循经上冲于肺则咳嗽也,故其人常鼻流清涕且咳嗽。后文太阴篇云:“中寒家,喜欠,其人清涕出,发热色和者,善嚏。”即为此理。中寒家者,即脏器功能低下,血运不畅而整体呈虚寒之人。因胃肠虚寒之人多血运不畅,肌表血运不畅则皮肤毛孔松弛,是以多为表虚也,故每易受风寒而感冒,即太阳中风也。又胃肠虚寒之人肌表毛孔松弛,故食热食、热饮或稍为运动则大汗淋漓,此时不可因其汗多,而误认为胃热汗出也。临床所见,凡暑月易汗且易感冒者,多为胃肠虚寒之人,此不可不知。
人体血运不畅且胃肠虚寒,则病可见胃痛、腹痛、下利等症也。是以太阴篇又云:“中寒,其人下利,以里虚也,欲嚏不能,此人肚中寒。”
人受风寒所袭,人身之司温功能奋起抵抗欲解表之寒,血运增速则发热,水运增速则汗出。其发热汗出的现象有二:一是其人血运不济,胃肠虚寒,三焦水冷,毛孔受风寒所袭而处于半开合状态,故可见发热而时有凉汗出也。这种发热汗出并不剧烈,轻者仅可见皮肤湿润而已。二是肌表血运不畅,午后至早夜胃功能增强,或平卧时血运加速,人体奋起抵抗,使血运加速欲解其表也,故可见发热、汗大出,甚者可自觉身烘热而汗大出,湿透衣衫也。此文中“病人脏无他病,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所言也。临床上,这种肌表血瘀发热又须和血虚发热进行辨别。血虚发热者多见于夜间,乃气血不和,间有瘀滞,治宜用桂枝茯苓丸等活血补血、凉血去瘀之属。若为受惊所致,或兼见水运不畅,不能濡养神经者,则宜更加龙骨、牡蛎也。
人体受寒之后,血运奋起抵抗,则头部充血而运行不畅,压迫头部神经,故可见头痛。
人体胃肠虚寒则肠蠕动无力,肠蠕动无力则可见大便不畅或便秘。此种便秘,其始大便并不燥硬,积久则可变为燥屎。此种表郁便秘为病者,外见太阳证,内则见阳明证,依法当先解表后攻里,然临证每见表解之后,其里常不药而自通,盖人体气血盈于此则绌于彼。表束之时,人之元气只顾应付表证,无暇及里;表解之后,元气自能反旌对里,则里亦解。故治病逢表束里张之证,若其便闭未越三日,可暂置通里而不顾,待其表解后便自通也。后文麻黄汤证中,太阳阳明合病之喘而胸满及阳明病之无汗而喘,皆用麻黄汤治之,亦是此理。是以治病之时,当明证候与人体之形能(即气血)变化之理。证候者,为人体局部疾病之表现。形能者,为人体整体元气之表现。明证候发生之机理,知人体整体气血之变化,才不会因治局部之病而害整体。
关于脉见阳浮而阴弱者,盖太阳病之脉浮,非寸关尺三部皆浮也。因病在表、在上,故关前之阳脉(即寸脉)必浮;病不在里、在下,故关后之阴脉(即尺脉)稍弱。弱者,不盛之意,非阴虚之弱。故阳浮而阴弱,表示里未受邪,尺脉不与寸脉同浮,即前所言表病而里未见之义。
桂枝汤之药理,概而言之,能促血运、温胃肠也。
其用桂枝者,因桂枝能促动脉之血运,故曰桂枝为阳药。动脉之血由心脏发射,外达于毛细血管,其范围由小而大。由于桂枝内含挥发油,能发散以助之,故曰桂枝发散为阳。又血之发射始于心脏,桂枝能助之,故曰桂枝通心阳也。前贤谓桂枝为血证禁药,盖当其人有出血倾向时,用桂枝则出血更多也。蒲辅周老先生曾云:“此物用内热之人当先考虑动血之弊。”即为此意。
