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即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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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笤帚

转变和转化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讲都是很难的,体现在两方面,其一、一成不变的思维模式是无法接受跟自己思维相违背的观念,我们不能解释为这叫做执着或者坚持,执着是什么?是在你认定未来你前进的方向后,无论有任何艰难险阻也要继续前进,坚持是在前进的途中把遭受到的不同状况,好也罢歹也罢全部变成执着的动力。其二、在自我认知的领域内无法体会到事物居然还有另外一种层面,而这种认知错误往往伴随着两种很习以为常的表述方式1)等你到达了一种层次就会发现很多东西都会想通的。2)我也不知道有另外一种方式活着,也没人告诉我。

作为第一种情况,估计大多数人都会遇到,不论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你身边的人生导师,或许在某一个阶段他颇有建树,或许年少成名,或许在你灰暗的某一阶段带给你灯塔般的指引等等诸如此类吧,他就会语重心长且举重若轻地告诉你,别灰心,虽然你暂时失败了,也算是一个经验的积累,等你思维再成熟一点就会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是相通的嘛。

所有的东西都是相通的嘛,这句话是多么的肤浅,既然所有的东西都是想通的,你在高中时为什么还要分文理班?难道你已经有足够的智商能以文科的思维逻辑完美完成理科的东西。

有一段时间我心理崩溃,只能用玩游戏获得简单的快乐。在游戏里面认识了一位高考分数很高的理科生,我们有一次聊到了关于文理科的事儿,她说你们文科生能做的,我们也能做,而我们能做的你们肯定做不出来。出于对游戏本身的尊重和维系在游戏内的关系我并没有反驳。这件事根本无需做任何有意义的争辩,只能说随着时间的积累以后她会明白当初说这句话时得有多幼稚,对于她以后能否发觉我抱以肯定的态度,毕竟她能考出非常高的分数本身就是很不简单的一件事。

我跟她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在游戏内大部分是在交流一些游戏的事情,少部分时间也会掺杂一些个人琐事在里面。她在本省上的大学,每周都要回家,她说她母亲几乎每天都要给她打电话或是她得主动给她母亲打电话,电话内容特别枯燥,就是确认一下她是否平安,吃饭是否正常。如果出现2-3天不通电话的情况,她母亲就会觉得她是不是出了事儿,变得很抓狂。哪怕是她下楼出门,她母亲都会担心在下楼梯的过程中她会不会摔倒。她说她很不理解她母亲的行为,在家的时候过的小心翼翼,避免让她母亲过多的担心。她本人在这种环境长大,我也没过问她是否出现任何心理问题,即使出现了她自己也不会发觉。

我学不会理科,所以我也无法理解数学中缜密的思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同一件事物在不同专业的人的眼中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遇到跟说这种话的人能跑多远跑多远,他会让你陷入思维的误区,你会认为世界大有可为,你可以挥毫泼墨,没有什么艰难险阻可以阻挡你前进的脚步,等过了这段思想的蜜月期你才会发现,你真的是个傻蛋。

这种情况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毕竟你周围的多数人是属于第二种情况,他们并不了解在他们感知以外的世界有多么广阔,所以在自己的范围内自娱自乐并且把这种单纯的乐趣强加到你身上,更可怕的是你不领情就会成为他们口中嘲讽的目标顺带把你踢出朋友圈。等某一天你大发雷霆跟他们讲道理时,他们只会敷衍地告诉你根本就没人告诉我还会有另外一种态度对待生活。

你多数情况下都会看到这种情况,话题的主人公在生活中处处遭遇艰难险阻,凭借着他过人的天赋和善良的性格再加上无敌的际遇终于变成了你理想中的样子,如果你读过任何一本金庸先生的大作就会明白这种事情在他老人家的笔下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无论是出于任何目的与结果吧,每个人都生活在自我的乐园里面,这就很好。

上初中时,我们正式接触到了网络,我们村顺势兴起了几家网吧。那时节网络真的让我们欣喜若狂,对于我来讲欣喜的成分盖过了对陌生事物的害怕。那时候根本不懂网络的意义何在,更无法了解电脑这种东西会成为世界的主流。很多人挤在那间小小的装满几台电脑的房间里,兴奋的三五成群地讨论着,话题的方向还是如何申请QQ号码,一个位数越少的号码越能在人群中凸显自己的地位。而后便是添加陌生人聊天,怎么添加陌生人并且顺利的聊天成为了大家相互攀比并且引以为傲的事情。

