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个故事：猎物 1

TAZUKI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近两年，公寓式酒店逐渐成为游客的热门选项。

公寓式酒店的配置和居民公寓基本一致，有全套家具与家电。很多公寓式酒店集团会去租购商业建筑中的房间作为客房。住客可以直接用手机客户端完成入住，不需要和酒店人员面对面接触。

******************************

阿珍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住客您好，您的房号是3621，密码3764983。

她今天要入住的，是位于闹市区某商业大楼36层的一个房间。整层约有八十个房间，每个房间60平米左右。其中有几间就是这家公寓式酒店的客房。

在城市闹市区，与街道上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些商业楼宇高楼层中的晦暗与冷清。八层以下倒是会有一些商场、公司门面等比较有人气的空间。而从八层往上，基本都是一些单身公寓、皮包公司、客房、储藏室，以及其他莫名其妙的机构，人流稀少。时不时会听说警方又端掉一个非法窝点的消息。

直通高楼层的电梯里气味令人难以忍受，阿珍捏住鼻子。

出了电梯，脚下是破旧厚重的地毯，每踏一脚，积累的灰尘就如细小飞虫般的扬将起来。

她熟练地右转，眼前是长长的走廊，尽头没有窗。两侧一个接一个房门都是沉闷的暗棕色，质感老旧而沉重。

难以猜测，这些门背后正在上演着什么。也许是温馨的三口之家其乐融融地研究旅游地图，也许是良知丧尽的亡命之徒在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可能躺着某具含冤而去的……

胡思乱想的阿珍摇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3621到了，阿珍在门口站定，漂亮的手指灵巧地输入密码。

与昏暗的走廊不同，房间内采光极好，一进门，温暖的夕照迎面扑来。

阿珍把手提包放到茶几上，拿出冰箱里的纯净水，吨吨吨一口气喝了半瓶。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入住这里了，这半年来，经常会通过聊天软件预订这家酒店的房间。她早就发现，这家酒店也就是在这栋商业楼里盘了几间客房而已，别无二处，散发着满满的皮包公司的气息。

那又怎么样呢，它便宜呀。这和阿珍的经济情况十分相配。

******************************

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个多小时电视后，阿珍饿了，泡上一盒泡面。

在等泡面的功夫，她站到镜子面前摸着自己的脸蛋，细细地端详起来。

奶油色的肌肤，难以找到一处瑕疵，小鹿般的双眼明亮动人，鼻子小而挺，嘴角自然上翘，让人感觉十分亲和。

总而言之，阿珍是个美人。而她自己对自己此刻的面容，也相当满意。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妩媚地微笑起来。

******************************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吃饱了的阿珍有了些困意。

嗳，还是要先洗个澡，今天出太多汗了，夏天就是麻烦。她一边无奈地想着，一边慢慢拉开连衣裙拉链，开始为洗澡做准备。镜子中，映出她作为年轻女性的美好曲线。

和很多女性一样，阿珍的洗漱包又大又重，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她也懒得挑出有什么不需要的东西，直接全部提进了浴室。

浴室中水声响起，这是一个多么惬意的夜晚。

******************************

城市另一端，在年代久远的一栋小区居民楼里，胖子阿德坐在狭窄逼仄的小屋里，他的面前是一台老式电脑，屏幕上有九个监控画面。屏幕散发的枯燥光线，把他肥硕的脸孔映得愈加油腻。

这九个画面，如果不仔细看，一定会以为是家庭监控的终端，冰箱、沙发、双人床、吧台、洗衣机……角度各有不同，看起来就是日常家庭的摆设。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画面中出现的人并不像是正在家里生活，从他们的行为举止来看，很明显是一种出门在外的状态。

没错，公寓式酒店。

其中一个监控画面中，就曾出现阿珍对着镜头观察自己美妙容颜的场景，当然，还有浴前更衣的那一段。

阿德起身拿了瓶可乐，坐回几乎被他塞满的小沙发，饶有兴致的来回切换着目光。

现在，镜头中，阿珍正歪着头，用浴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出浴后的肌肤更加显得如凝脂般透亮。

无忧无虑的表情，似乎全然不知，就在这镜子背后，有一个摄像头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