其用芍药者,以芍药能活静脉之血运,故曰芍药为阴药。静脉之血由毛细管收回,内归于心脏,其范围由大而小。芍药内含安息酸,能收敛之,故曰芍药收敛为阴。芍药能活静脉之血运,故能去静脉中之瘀血及血液滞留,解除身体各处肌肉之痉挛,故前贤曰芍药能散恶血也。因芍药能助静脉血归心,故《伤寒论》《金匮要略》中,凡症见胸满者即不用芍药。盖胸满者,多为血瘀于胸部,用之恐更增病也。
人体毛细血管周布全身,与肌肉、神经、汗腺等杂沓而居。服药后,桂枝、芍药二药使动静脉之血运加速,血运加速则势必发热,且较前之热尤甚;又动静脉血运加速,其血盈而运行速,皮肤毛孔之括约肌受温养而开合自如也;热激三焦,汗出而有节,此与剧烈运动之后心脏鼓动加速而汗出之理相同。明乎桂枝、芍药所以能促血运而治血运不济之理,则临床使用桂枝、芍药二药之法自可明也。故若欲血运趋表,则当多用桂枝,甚者当更加附子;若欲血运归里,则当多用芍药。此又可与四逆汤的加减运用进行对照比较,即可明其道理所在。四逆汤中,但用附子而少用芍药,亦为欲助血运趋表也。
其用生姜者,因其功能温胃止呕。故若胃寒重、呕多者,则当多加生姜之量,不可误认胃肠虚寒之汗多症为胃热汗多症,而减生姜之量。因生姜能温胃肠、去虚寒,所以病轻微感冒之后,服用姜汤即可发汗而愈。病胃寒,则胃收缩痉挛,使胃发热以自救,故曰寒主收引。胃寒轻者,用生姜即可;胃寒重者,则当用干姜、半夏;更重者,则当用吴茱萸。因生姜、半夏、吴茱萸皆能温胃,故均能治胃肠寒所致之呕吐、泄泻、痞满、多唾,只是药性轻重有别而已。多唾者,即口中唾液多,不时吐出。后文理中汤治多唾也,是以治胃寒之本。反之,胃肠热之多唾,则当选用泻黄散,加通便、去热、活水运之牛蒡子之属。胃寒而胃肌收缩可以致呕;反之,胃热则胃肌功能亢进,收缩力度加大,亦可致呕,此时则当用石膏之属以清其热而止呕也。生姜能温胃而促血运,又善于温经散寒止痛,后文桂枝新加汤重用生姜四两,治疗汗后筋脉失养之身疼痛,桂枝芍药知母汤重用生姜五两,治疗诸肢节疼痛、身体尪羸、脚肿如脱,皆可证之。李时珍于《本草纲目》中谓其:“生用发散,熟用和中,解食野禽中毒成喉痹,浸汁点赤眼,捣汁和黄明胶熬,贴风湿痛。”临床上,余用桂枝汤合活络效灵丹加减治骨伤痹痛时,常重用生姜50克以上,其效颇佳。
其用大枣者,以大枣能保胃津,盖恐汗出过多将伤胃液也。大枣能大补津液,故前贤谓大枣恋湿。临床运用,若其人痰湿素盛,则大枣宜少用;若其人胃津素少,可多加大枣。
其用甘草者,以甘草能安肠补液。肠居胃下,胃失和则肠有受传之虞。甘草能安肠补液,保其在里之津也。人之体内,凡有黏膜之处,皆需津最多,而甘草不仅能补之,而且能修复其处之溃疡,故每用于津缺及溃疡之症。后文之甘草汤、桔梗汤、甘草泻心汤、黄连汤等用甘草者,皆此理也。甘草一药,有抗利尿之作用,能增强肾小管对钠的重吸收,长期服用或服量过大,能引起水肿、钠潴留、血钾降低等症,是以前人有“甘令中满”“甘能助湿”之戒,故湿热、食积等实邪阻滞之痞满,当忌用甘草。后文中的三泻心汤证,虽也有痞满,然此等痞满为脾胃气虚所致,为气痞,而非水痞,故宜重用甘草补津而不避其痞满也。水痞、气痞虽皆为痞满,然证治并不相同,临床宜细加辨别。因甘草能恋湿,临床大剂量使用甘草之时,宜加泽泻、茯苓之属利湿行水,防止因过量使用甘草而出现水肿。