把这件事放在今天,你跟小孩子大书特书时,他们会用看傻子一样的眼光看着你。现在你随意打开一个软件都能找到好多陌生人在你的屏幕前发表自己的见解,这种乱七八糟的信息时刻充斥着你的大脑,无时无刻都往你的脑子里面塞东西。

我看着他们那些言论,想到了我的父亲,我父亲总是会见缝插针的提醒我,他的经验是多么的老道,他走过的弯路很多,把经验传授给我之后,我就能少走些弯路。姑且不论我走不走弯路,他这一生几乎都在农村生活,见到人和遇到的事就那么几个,他从来不接受文化的灌输,只是一遍遍的把自己的记忆拿起来,再放下,掰开了揉碎了,压榨出那里面仅存的一点点没有总结出来的经验,然后转化成道理讲给我听。

每次同我讲道理时,他都是一副郑重其事的严肃表情。每次我都不会等他讲完就会插嘴转移话题,只要我一插嘴他指定荒唐的一阵大笑,他身子不动,把头扭过去差不多180度。他的意思很明显,我给你讲道理你不听是你的损失,你不成熟跟我的教育和培养是毫无关系的。

很多事情我只要认真琢磨都能想通,我父亲的思想和逻辑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我很庆幸在我父亲常年的压迫下,我早早地学会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QQ申请成功之后,我就开始陷入了沉默,根本原因是不知道该如何同陌生人讲话,冷场对于网络聊天是很致命的。最难忘的一次上网之旅是在初三月初刚开学时,晚上我们几个男生跑到学校门口附近的一家网吧上网,网吧里面人声鼎沸啊,完全跟现在网吧打游戏的声音不同,几乎所有人都对着耳机大声地聊天,说实话我还是挺羡慕他们的,至少可以肆无忌惮的聊天。选定位置就坐后,刚登陆没几分钟就听到了我身后刺耳的说话声音并夹杂着无所顾忌的大笑。

我依稀记得只有这么几句:我真的特别牛逼,这样吧,我得让你看到我的能力啊。看完之后你就会相信了。说完这几句话我的肩膀就被人轻轻地拍了几下,回过头,戴着耳机的那位大声地质问我:你怎么老看我,你有什么问题?

我注意到拍我的人跟戴耳机的是两个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拍我肩膀的人明显给了我一个提醒的眼神,让我配合一下。我用微笑说明我不是故意的。

戴耳机的男生回过头继续跟屏幕上的女孩聊天,话题已经转向了别处。至于他跟屏幕对面的女孩以后的发展到底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当年遇到的这件事,就算放到现在乱流涌动的网络环境中依然有立足之地。一人表演,一人打掩护,现在绝大多数的拙劣配合都是如此吧。

当时他拍我的肩膀并对我说的那句话无疑是打算在陌生女孩面前彰显自己的能力,这种能力就是冲突与暴力的结合,透过灰白的电脑屏幕,在狭小灰暗的网吧灯光下,更加衬托出戴耳机男人的自豪和胜利,这种胜利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好强与面子,更是在与陌生人对峙时的完美压制。

事情的结尾我不知道,我身后的两人和陌生网友的会面是否通过作为第三者的我的加入而变得顺利亦或是不顺,我无从得知。我也并没有从这件事上学会如何跟陌生网友卓有成效的聊天。

回到学校后,其中一个同学对我说:你后面的那个男的多会聊天啊,开着语音、视频,翘着二郎腿指点江山侃侃而谈。我没有回答,因为内心很纠结,崇尚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好的么?

网络的发展确实指引了我们在枯燥无味学业上仅有的一点点方向,这个方向无非是跳墙出逃去上网。

尤其是高中期间,有一部分人疯迷网络游戏,他们都是挑第二天上午没有班主任课的晚上跳墙出去,玩了一通宵第二天在上午美美地睡上一觉,而这衍生出来最让我们哄堂大笑的剧情无非是有人会在老师讲到最深情的时候传来一两声巨大的鼾声。当然很多老师并不会告诉班主任,其中一两个告诉班主任的老师被他们称之为好事者。

上网确实是我辍学之后唯一能给我提供乐趣的事情,也是和高中同学保持联络的唯一纽带,这跟纽带的作用只有一点,在学校放假的某个晚上去市里网吧玩上一个通宵,第二天迷迷瞪瞪的回到家,怀着忐忑无比的心情睡一天,就算是不读书了,我也照样不敢告诉母亲我去了网吧。

