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酱牛肉
我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被感动的方式总是天差地别。比方说现在我面前这位中年男人,他能义无反顾地想让自己的女儿获取这个世界的光明,除了父爱的伟大,也包含着其他的意味。他想让自己的女儿亲自感受到她存活在世间的证明,这份证明并不是通过别人照顾她被动感觉到的,而是希望在她自己的认知里切身感受到这份来自世界的光明。就算做了脑干移植,并不真切的代表她能明确的感知到这个世界,毕竟那时她的智力水平也就是在3、4岁左右。而这位男人的智力也会下降,至于下降到什么水平并没有任何确切的答案。
在他女儿与他两人没有任何保障的前提下依然下定决心去试验,去冒险。他可能明知不可为,但却为之,这是父爱的伟大。在家国、民族遭受苦难之际,总会有一部分人自发团聚起来行不可为之事,做不可为之举,我们把这种人成为国之栋梁、民之希望、我们称他们为英雄。这位父亲,在他的家庭中,无疑是一位英雄。
我敬佩他。
“现在我父亲不在了,移植脑干的想法又蹦出来了,我父亲在世时,他坚决反对我,我也遵从他的意见。现在我想为了我的女儿尝试一次,至于移植之后我自己的后果我没有考虑过。”
“万一手术失败,你女儿虽然拥有了3、4岁的智商,你却不认识她了。这样怎么办?”
“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想尝试一下。”
如果这次手术真的如期进行,抛开最现实的医疗费用不谈,只谈对他女儿20来年了照顾,除了父爱和母爱的伟大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可以真切地表达我现在的感受。如果你去医院看一看,尤其是在乡镇的私人诊所、边线小城的小区门诊、医院、社区便民服务诊所,你就会明白,根据病人的身份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诊疗态度,身为子女对待年迈体衰的父母不需医生过多的嘱托,能节省就会节省,身为父母对待嗷嗷待哺的子女不需老头老太太过多嘱托,能用最贵的最好的药绝对不会用便宜的。我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我无法想象如果我父母和孩子同时出现在病床上时,我该如何选择。
我无法理解对面这位男人的伟大,更无法设身处地地想象。我甚至不敢有任何的想象。
我想起了我的小姑姑,我对小姑姑、小姑夫他们两人有着无限的感激。我们距离甚远,当然这仅限是从我孩童的记忆,实际距离也不太远,大约20里地的路程。
在我上初一时,爷爷得了癌症,吃喝拉撒全部在床上,无法下地。我奶奶、爷爷单独住在一个小院里面,在我爷爷病重的那几个月里,小姑姑一刻不停地照顾着她的父亲,她也没有任何的怨言。期间还把爷爷接到他们在市里的家中伺候着,端屎端尿、擦洗身子、喂水喂饭,诸如此类的琐事都是她亲自照料。人们常说百日床前无孝子,小姑姑用实际行动彻底击碎了这句俗语。
在爷爷去世的前几天,他提出要求想要吃酱牛肉,那个味道我爷爷惦记了很多年。小姑姑跑遍了我们村,终于找到了一位可以做出我爷爷记忆中味道的老人。我爷爷就吃了一口,他觉得心满意足了。
在爷爷去世的前几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还没睡着,就听到我父亲在跟我母亲嘀咕,他的钱都去哪了?我听到这句话真的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撼,我无法想象如果我真的病重了,我父亲是否也会早早的宣告了我的死亡。
又过了几年,小姑姑的儿子居然查出来尿毒症。她提前退休,在BJ照顾了我表哥整整一年半,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那段时间。一年后小姑夫来给我爷爷坟前烧纸,我母亲、父亲看到在一年之内明显老了很多的小姑夫问了一句:我小姐姐还好吧?小姑夫笑着说:现在好多了,还胖了好几斤。
假如说在我认识的所有家长里面,最羡慕、敬佩而且希望以后成家后变成哪种夫妻、父母的话,无疑是我小姑姑和小姑夫。小姑夫无论对待任何人都是最真诚的报以微笑,他有1米87的大个子,相配着他儒雅、大度、慈爱的容貌,我无法想象在农村里面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男人。
今年春节他们回来看我奶奶,我乘坐他们的车回市里,春节期间农村走亲访友的人特别多,车辆也很多,平静的农村充斥着嘈杂的汽笛声。农村的的路很窄,每当错车时,小姑夫总是远远的示意对面车辆先行通过,如有对面车辆先一步错车的举动,小姑夫总会鸣喇叭示意表示感谢。这种风度和礼貌始终贯穿着他的一生,也影响着他周围的人。
他是小学校长,我小姑姑是小学老师。我父亲,我小叔都是被我小姑姑教过的学生。
小姑姑是一个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那年她才7岁,放学后她总是会嘱咐她奶奶,我的老奶奶。要是有任何人找我来玩,就说她早早的吃完饭出去玩了。在她奶奶一次次拒绝其他小朋友的邀请时,小姑姑自己趴在床头写作业。
就连她与我小姑夫的结合都是注定的姻缘。
他们教出来的孩子如果还不能成功,我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家庭教育才是成功的。
我曾经粗略的统计过,我表哥仅在小学期间读过的所有书籍加一起就比普通人一辈子的都多。是按箱子装的。
直至高中毕业我表哥得过的所有奥赛奖牌挂满了整面墙。
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考清华。
最终以我省榜眼的身份考进了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