人之胃肠,性喜微温,温则能和。今胃肠受生姜、大枣、甘草三药扶护而和,血液循环又被桂、芍激励而急,表里两和,是以桂枝汤外能愈太阳中风之证,内能愈血运不畅而致之胃痛、腹痛及胃肠虚寒泄泻等。近代名医董廷瑶常以此方治小儿外感及厌食症。其治外感者,因小儿肌肤柔弱,肺脾不足,易见营卫失调、气血不足之症也。其治小儿厌食者,因小儿脾胃虚弱,机能不旺,食养不当,营养过剩,此气不足而形有余,故宜温养其阳以化其阴也。
人之血液,温则流畅,寒则凝滞,肌体受寒,血液不行,瘀阻则成冻疮、脑疽等。桂枝汤能促进动静脉之血运,故又能愈因血运不畅而产生之冻疮及脑疽等。
人之脑部供血不足则晕重疼痛,且多呵欠,桂枝汤能促进动静脉血运,故又能治后脑因供血不足而疼痛。人头部各处疼痛不同,其病因也不同。前额疼痛者,多为胃热上冲所致,属阳明头痛;后脑疼痛者,为供血不足,属太阳头痛;两侧头痛者,为血运与水运不畅,属少阳头痛。部位不同,病因不同,治方也异,临床宜细辨也。
服用桂枝汤之后,人之肠胃功能正常,能化谷食为精微,血乃渐滋,故桂枝汤又能治头晕、心悸、经事不调、冬季畏寒及手足不温等,故前贤又谓桂枝汤能补脾。
服用桂枝汤之后,人体血行既畅,则神经得以滋养,故可杜烦躁之渐,前贤又谓桂枝汤能疏肝、平肝。
明乎桂枝汤证之理,即可明四逆汤证之理,因两者之根本所治皆为中寒家,即血运不畅兼见胃肠虚寒者。
使用桂枝汤之时,若欲其药力归表,服汤后当啜热粥或加入表药,如黄芪、防风、薄荷之属,加速三焦水运,达到发汗以解除表寒之目的。若欲其药力归里,则不需啜粥或于方中加入解表之药。若发汗不得法,则汗或可郁于肌腠之间,而致周身瘙痒,此又不可不知。
临床运用时,稀痰多而致咳嗽者,可加山药、牛蒡子、黄芪、杏仁、桔梗之属;甚者可加麻黄、细辛、五味子、半夏、干姜而为小青龙汤也;若清涕多者,可更加苍耳、辛夷以助鼻部之水运也。服药后,血运畅、胃肠温,则三焦水液温,水运正常,则水浊自除,清涕及稀痰自去,故服后多可见呕出大量稀痰及口渴。口渴者,里温寒去之象也,与小青龙汤条之“服汤已渴者,此寒去欲解也”同理。
至于本节末第二句所言“气上冲者,可与桂枝汤”者,盖其人本属胃肠虚寒,今又以苦寒之药下之,其胃肠更寒,蠕动更加无力,气越积越多而往上冲也。其病理与桂枝加桂汤相同,但较之为轻。临床所见,肠得温则蠕动正常,气自然能正常排出,故凡肠部得温、腹泻欲愈之时,气即能正常排出。气能否正常排出,为肠功能正常与否之判断标准。
至于本节末句所言“桂枝本为解肌,脉浮紧,发热汗不出,不可与之”者,实为太阳病之基本治则,又是桂枝汤与麻黄汤之区别。桂枝汤证之肌表血运不畅较麻黄汤证轻,故曰解肌。解肌者,解除肌表痉挛也,是以每见自汗,轻者仅为皮肤潮润。麻黄汤证之肌表受寒严重,故曰表闭。人体肌表毛孔关闭,故其人皮肤干燥无汗也。肌表受寒,轻重有别,病重为麻黄汤证,若误投轻药桂枝汤,不唯汗不得解,反可因鼓舞血行,易致发黄、吐衄之变证,故病不愈而反重也,是以诫之曰“不可与之”也;反之,病轻为桂枝汤证,若误用重药麻黄汤,则可伤其津血,致发热更甚,津血受伤则胃中干燥,胃不和则卧不安,故可见失眠。此种病轻药重,致津伤胃燥之失眠,依轻重不同,又可分为三种情况:一是津伤胃燥轻者,即“太阳病,发汗后,胃中干燥,不得眠,其人欲得饮水者,少少与之,令胃气和则愈”;二是津伤胃燥较重而不得眠者,则当用当归、白芍、生地、麦冬、乌梅之属以补血补津也;三是津伤胃燥严重者,可见汗遂不止、发热心痛、惊悸失眠、筋惕肉 、振振动摇,此即“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其人仍发热,心下悸,身动,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汤主之”,治当用真武汤以救误也。