高中的记忆有特别深刻的一次,那次已经超过了我的心理底线。每周日学校都会上一整天自习,下午的最后两节课属于自由活动,当天只有值班老师在,其他老师都会回家。下午一般会有四节课,在第二节课还没结束时,我跟小团伙中的一个同学一起跳墙出去打台球了。我在整个过程中,并没有考虑老师会不会知道的问题,脑子里面全是我母亲哭泣的眼神,她辛辛苦苦的挣钱,我却不学好,逃学,我完全辜负了她的期望。

时至今日,我都无法摆脱这些记忆,我试图从中获得解放,可每次都失败了。

每次只要我犯一丁点儿的错,我母亲都会掉眼泪,她会说:我拉扯你这么大容易吗?你就会给我惹事。即使这件事在别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事。我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我母亲自从嫁给我父亲之后,从来没有一天不是在劳累中度过,身体上的劳累也就算了,精神上的折磨是最痛苦的。我这么多年的抑郁已经无时无刻地摧残着我的精神,我还能在许多心理学类的书籍中找到慰藉的方法,而我母亲是怎么度过的?我不敢想象,也没办法想象。所以我每次做任何事情之前,哪怕这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我的母亲,想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和无助的精神状态。

当然,这两年家中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跟父亲的争吵也少了很多,也都在尽量避免。他对我母亲也多了很多的关爱,我母亲也经常说:老伴儿老伴儿,到老了才是个伴儿。你父亲现在特别知道关心人,每次我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他忙前忙后,做饭、刷碗全是他做。我母亲每次说到这些都是很开心的,我也能听出来她真的觉得我父亲改变了很多。

当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人偶尔的一次刷玩做饭,都会让另外一个人由衷得开心时,这肯定是不公平的表现形式吧?当然每个家庭都有不一样的经营方式,无可厚非。

我在13、4岁的时候,秋收完玉米,我、父亲、母亲还有我姥爷在一起剥玉米。我父母在聊天,我母亲根本就没有说错任何话,但我父亲就是特别特别生气,我根本就不知道父亲的无名之火知怎么上来的,他对着我母亲怒吼道:你再说一遍,我拿棍子抽死你。我吓傻了,我的世界崩塌了。

我记得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下学后我做完值日,随后一扔笤帚,把教室最后一个窗户打破了,为了逃避责任我把几个笤帚摞起来盖住那块不太大的缝隙。其实我并不是害怕老师知道,我害怕的是家长知道后,我不清楚父亲会用怎么样严厉的说辞骂我,我母亲也会为了那几块的玻璃钱翻来覆去的数落我很久。第二天上课时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也就是我们这届学生中最为有名的打架不要命的人——他父亲在他两岁多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母亲也跑了。他在他叔叔家长大——他幸灾乐祸地告诉了老师,有人把玻璃打碎了。我承认错误后,老师说买块儿玻璃安上就行了。

正好那天是我们村的集,中午放学后我跟我表姐一块儿回去,在我们家的摊位前告诉了我母亲打碎玻璃的事儿,从学校到摊位这短短的三四百米的距离,我走的颤颤巍巍,哆哆嗦嗦,还不能让我表姐看出来我的心理活动。小孩子心思重不重,我不清楚,至少从小到大,我家里的所有大人都说我心思重。我心思重的唯一原因在不犯任何错误的前提下,察言观色每一个人,别把不必要的麻烦往我自己身上引。

我跟我母亲说了此事,没想到我母亲笑呵呵的说:玻璃碎了?小事儿,对面就是玻璃店,买一个给它安上。随后我跟我父亲拿着我量好的尺寸买完玻璃,高高兴兴的在集上吃了两个烧饼夹肉,玩了一会儿就去上学了。

烧饼夹肉其实跟肉夹馍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烧饼是用吊炉打出来的,特别脆。

这是我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我做了错事还没受到批评的快乐。

大抵都是这样,当你身处多么不美好不乐观的情景之下,总会有那么一件能让你笑出来的小事儿帮助你走出当时的阴霾,当然这个小火苗是否能发展壮大我说不准也无从下结论。

我记忆中的这一盏不灭的火苗,我期待着她变成熊熊烈火驱赶迷雾。

我更确信在她驱散迷雾之前就已经燃尽了我的思想,让我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