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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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天都是无车日 ◎

不经意间,安步当车上下班,转眼差不多十个年头了。
有人美称:马老师闲云野鹤啊!闲云野鹤是什么?用来形容自由自在的人,无拘无束的人,不被世事牵扰的人。咱上班族哪够那层次?比如,每天必须按点上下班,哪有自由自在?比如,为了上班不迟到,家里的钟表总是拨快了20分钟,哪有无拘无束?比如,家里的事儿,班上的事儿,哪一件也不敢放下,哪有不被世事牵扰?
不过,虽说难得闲云野鹤,既然是安步当车,那一刻倒也总有几分安闲,不紧不慢,活动活动筋骨,清静清静精神,暂时放下世事,暂时享一份自由自在。安步当车的感觉确也不错!
最初,安步当车,“当”的是自行车。
步行上下班,一走十来年,走惯了。于是,即便不是上下班,只要路不太远的,也抬腿就走。一天晚上,和妻子去散步,走来走去,居然走了10来里地,也没觉得累。在过去,别说能不能走得了,心里就先犯憷。如今,可以说已经到了范伟同志小品里说的“基本告别自行车”的层次了。有人说笑话:这些年马老师省了好几辆自行车了吧?还真是,真不记得多少年没买过自行车了,都找不到骑自行车的感觉了。
后来,安步当车,“当”了摩托车,“当”了电动车,没想到,如今安步当车,“当”的又是汽车了。
这些年,“开车了吗?”已经成了寻常的问候语。随着大街上私家车越来越多,慢慢地,单位的停车场上,私家车也越来越多,几万的,十几万的,几十万的,都有。可我还是照样安步当车。
开车的同事碰到我,常有人让我上车。我都一律婉谢。那次,我正悠闲地走着,只听有汽车停在身边的动静。回头看,一位老伙计已经打开车门,笑道:“来,请上车,免费。”我也笑道:“非常感谢!这开步走的机会来之不易,哪能错过?”真的,为了能够步行上下班,单位搬迁的时候,我特意几十万买房搬家,靠近了单位,才有了这安步当车的机会,哪能随便错过?于是,慢慢地,任我开步走,好友们不再让我上车。
原本,安步当车,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清静清静精神。没成想,今年9月的一天,看到了一个“无车日”的消息,发现我的安步当车,似乎还有了“重大意义”。
消息说,每年的9月22日,是“世界无车日”,活动最早起源于1998年的法国。今年的9月16日起至9月22日,我国也有了首届“中国城市公共交通周及无车日活动”。据说,活动主题叫做“绿色交通与健康”,要唤起民众对环境问题的重视,恢复行走和活动的自由,来体味平静生活的快乐。说是有专家已经测算出,开展“无车日”一天,全国即可节省燃油3300万升,减少有害气体排放约3000吨。
看,我的安步当车,岂不是有了环保的重大意义?
不仅如此,还有人说,在当下中国,汽车不仅是代步的工具,很多时候还是高人一等的身份象征。所以,无车日不但是环保的需要,更是更新观念的需要。更新什么观念?更新贵贱尊卑的观念,有车坐的,没车坐的,原本不分贵贱尊卑。
听起来,这话有点扯远了,细究起来并非牵强。
“安步当车”,出自《战国策·齐策四》的一个故事。故事说,战国时齐国有位高士,名叫颜斶(ch ù)。齐宣王慕名把他召进宫来。颜斶走进宫内,来到殿前的阶梯处,见宣王正等待他拜见,却停住脚步。宣王见了很奇怪,就呼唤说:“颜斶,过来!”不料颜斶还是一步不动,呼唤宣王说:“大王,过来!”宣王听了很不高兴。左右大臣见颜斶目无君主口出狂言,都说:“大王,是做君主的;你,是做臣民的。大王可以叫你过来,你怎么可以叫大王过来呢?”
颜斶说:“我如果走到大王面前去,说明我羡慕他的权势;如果大王走过来,说明他礼贤下士。与其让我羡慕大王权势,还不如让大王礼贤下士的好。”宣王恼怒地说:“到底是君王尊贵,还是士人尊贵?”颜斶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士人尊贵,君王并不尊贵!”宣王说:“你说这话有根据吗?”颜斶神色自若地说:“当然有。从前秦国进攻齐国的时候,秦王曾经下过一道命令:有谁敢在高士柳下季坟墓五十步以内的地方砍柴的,格杀勿论!他还下了一道命令:有谁能砍下齐王的脑袋,就封他为万户侯,赏金千镒。由此看来,一个活着的君主的头,竟然连一个死的士人坟墓都不如啊。”宣王无言以对,满脸不高兴。
于是,颜斶讲了一番尧、舜、禹、汤及周文王推举贤士的事迹,论证了“贱为贵本”的道理。宣王终于被说服了,并打算留用颜斶:“今后您就住在我这里,我保您饮食有肉吃,出门有车乘……”颜斶却辞谢说:“晚食为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谢谢啦!我晚点吃饭比吃肉还香,安闲步行比乘车还好,平安度日比权贵还尊贵……
一个“安步当车”,就是这样摆平了贵贱尊卑。
如此说来,我的安步当车,岂不是也有了更新观念的重大意义?
我们的第一个“无车日”过去了。看看路上,公家车,私家车,究竟少了多少,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想,至少像我一样安步当车的人,心里总会多一份安然,安然地享有天天都是无车日的日子。

2007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