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即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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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儿子(柴火垛)

几乎没描述我作为儿子这个身份的事情,更多原因是我无法对我自己有一个准确的定位,我是父母眼里单纯孝顺的儿子,这个儿子可能处处都好,就是不结婚;在朋友眼里我是一个还拥有自由之身的男人,不必考虑家庭繁琐之事,但最终也会被家庭束缚住;在爱人眼里我是一个经受不住任何打击的内心极度脆弱,但外表确实坚强勇敢的男性。

我对自己的定位是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才能摆脱无时无刻不停的精神摧残,让我获得片刻的自由。

所以人活着本来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既要在别人眼里扮演着你不喜欢的角色,又需要在你内心时刻给自己灌输需要这种角色来填充自我的不确定性,获得自我的满足。

我既不需要别人给我的定位,更无须扮演角色填充内心。我获得精神救赎的方法有两种,一种不可能实现,另外一种我无法实现。

曾经我天真的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真正能冲淡的只有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埋藏在你内心深处的早已经生根发芽,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佐料就能死灰复燃,你能做的只有正视它、面对它、对它嘶吼、张牙舞爪,这样既能表现你的惧怕又能彰显你的勇气。

在我内心深处有很多细小的碎片,这些碎片随时以撕裂肌肉组织的恐怖能力扎根在我的思想中,只要适时的机会就能引爆他们。

说回我的表弟,两次婚姻的彻底失败让他的精神着实萎靡了不少,眼瞅着日渐消瘦的身躯跟我病重的姥爷一样,以往他强壮的骨骼上有着厚实的肌肉,现在肌肉逐渐消退,骨骼隐约也能看到,虽然不是皮包骨,也跟皮包骨相差无几。

我舅舅、舅妈都看着眼里,确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从来没见过我舅舅对他的两个孩子发过脾气,更无法想象他发脾气时的样子。所以不管我姥姥对我如何描述我舅舅和我表弟在家中闹得不可开交,两人都吹胡子瞪眼的看不惯对方,我都不会相信。

我舅舅两口子单纯的认为只要他们儿子结了婚,以他们家的经济条件是完全可以让一个农村女孩儿心甘情愿的在他们家生活。这种盲目的自信来自于他们轻易的相信所有人跟他们一样是热情好客、单纯善良、快嘴快心的直爽人。这跟我的父亲很像,他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我说:无论你交往的女孩儿性格脾气怎么样,来到咱们家,以咱们家的门风肯定能让她变成勤俭善良的好媳妇儿。

我每次都不想反驳,这就跟你无法说服一个婴儿放下奶瓶听你的话老老实实睡觉一样。婴儿如果能把它吃的本能舍弃掉,它估计是个神仙吧。

我表弟的精神崩溃之后,他选择了一条他认为可取的道路。先离开这个家走到哪算哪,然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自杀。或者跳河、或者卧轨、或者以其他方式自尽。后来我问过他,当时离家出走的想法是什么,他告诉我说就是不想活了,活着没意思,死了就不用受罪了,死了拉倒。

在我的记忆中他似乎没有说出解脱找个词,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词代表着他那个时候的状态。我很清楚他就是为了得到解脱,也许在他心中他的解脱可以换回第二个媳妇儿的回家。

他其实什么都懂,就是稍微迟钝了一点。

他离家出走是在第二天,当时我在加班,母亲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朋友可以帮忙找找。我说他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BJ,以前他在BJ的工地上当过小工,也是他去过的离家最远的地方。

寻找我表弟的车足足开出去了7、8辆,除了家里的亲戚剩下的都是我舅舅相处下来的朋友。还有一个会用扑克牌算卦的人,算出来的结果是我表弟出走的方向就是BJ,而且无性命之忧,再等等就能找到。

我母亲给我通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乱糟糟的,这辆车正飞驰在路上寻找我表弟踪影。

晚上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问她,我舅舅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表姐回家了吗?母亲告诉我说:你舅舅说她还在上班,就别打搅她上班了,也就没告诉。

我听完真的是哭笑不得,我很难理解我舅舅他们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也无法站在常人的角度去理解他们的思想。

我母亲不止一次的说道:家里人无论怎么给他出建议拿主意,他们俩就是一意孤行,根本分不清好歹。

几天之后的晚上7点多钟,一个县城的公安局打来电话,详细询问了是否认识一个小男孩儿,在确实之后我舅舅他们连夜开车把我表弟接了回来。我表弟的离家出走也就划下了一个句号。

在我表弟离家出走后的这几天中,他身上只带着几十块钱,徒步走了好几天。这几十块钱具体是怎么花的我不知道也没过问,只知道他不挑主路走,怕家人追上来找到他。晚上没钱找网吧过夜就在地里找一个柴火堆凑合一宿。在他的感觉中,没有家人唠叨的生活更适合他,直到无路可走时,随地一躺就死了。

