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小的村庄

我们村在山东丘陵地带，所谓的丘陵地带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堆连着一个小土堆，既没有山的雄伟，也没有平原的平坦，这样起伏不平的土地不太适合现在的大型机械进行连续农业作业。这里没有河流也没有湖泊，种的粮食作物主要是玉米和小麦，土地上种的农作物不能得到及时的灌溉，完全是靠天吃饭，雨水充足粮食就丰收，没有雨水，麦子长得很矮，玉米棒子也小得可怜。以前家家都吃井水，一直到后来，镇上建了水库，水库里的水是挖水道从长江引水过来的，此时家家安上了自来水。再后来，人们的健康意识加强了，知道水质不纯净的话容易得肾结石，所以现在每家还安了净水机来过滤水质。

村里的村碑上写着村里的人是从四川迁移过来的。据说当时是用小绳帮着过来的，好像是被迫迁移，具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来应该是四川盆地地形好，土地肥沃，农民都不愿意搬迁到丘陵地带吧。这里虽然没有四川盆地的优势，但是靠海近，渔民赶海归来，会把海鲜拿到集市上去卖，所以这里的集市上总是会有新鲜的海鲜，在那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能吃上海鲜，相对于内陆地区，还是比较幸福的吧？整个村子有三百多户人家，大多数人都姓邱，也有姓于姓李的，但是很少，我们家和叔叔伯伯家都在一个村。不知道是从哪个朝代流传下来的手艺，村子里家家都会做鞭炮、二踢脚还有烟花。

我小的时候是90年代，那时候已经分产到户了，家家除了种地就是做烟花爆竹，因为有副业，所以在当时那个年代，村子家家还是比较富裕的。那时候村子的东南角有个大水库，里面有泥鳅，水库两边都挖了排水的沟渠，夏天下完大雨，水库里的水就溢到了排水沟里，我和小伙伴们经常一起去那里玩蝌蚪，小小的蝌蚪，黑黑的，还有一个小尾巴，因为年纪小，看到什么都很新鲜。排水沟的两旁种满了桑树，每到桑树成熟的时候，树上都爬满了小孩，因为我不会爬树，我每次都是那个在树下接果子的，会爬树的同伴，两条腿夹着树干往上移，两条胳膊往上拽，很轻松就爬到了树的枝丫上。我记得桑树林里还有蝙蝠，它们就住在树洞里，蝙蝠长得像老鼠一样，还带着翅膀，它们听到我们的声音，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拍着翅膀，嗖一下飞走了，那是我记忆里唯一对蝙蝠的记忆，就是后来去动物园，也没有看到蝙蝠的踪影。

村子的南边有村大队和一所幼儿园，幼儿园里有滑梯还有转盘，小时候，我妈说带我出去玩，结果把我领到滑梯那里就走了，我就这样被扔在了幼儿园里。幼儿园的小朋友干什么的都有，有玩滑梯的，有玩转盘的，还有玩过家家的，就是扮演爸爸上班，妈妈做饭之类的游戏。老师看大家都玩得累了，就招呼大家去教室上课，当时学的什么也忘了，应该就是一二三四或者认小动物之类的吧？我和一个小女孩媛媛玩得很好，她在我家前面，我们两个天天都一起作伴上下学。由于学校在村子里，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所以上下学都不用家长接送。上学是很辛苦的，每天天不亮妈妈就要起床为我做饭，在我吃饭的时候，妈妈就在后面给我梳头扎辫子。

村子的东面，是我小时候上小学的地方，现在那里已经没人了，只有镇上有小学了。小学的校园里是四排平房，还有一个操场，操场的东面种了一排柳树，我们经常在那里玩跳皮筋还有荡秋千。操场上还有一口井，那时候井里还有青蛙，我们就是这样喝着井里的生水长大。

那时候的城市离我们很远，我小时候根本不知道城市是什么模样，就生活在村子里，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学。妈妈则每天在家里卷纸筒做烟花爆竹。卷好的纸筒捆成六边形，用绳子捆紧，然后在一面订上一层土封死，中间放上火药，把另一面也封死。然后在中间的火药处放上芯子，二踢脚就做好了。具体的原理应该就让火药在封闭空间里燃烧，然后爆炸产生向上的动能，然后炸裂变成两半掉落下来。小时候村子里既有烟花爆竹工厂，又有家庭作坊。村子里每年还有烟花节，全村男女老少都围在一起看烟花，那时候的烟花就有火树银花、天女散花，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好像漆黑的天幕上盛开的花朵。

做烟花爆竹是很危险的，由于火药配药的时候容易爆炸，很多家庭都出了事故。有把脸烧伤的，有把房子掀了盖的，最惨的是当时在配药的人，整个人体都炸上天空，那场景，真的是粉身碎骨，身体被炸上了天空，胳膊落到了屋子后面的胡同里，屋子的院墙都被震塌了，房子上的玻璃也全部都震碎了，晚上经过的时候，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搬去了姥姥家，白天经过的时候，从窗户看里面黑漆漆的，感觉有点阴冷，家破人亡，小孩子从小就没了父亲，所谓的人间悲剧也不过如此了吧。后来，由于事故接连不断地发生，镇上的政府和公安局坐不住了，总是下来检查，不准私下里做鞭炮了，一开始还有人家在偷偷地做，后来查得严了，被发现要被拘留，这个营生才慢慢地消失，烟花节也就没有了。现在想看烟花，就只有国庆节或者过年的时候从电视上看到了。

镇上有电影院，经常会下来放电影，那时候家里已经有电视机了，我家的还是彩色的，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动画片有《铁臂阿童木》、《大力水手》、《格林童话》、《花仙子》、《美少女战士》，还有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村的中央有一个旗杆，旗杆那里有个小卖部，那个年代还没有海天酱油，山西老陈醋这样的品牌，小时候家里的酱油和醋都是爸爸派我拿着两个空酒瓶子去打的，酱油和醋都在一个大缸子里，然后小卖部的叔叔用一个漏斗和一个勺子把酱油和醋装进去。打完醋剩下的几毛钱总是会被我贪污，拿去买红红绿绿的一条条的麦芽糖吃。

现在的村里已经都铺上了水泥路，幼儿园和小学也都已经没有了，只有镇上才有幼儿园、小学和初中。村子里的水库已经干了好多年了，夏天再也听不到青蛙叫了，桑树林也没有了感觉童年的场景都消失了。政府在水库边上修建了健身场所。村里好多人都转行了，有养猪的，有养狐狸的，有种桃子的，有种葡萄的，村子里还有人建了一个葡萄酒酿造工厂，加工干红葡萄酒。由于我们这里是金矿区，村子周边的土地有很大的黄金储量，但是很深，所以在矿石所在地还建了临时的金矿，好多矿工都是从外省来的，据说是把下井的工作外包出去了。原来村子周边都是小白杨，现在都换成了一人高的松柏和法国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