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信自己信鬼神

其实这个叫赵有财的老板还有很多不为自己下属所知的方面。这会他正好过来看看手下都在干什么，此刻陷入思考的王岩被赵有财拍了一下。

“想什么呢？小王。”

赵有财问道，看到王岩没有在撸代码，他就问了一下，语气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老大，我在想产品那面提的一个需求。”

赵有财也没多想，就说了句：“想办法满足哦。”然后就走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后，赵有财和他刚才看到的王岩一样，也陷入了深思，只不过他深思的不是生肖了，而是星座，公司的财务因为计划和自己的爱人离开BJ，要离职了，所以他们公司要新招一个财务，要知道作为老板赵有财十分看重财务这个岗位。即使自己经营的是一个互联网公司，他也无法摆脱自己对于各种旧时代玩意的认同。赵有财觉得财务是一个公司管钱的，所以不仅生肖不能招属羊的，而且星座也要符合自己的感觉，比如狮子座的不能招，太过强势，自己才是公司财富的终极拥有者，财务只是自己的一个工具，要受自己掌控才行。而且不仅是星座，生辰八字也不能和自己犯冲。

这个是赵有财从自己的一个同乡大叔那里学来的，当年赵有财作为村里十多年来第一个大学生，受到了全村的羡慕，有一个在外面做买卖发了财的大叔知道后，特意给赵有财送来了大学四年的学费，鼓励他好好学习，为村里争光。

后来自己当了老板的赵有财还和那位恩人一起吃过饭，那一次饭局那位恩人向赵有财兜售了自己的经营和招聘理念，其中就有风水、生肖、生辰八字等诸多讲究。后来赵有财也是充分地汲取了前辈的倾囊相送。当初自己选择创业，在拿到A轮融资后，本来计划把办公地点租在某个租金便宜、互联网公司集聚的地方，但后来听说那里风水不好，他赶紧把地点改成了海淀的某个租金高的写字楼，宁可多花钱，也要让风水绕着自己转，可以说赵有财是一个互联网化了的封建财主，一只脚已经踏进二十一世纪的信息大路，另一只脚还停滞在对鬼神畏首畏尾的旧社会，活得也真是拧巴。

其实赵有财能够深深地如此笃信那些封建糟粕，也不能全怪恩人，赵有财的那帮亲戚对那些东西也是深信不疑，赵有财本来有个妹妹，小时候因为被算命的说是克父母，结果被送人了，赵有财后来就一直没见过自己的妹妹。而赵有财在工作之后认识了一个女孩，两人互相都有意思，结果到了父母那一关，赵有财的老妈非说人家姑娘和自己儿子八字不合，非要搅黄这段好姻缘，赵有财听母亲一说，自己也犯疑惑了，后来竟然直接和那位姑娘玩失踪，最后姑娘在伤心中和赵有财断了关系，现在赵有财仍然是老哥一个，说实话，在一群痴迷科技和代码的人群当中，有这样一个坚守封建糟粕的异类也是很罕见的，这在别人看来是难以置信的，比如王岩，如果不是那个HR小妹妹和自己说了老板的特殊要求，那么估计李同泽打死也不会相信他们的赵大老板还是个迷信的人。

赵有财已经订了回江西的机票，每年过年他都要和那位帮助过他的大叔聚一聚，今年也不例外。而因为大叔的真传，使得一部分优秀的人被赵有财直接挡在了公司门外，比如邱书诚，现在邱书诚已经不再纠结于这次被淘汰的奇葩理由，而是变得十分坦然，一个多月经历了这么多事，邱书诚已经不再那么执着，这次奇葩的求职经历让邱书诚的心态变得更好，而这位迷信的赵老板也让邱书诚脑海里并不久远的记忆被唤醒，他想起了自己的老东家烁焰科技，在烁焰的日子里，邱书诚也曾见证过某些精神力量对于公司日常业务和员工的影响，只不过当时邱书诚并不是那种精神力量的受害者。

烁焰作为一家D轮创业公司，在邱书诚在职的时候规模已经不小，而每次有大项目上线之前，烁焰的创始人都要和高层的几位领导去寺庙里求神拜佛，这听上去似乎有些荒诞不经，但尴尬的现实却是公司一有大项目要上线，去佛祖那里烧香已经成了雷打不动的惯例。因为是创业公司，所以烁焰科技的管理还是很扁平化的，邱书诚经常能看到创始人，而每次当那个带着深度近视镜、瘦削精干的理工男从寺庙回到公司之后，邱书诚从他的脸上都能看到某种祈祷过后暂时轻松的神态。

一个科技公司的创始人，一个名牌大学工学硕士，一个和代码打了十多年交道、一个醉心于信息时代商场的创业者，竟然要对某种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力量保持刻意的敬畏和虔诚，这难道正常吗？不管合理与否，在这个存在即合理的社会，可能求神拜佛真的会让人心安吧。或许是生意场里的刀光剑影太过血腥，亦或是互联网这个行当的竞争实在激烈，从而使得掌舵者们不得不在巨大的压力下寻求一种另类的情绪释放方式。

不过在瞬息万变的时代，谁也不敢轻易地让自己放松，不用说那些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弄潮儿，就是像邱书诚这样普普通通的白领们，一个个不也经常和焦虑为伍吗？现在大家不都在拜那位由流行偶像所衍生出来的菩萨，很多大学生在考试前都会转发那位女神菩萨的图片，很多求职者在面试前或是跳槽前也都会拜一拜那位女神菩萨，大家都在祈求好运伴随着自己，生活不易，在这压力如同磐石一般的现代社会，祈祷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无论是为了寻求更美好的未来，还是缓解内心紧张的情绪，这种带有仪式感的行为似乎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

不过值得在意的是，赵有财的属相信仰、烁焰创始人的神灵崇拜和广为流行的转运潮流，这三种精神力量所主导的行为还是有着很大甚至本质的区别的。

你想转运，然后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某位女明星。你想让项目顺利上线，然后去寺庙里烧香拜佛，这些都是个人或群体的自由行为，又没有波及他人，在这忙忙碌碌的大千世界中，没有人会因此而给予你严苛的谴责或是嘲笑，或许很多人会因此而对你充满慈悲的同情，因为同是天涯漂泊人，谋生不易需相惜。

但赵老板的属相崇拜却真的让人不敢恭维，他心里对于封建糟粕的执着信仰让无辜的人遭受平白无故的淘汰，当然他自己也未必就能从那种偏执的坚守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收获，没准最后活活把自己搞死，如果真的是这样，赵老板们或许会好好给自己的脑袋做一个CT，看看那里面有多少旧时代的结石和病灶。

之前邱书诚看到烁焰科技创始人拜佛归来时，心里都忍不住会暗自发笑，而现在邱书诚对于之前老板的行为已经不再感到奇怪，现在邱书诚的微信头像已经换成了那位国民偶像的菩萨照片，和那些举世皆忙的人们一样，邱书诚随其流而扬其波，在一个快速变化的世界里，没有人敢落后，同样也没有人能够免俗。邱书诚清楚地记得在17年的夏天，自己在QQ上看到了读研的学弟发的动态：“转发这只小猪，面试全过。”配图是一只可爱至极的小猪吉祥物，当时邱书诚还对这个学弟的转发行为感到不解，甚至觉得很幼稚。而才过去不到两年的光景，邱书诚自己也踏上了这条祈祷之路。这段时间在家里待业的邱书诚，心里面那种渴望与祈祷的感觉变得更加浓烈，不过赵老板的这波礼遇似乎让邱书诚那颗焦灼的心变得淡然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