回来之后家庭成员之间的感情状况根本没有任何改善,我舅舅、舅妈更多的时候由着他的脾气来,只要能在家老老实实呆着别乱跑就可以了。

在我看来他们根本就不会清楚的明白,我表弟是受了情感上的打击才会出此下策。他们还以为我表弟是不想活而离家出走。

所以在我表姐的婚姻中,他们更迫切的希望有一个女婿来充当儿子,并且能让外孙子或者外孙女留在他们身边作为后辈的传承。

我几乎不会在我父亲面前提到关于任何人结婚、生孩子的一切话题。他总是会强行扭转话头,对我说:你也别瞧不起别人,你瞅瞅你自己,连个对象都找不到,我实话告诉你,你在外面如果真的找不到对象,反正在咱们村,连带着附近这些村肯定是没有跟你岁数差不多的。真要找你也得找一个离婚后带着孩子的。

这种话说的问题很现实,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而且这还不算特别过分的话。

我表姐终于要结婚了,嫁到了BJ一户郊区的农村人家。

结婚的前一天,家里的亲戚朋友包了一辆大巴车浩浩荡荡来了20多人。婚礼上女方的亲戚都在哭,嫁到这么远的地方,家庭条件还不如自己好,在这种时候大家能做到的心理安慰只有一个,毕竟到了BJ,等到十来年后一发展,一拆迁,平步青云。

婚礼主持的水平是相当的差劲,也不知道是从哪请到的业余司仪。张口闭口就是煽情煽情和煽情,台下大人哭,台上两个新人也在哭。我站在大屏幕的后面看着满院子的桌椅板凳、人头攒动的席客、哭的伤心欲绝的舅舅,我认为这又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我舅舅当时攥着我的手久久不想撒开,他哭的特别伤心。我想到了我姐姐结婚那天,我父亲不仅没哭,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每个地方都有穷人,穷人的代名词很多,唯有素质低下是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在BJ那么多年,上班下班、地铁公交、公园景区你见到的不是真正的BJ,那些外表光鲜、谈吐不凡、彬彬有礼的人们让你误以为你真正认识了BJ。当然我并不是在批判一个首都城市,我只是希望你在空闲之际脱离了你的CBD,看看那些已经快要消失的胡同,看看城墙根留下的遗迹,看看BJ远郊的农村,你会发现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结婚那天,新郎的母亲拿着一袋瓜子一袋糖分发给前来道喜的人们。一大袋子的喜糖还没开封,旁边冲上来几个老太太转瞬之间就从她手里夺过了糖袋子,在几个相互人撕扯糖袋的一秒钟的空隙中,五颜六色的糖纸在人们的欢呼中和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线。他母亲大声的吼叫两声,骂了几句我也没听懂方言。

我能判断出这并不是当地闹婚的风俗,更不是一场编排出来的话剧。这明显就是一场相互攀比的闹剧。

婚后的生活其实并不能看出来婆媳之间的关系如何,只有在有了孩子之后所有的矛盾才会彻底的激发出来。

小孩子出生后的第一个月,我舅妈以照顾女儿、孩子为由去她亲家住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中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我母亲的转述中听到一两句:我表姐的婆婆对她说,你妈如果以后再来,你们就去外面租个房子也别来我家。

我舅妈在那一个月里对她亲家的大事小情指手画脚,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她天真的以为她的热情是对方能接受并促进双方感情的催化剂。

我表姐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并且完美的继承了她母亲的性格。

这不是糊涂,这是愚蠢。

每年春节期间,我表姐都带着她丈夫回来过年,他从来没在他自己家陪着父母过一个春节。

有一年的十月一假期,两个人带着小孩儿又回来了,我也去看我的姥姥。我听我母亲说,这次回来,你表姐夫是传达他父母的意思的,他母亲是坚决不会再看见你表姐一眼,能离婚最好。离婚后这个孩子他们也不要,谁爱要谁要。

听我表姐夫说他母亲被我表姐气的住院了,如果还想多活几天,能不见就别见她。

我无法想象她们婆媳两人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大事儿,无非是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小肚鸡肠而已。

我表姐把孩子给她婆婆带时,每个月还给她婆婆2000块钱,算是孩子的吃喝拉撒钱。且不论这钱给的合理不合理,你每个月请一个保姆也就这些钱把。

她还天真的以为这些钱能够补贴家用,能让孩子和自己的婆婆生活的好一点儿。

最让我想不通的是,结婚这么多年,她老公一个月挣多少钱她从来不过问,家里的大小开支,包括她结婚时的请的司仪、孩子的养育费用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出的。这种婚姻跟在医院买一个精子做一个试管婴儿有什么区别。最可笑的是他们两口子买了一辆二手汽车,这笔钱居然是我舅舅他们掏的腰包。

你们真的把女婿当成了儿子养?

真是讽刺的闹剧。

我表姐夫带着兴师问罪的强硬态度对他们一家人进行逼问,这婚到底是结束还是继续,要听听他们一家人的意见。

我舅舅他们是怎么处理的呢?全家人包括我姥姥、姥爷在内,跟他们的后辈姑爷表达着婚姻还得继续,他们家女儿确实做错了的诚恳态度。

当天我去看我姥姥,顺便去了我舅舅家,我看到他们一家四口人其乐融融的对着这位姑爷女婿外姓儿子如同亲儿子一般。

现在我表姐回到了老家,而且还生了一个老二。至于他们两口子的事儿没人愿意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