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治病用药如金
母亲治病用药如金,经常只给病人一包药,告诉在3个小时内不见效就宣告这药不对症,马上得想别的办法,不能耽误病。她给病人开药连吃三付的时候都少,从来不开大处方。
经常是病人服过一付药后欢天喜地来了说:“见好了,好多了,再吃两付就彻底好了。”母亲这时就拒绝再开药。母亲说,我治病就治三分,扳过势头即可,如果你想病好,从现在起不用吃药,只需要调节情绪、定时起居、生活规律……
我给病人包药时,他们总说:“多给点吧?你瞧你给的这点药,小匙跟掏耳勺似的,还不够洒落的哪。”要不就说:“多给两包吧,中药慢,多吃点。”
有一天母亲看我研磨钙片,问我干什么?我说我要兑在药里增加药量,省得他们说给的药少。母亲说,中药有效与否不在于药量多少、服用时间长短,关键在于对症,对症了,四两拨千斤,立马见效,一点不慢。
即便是病人谁愿意多吃药?有些不好喂药的小孩子,母亲卷个小纸筒装点药,往小孩嘴里轻轻一吹,沾到口腔上,小孩吐都吐不出,就这么一点药,就能见效。
很多时候母亲甚至不用药,对患有胃炎、皮肤病、痛风等症的病人,母亲常常不急于给他们开药,而是了解他们的生活状态,因为这类病往往是精神上的压抑、紧张造成的。当人们用幸福的理由说服自己而身体却做出反抗时,理顺身心比吃药来得重要。
母亲说,什么药也抵不上人体自身的调节能力,药只是帮一下忙,但不能代替人的自身调节,也不要帮完不走跟着添乱,把正气扶起来了,一切自然就向好的方向发展。
按母亲的不吃药、少吃药的原则,目前人们用中药做保健品的做法她肯定是反对的。长期用中药平衡阴阳,废退了人体自身的平衡能力,构建一个虚假的平衡,一旦这一虚假平衡保持不住,呈现出来的就是“中毒”症状。
母亲用药如金绝不是出于“是药三分毒”的观念。我遇到过一位中药药剂师,她说“是药三分毒”,告诫人们不要随便乱服药。她不让人们乱服药是对的,人们现在把中药当成西药一样用是错误的,不辨证就乱吃药,所吃的药就是毒。对症了,便是毒药也不呈毒性。
当我手持公安局开的证明,买毒药回来加工,用毛巾把头部包起来,结果还出现中毒症状,可给危重病人大剂量服用,不仅不出现中毒症状,还起死回生。那么,所谓的毒性哪去了?对健康人是毒的,对病人就不是毒?这用西医的理论就解释不了,可用中医的理论就能。
药是平衡阴阳的,正所谓以药石之偏纠阴阳之偏。对一个阴阳平衡的健康体来说,用上药,打破了阴阳平衡,就出现了中毒症状。可对需要借助药力平衡已失衡的阴阳时,这药就能起到平和的药所起不到的作用,这时你要是就这个病体谈药的毒性就没有意义了。这一方面说明,中药绝不可乱服;一方面说明,中药只要对症就无毒。所以,不讲阴阳五行就无法使用中药,而西医想把中药毒性去掉的做法是不能为中医所用的。“是药三分毒”的说法往往就是中药药剂师也讲错。
中医常使用毒药。母亲先后拜过三位师傅,每行医一段时间,她就拜一位名医学习3年。她最后的师傅我小时见过,姓田,我叫他田姥爷。他的诊室里,病人总是满满的。他像一位将军一样,开药如调兵遣将。田姥爷用药“霸气”,巴豆、砒霜是他的常用药,血崩的人他敢给开“破”药,他敢让“十八反”到人肚子里反……田姥爷这一代中医治病是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敢放手、放胆,但到了我母亲这一代中医就谨慎得多。
母亲也用毒药,但所用毒药较之田姥爷就少得多,而较之别的医生则要多。她在大医院当医生时,卫生局批下来的“毒药”,药房不收,说医院不让医生开“毒药”。母亲到卫生局要了“毒药”自己用来配药。医院说母亲无组织、无纪律,让她写检查。对此母亲不理解,检查还是我父亲替她写的。
我估计现在中医院的医生已经没有使用“毒药”的了。毒药的购买也是国家控制的,要由公安局开证明,而现在开证明也没处买了。而毒药占母亲用药的好大一部分,我想象不出母亲如果没有这些毒药还能不能治那么多病,还能不能达到很好的疗效。
母亲看病的效果好,和她的药好有很大关系,她总是不停地收集和储藏中药。如果她在大医院,使用药房的药是否还有同样的疗效呢?
母亲给过我一块“鹿胎膏”,是猎人打野鹿获得的鹿胎,拿来让母亲熬制的。药制好了,猎人给我母亲留一部分作为酬劳。母亲在治诸如不孕症等妇女病时使用,效果很好。母亲告诉我这药不可多吃,每次只吃黄豆粒大小一块。我有时吃上这么一点,就能感受到药力很大。这一块“鹿胎膏”我吃了好多年。许多年后,当我也想给女儿备块“鹿胎膏”时才发现,我根本不可能弄到货真价实的“鹿胎膏”了,虽然我到养鹿场去买,可吃一大丸进肚也没啥感觉,方知道母亲的药有多么好。最近我在鹿场又弄到一块“鹿胎膏”,放置常温下几天竟腐烂了。这让我奇怪不已。鹿场人回答我说,“鹿胎膏”必须要放到冰箱中保存。
由此,我知道中医为什么衰落了。如果我母亲活到今天,她的疗效也不一定能有当年那么好,因为她没有应手的药可用。现在的医生不可能像我母亲当年那样亲自动手采集、在民间搜集一些中药。我小时常帮母亲把有的药放到酒里,有的药用玻璃纸包好用蜡封上……母亲给人看病之所以那么胸有成竹,那么自信,和她箱里备有这些药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