又,温覆之法极为重要,惜乎今人多忽视而不用之。温覆者,欲助血运达表也。温者,服药后以热水浸脚或洗热水澡,使血运达表,周身暖和;覆者,进入被窝之中,保持全身温暖舒适也。凡欲血运达表者,皆需温覆,如后文之麻黄汤类方、葛根汤类方、竹叶汤方。
附:名医医案选录
一、师曰:我治一湖北人叶君,住霞飞路霞飞坊。大暑之夜,游大世界屋顶花园,披襟当风,兼进冷饮。当时甚为愉快,觉南面王不易也。顷之,觉恶寒,头痛,急回家,伏枕而睡。适有友人来访,乃强起坐中庭,相与周旋。夜阑客去,背益寒,头痛更甚,自作紫苏、生姜服之,得微汗,但不解。次早乞诊,病者被扶至楼下,即急呼闭户,且吐绿色痰浊甚多,盖系冰饮酿成也。两手臂出汗,抚之潮,随疏方,用:桂枝四钱,白芍三钱,甘草钱半,生姜五片,大枣七枚,浮萍三钱。加浮萍者,因其身无汗,头汗不多故也。次日,未请复诊。某夕,值于途,叶君拱手谢曰:前病承一诊而愈,先生之术,可谓神矣!(《经方实验录》)
二、佐景曰,虞师舜臣尝曰:“一·二八之前,闸北有一老妇,其子服务于邮局。妇患脑疽病,周围蔓延,其径近尺许。启其所盖膏药,则热气蒸蒸上冒,头项不能转侧。余与余鸿孙先生会诊之,三日不见大效。四日诊时,天色已晚,见病者伏被中,不肯出。询其故,侍者曰,每日此时恶寒发热汗出。余乃悟此为啬啬恶寒、翕翕发热之桂枝汤证,即用桂枝五分,芍药一钱,加姜、枣、草轻剂投之。次日,病大减。遂逐日增加药量,至桂枝三钱,芍药五钱,余三味亦加之,不增加他药。数日后,竟告痊愈云。”(《经方实验录》)
三、张某,43岁,干部,1982年8月21日初诊。双足麻木已逾八年,遇冷则小腿挛痛,针灸、服药,多治罔效。纳便正常,经汛如期,舌淡红,苔薄白,脉象沉缓。观其脉症,麻木既非气郁、血瘀所致,亦非痰饮阻滞引起。阴血虚弱,络脉失常乎?则亦似是而非。虽冥思苦想仍不识庐山面目。反复询问,得知自汗出,常恶风,多喷嚏。此风寒所伤,营卫不和也。《素问·逆调论》云:“营气虚则不仁,卫气虚则不用,营卫俱虚,则不仁且不用。”不仁者,麻木也。治当调和营卫,营卫和谐,则不仁不用当自灭迹。拟:桂枝10克,白芍10克,炙甘草6克,生姜6片,红枣5枚。嘱药后服食热粥一碗,覆被取汗。二诊:药后微汗出,麻木几近消失。虑其病程久远,邪未全净,原方加党参10克,再进二剂。按:太阳病中风,应解肌发汗、调和营卫。本案因未及时合理以治,致病邪稽留八年之久,其中多治不效者,皆舍表求里,未予调和营卫也。营卫不和,应有发热、汗出、恶风、脉浮缓等症象。而本案虽有恶风、汗出,却不发热,且脉反沉。由此观之,汗出、恶风乃使用桂枝汤之关键症状。(《临证实验录》)
四、王右,无表证,脉缓,月事后期而少,时时微恶寒,背部为甚,纳谷减。此为血运迟滞,胃肠虚弱故也,宜桂枝汤以和之。方用:川桂枝三钱,大白芍(酒炒)三钱,炙甘草三钱,生姜三片,大枣十二枚。(《经方实验录》)