正当阿德沉迷于眼前的一切时，“叮”的一声吓的他浑身一抖，是聊天软件弹出一条信息：

“房号和密码给我。”——来自于网名“猎人”。

阿德吊着嘴角微微“哼”了一声。

他可不只是沉迷于偷窥他人的loser而已，他经营着阿珍入住的这间公寓式酒店。

“先打钱。”阿德回复。

半分钟后，一笔可观的金额已转入他的秘密账户。

房费要那么贵吗？

各位，问房号的这位，可不是住客在问自己所要入住房间的门牌号。

******************************

阿德暗地里给每个客房安装隐秘摄像头，并不止是为了自己过瘾。

他同时经营着一个“平台”，在这里，每个加密摄像头的密码被按时段标价出售，当然，仅仅当住客是妙龄女性的时候。房费和这部分收入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在尝到这种几乎空手套白狼的甜头后，阿德的胆子愈加猖狂起来。当越来越多的“窥客”提出希望能够拿到监控视频中这些“主角”的具体位置时，他真的动心了。

终于，从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起，他开始提供这项一旦出事，则场面很容易失控的恶心“服务”。

只要付出一笔足够可观的费用，就可以拿到视频中住客的房号，以及打开房门的密码。

阿德从未意识到，他已经化身魔鬼。

******************************

发来消息的这个“猎人”，已经是第五次来索要视频“主角”的房号和密码了。

第一次的单身女住客，经过漫长的挣扎，还是让他得手了。

第二次的单身女住客，他用一大笔钱封了对方的口。

第三次的单身女住客，用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和厨房里的平底锅把他赶了出来。

第四次的单身女住客，事后只想沉默以保全名节。

第五次的单身女住客，就是阿珍。

******************************

“房号3621，密码3764983。”阿德按下发送键。

“猎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房号信息，眼睛回到电脑屏幕上。屏幕中，阿珍已经换上一袭薄如蝉翼的红色蕾丝吊带睡裙，正一边用手指慵懒地抓理一头浓密微卷的长发，一边刷着手机。

看的出来，她的确困意连连，眼神逐渐柔和放松。

“猎人”的双眼似乎被屏幕吸住一般，闪烁着兴奋而诡异的光芒。

两分钟后，他回了回神，快速换好一身黑色T恤配深蓝色牛仔裤，快步向门外走去。

******************************

客房里，阿珍百无聊赖地整理着她的洗漱包，歪着头，看起来像是正在排解困意。

看起来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

路上，“猎人”的呼吸沉重而急促，一部分是因为堵车让他烦躁不已，一部分是因为他心中暂时被抑制的那头野兽在徘徊低吟。

他回忆着阿珍曼妙的身影，愈加兴奋起来。

大约四十分钟后，他站在了阿珍入住的商业大楼楼下。

******************************

这个“猎人”，现世身份是TAZUKI市有名的金融大鳄，三十几岁，年轻有为。平日，他是光鲜体面、呼风唤雨的精英企业家，拥有令凡人艳羡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声望，想成为她妻子的名门之后、巨商之女不乏其人。他总是能很有礼貌地委婉拒绝，给人留下完美回忆。这种美好和神秘，使他成为金枝玉叶们茶余饭后的常驻谈资。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在这样一张英俊和煦的面容背后，是一副沉迷于暗中窥视妙龄女性的龌龊心肠。

邪恶是可以培养的。随着肆意放纵邪恶之种在脑中疯狂生长，他已经不满足于躲在镜头背后。在他三番五次重金要求阿德为他提供住客的房号信息后，阿德满足了他的要求。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这是第五次？可“猎人”的感觉，还和第一次一样。

******************************

到了夜里，这座位于城市中心的商业大楼，除了留有少数住客外，大部分人都已经走掉了，冷清无比。门外还是熙熙攘攘的人潮，门内却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一楼大厅的主灯都熄灭了，包括各层的走廊，都仅留着少量必要的夜间照明，四处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昏暗，仅有的一名保安趴在桌上打瞌睡，制服皱皱巴巴，头发枯枯黄黄。

“猎人”盯着电梯镜子里自己的脸，慢慢露出牙齿，嘿嘿的笑了起来。

电梯停在三十六楼。

他的呼吸更加急促。不规律。

电梯门打开，他踏上破旧厚重的地毯，右转，漫长走廊里，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两旁深棕色大门像是一张张紧闭的口，把持着都市深夜的秘密。

他的脚步由飞快慢慢放缓，3616、3617、3618、3619、3620……

3621。

******************************

“猎人”把T恤隔在手与密码锁之间，缓缓按下3、7、6、4、9、8、3。

“滴——”锁开了。

门把手一寸寸地转动着，

“喵！”

“猎人”吓得一哆嗦，原来是一只野猫窜了过去。

他妈的！他心里骂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

屋内，阿珍才刚息了灯。

“猎人”继续转动门把手，轻轻一推，门开了一道缝。

他弓着腰，头慢慢探了进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