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画堂春
古典主义的官邸里混着东方的建筑，乍一见觉得不伦不类，细细看别有一番味道。房子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打扫，管家带着多数人在后院的园子里种着常青树。
树是前几日从外边送过来的，王良阖记着居岑安的喜欢，早早的吩咐管家准备。
居岑安跟着丈夫王良阖出公差，这几日都不在官邸。赶着周末，留在官邸的居葁玖和王居亦都还没起。
一早车子进进出出声音吵闹，两个人都没睡成懒觉。
居葁玖换了一身衣服，跑到后院加入了管家们种树的队伍。她不太懂德语，手舞足蹈的和管家交流，来了虽然已经有小半年，即便有家庭老师教着，语言方面她还是没太学明白。管家也习惯了她这种表达方式，欢迎她加入种树的队伍。
半年前，居岑安从北城来柏林将她一并带了过来，那时居岑寂万般不同意，最后在居葁玖软磨硬泡下才松口。
居葁玖跟着来柏林，一半是想着玩，一半是想着学西医。
在北城她一直跟着赵伯希学中医，王居亦跟着居岑安从柏林回北城以后，整日整日和她说着柏林的热闹，柏林的欢喜，以及西医的神奇。
对于王居亦口中的那些，她都充满着好奇。
将近中午时分才将园子里所有都整理好，累出一身的汗，准备回房间里洗澡。上二楼路过王居亦的房间，她敲敲门，一直没有回应。
仆人从楼梯处出现，告知她屋里的人还没起。待洗完澡出来一切都打理好，再路过王居亦的房间，房门依旧紧闭，她没再敲门而是开门进去，直直的走到窗前掀开被子。
床上的人只穿了一条睡裤，十七八岁的少年生的好看，自小的娇生惯养皮肤白皙，常年运动小腹处可见几块腹肌。
自小就摸爬滚打在一起，见着此番情景居葁玖自然不当一回事，床上的少年脾气似乎都已经上头，睡眼朦胧里看着是居葁玖，生生软了下来。
“葁葁姐，趁着他俩都不在，你就让我多睡会。”
说着手脚并用的将被子又捞回自己的身上。
居葁玖自然不会让他得逞，拉着被子的一角又掀开，没过一会两个人就为这一床被子扭打在一起。
长辈们都不在，午间饭桌上只留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般吃着饭。居葁玖不太能吃得来西餐的缘故，桌上都是中餐，居岑安照顾着她特意从中式餐馆聘了一个厨子。她一向能够吃辣，做饭的厨子刚巧又是北城人，口味都是偏着她的喜好来。
王居亦很难和居葁玖吃到一块，他一直都是在柏林长大，刚出生就因着父亲工作调度跟着过来，吃的玩的一向都是不一样，少爷的身子，少爷的命，在官邸里耍横也没人能怎么样。他极少回北城，也不太愿意回北城，一回去总免不得被居岑寂和管樑教训上一番，若不是必须，居岑安回北城他一向都不会跟着。
许是居葁玖年岁小就失去双亲的缘故，又许是居家她们这一辈就只有两个小辈，而她又是长女长孙的缘故，从小至大一家人都宠着她。
居岑寂宠着，生怕她出一点点事情，到哪都让管樑跟着。
周云曼虽说是姨娘，总归是膝下无子，大房那里就只剩她俩相依为命，自己男人的孩子更是护的没话说。
居岑安更是当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以至于王居亦一直都觉得，养在小舅舅身边的葁葁姐是居岑安的私生女。
一张长桌，两个人。
居葁玖吃的开心，王居亦看着难受。
碗碟里那红红火火的颜色让他不敢下筷，他一直都没敢忘十五岁那一年回北城，居葁玖带他去吃南阁园，点了一桌子这样红红火火的颜色。那是他第一次吃全辣的菜肴，没吃几口就已经几壶茶下肚，到了晚上一直拉肚子，茅房进进出出，一边哭一边数落着居葁玖的不是。
一直到管樑请来赵伯希，拎着他的小药箱出现在居府，喝了副中药才止住王居亦进出茅房的频率。
中药一向药性慢，那一晚上把王居亦折腾的一晚上没能睡觉。只那一次，只要见着辣椒王居亦心里就直发怵，也只那一次，居葁玖捏住这小表弟的命脉。
王居亦看着这一桌子自然没好气。
“你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我不能吃辣!”
“谁让你起那么晚，活该没饭吃。”
居葁玖只比王居亦大一岁，一向鬼点子多的表弟总让她吃瘪，也就只有在这件事上她能占着上风。她从来都没想过，一向只能她耍别人的份，偏巧撞上王居亦只有她被人耍的份。
“你——你就是存心不让我吃饭。”
说着，少爷脾气一来丢下居葁玖自己上楼去了，像是留给居葁玖哪凉快哪待着去的几分意思。
居葁玖的筷子从那一盘辣椒炒肉里夹出一块肉塞进嘴里，还真有些辣。看着消失在餐厅的身影，嘴里念叨：“不吃就不吃。”
原不过就是想着逗逗他，看他那个置气的模样竟就当了真。
管家敲开王居亦的房门，只见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听见管家的声音，只没好气的说：“别喊我下去，我不去!”
管家是个德国人，从王居亦爷爷时就一直在官邸。那年头风声紧，驻外的外交官少，出来的都被骂做卖国贼，没比汉奸好多少，后来又因着外交风波留在德国的更是没有几个。
这么多年一道居住，即便不会说中文，大致的意思也能听得懂，管家将午餐放在卧室的桌子上，喊着王居亦吃午饭。
王居亦使着性子不予理睬，管家看着他长大，知道他的脾性，叮嘱他两句退出门去。
出门迎着上楼的居葁玖，听着居葁玖蹩脚的德语询问，他流利的说着屋里的情况让她放心。
果不其然，她慢慢推开门就看见坐在桌子前狼吞虎咽的人。她笑着轻轻关上门，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她哪里舍得饿着这个小表弟，王居亦前脚上楼，她后脚就把厨房里单独准备给他的午餐端出来，左右想想总归自己拉不下脸喊来管家给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