五、谢先生,三伏之天,盛暑逼人,平人汗流浃背,频频呼热,今先生重棉叠衾,尚觉凛然形寒,不吐而下利,日数十行,腹痛而后重,小便短赤,独其脉不沉而浮。大论曰:太阴病,脉浮者,可发汗,宜桂枝汤。本证似之。方用:川桂枝钱半,大白芍钱半,炙甘草钱半,红枣四枚,六神曲三钱,谷麦芽(炒)各三钱,赤茯苓三钱。(《经方实验录》)
【按】 对于受风寒所致的风寒泻,余常用本方加葛根、钩藤。若大便黏滞、小便不利则加茯苓,若兼见轻微便血,则加阿胶,其效颇佳。
六、一商人自汗症,达半年之久,延医服止涩收敛药如龙牡之类,数十帖之多,毫无寸进。请东台虎阜名医王子政治疗,询知病者无发热恶风症状,汗出不温,精神觉得疲倦,脉象弱而不振,温剂收涩药已遍服无效,乃予桂枝汤,不加增减,服五帖而愈。(《伤寒论阐释》)
七、笔者曾治一56岁男子,每日下午3时开始出现烘热,随后即见全身大汗出,以致湿透两层衣服。病程3月,十分痛苦。前医叠用滋阴敛阳、清热降火、益气固表、收涩敛汗等方法,效果不显。特别是用过收涩敛汗重剂之后,病人汗虽不出,但烦热特甚,以至难以忍耐。遂用桂枝汤,嘱其在下午1点半左右服药,服后多饮热水,保温发汗。每日只服一次药,第二天服药仍照上法,连服6剂而愈。3个月后,又有复发,再用6剂痊愈。(《郝万山伤寒论讲稿》)
【按】 余曾用桂枝汤原方治产妇产后不久,夜间出现烘热后即大汗出之症,二剂而愈。
八、李士材治一人伤寒六日,谵语狂笑,头痛有汗,大便不通,小便自利,众议承气汤下之。脉之,洪而大,因思仲景云“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小便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方今仲冬宜桂枝汤。众皆咋舌掩口,谤甚力,以谵语为阳盛,桂枝入口必毙矣。李曰:汗多神昏,故发谵语,虽不大便,腹无所苦,和其营卫,必自愈矣。遂违众议用之。及夜,笑语皆止,明日大便自通。(《续名医类案》)
九、邱某,女,27岁,北营村农民,1957年秋诊治。代述病史:口干,咽焦,食欲不良,有时想吃,有时入口即吐,几经延医服药,不见效果,继而不吃也吐。因病急特派人请余出诊,余入门便看见患者仰卧于坑头,旁置一脸盆,内盛白水少许。其母说每天能吐蛔虫数十条,已两日不进饮食,置盆以备接吐之用,无寒热、头痛、鼻塞的外感证候,二便也无异常,只是停经已两个多月。诊见颜面红润,唇舌皆燥,语言清晰,脉象两寸洪数,关滑尺微。诊断为妊娠反应,恶阻。处以桂枝汤加味,降逆止呕理之。方药:桂枝6克,生白芍12克,半夏12克,川椒6克,竹茹12克,乌梅30克,麦冬12克,甘草6克。水煎服。一服吐定,也稍能进食,宗前方加焦三仙12克,生大黄5克,冬瓜仁10克。水煎空服,药后更感好转,母女皆喜,病愈停药。讨论:《伤寒论》曰:“妇人得平脉,阴脉小弱,其人渴,不得食,无寒热,名妊娠,桂枝汤主之。”宗仲圣,仿《千金方》治恶阻加麦冬、竹茹,因吐蛔又取乌梅丸之乌梅、川椒为辨证之运用。恶阻者,妊娠二三月心烦、恶食、呕吐等症谓之。仲景书虽无此名,而有是症,辨证用之,自然显效。(《名老中医阎镛疑难病医案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