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归家(加更)
阿绣的想法自然不是帕子跟荷包那么简单。
家里没出事之前,她乃闺阁中娇养的小姐,家族靠着绣坊的生意更是江南一带数一数二的富贾之家。
常氏还以为小姑娘有啥好想法呢,原来只是这个。
“村子里也有不少大姑娘绣帕,可被镇上那些铺子选上的很少,大都是自己用了。就算是被选上了,也就是一点手工费而已,挣不了几个钱,还费眼睛。”
常氏没当一回事,还悄声对阿绣说她手上有点嫁妆跟私房,过两天带她上镇买布的事不用担心。
就算洪氏不给银子,也能为她制两身新衣裳。
阿绣看着常氏欲言又止,想了想暂时没有再提。
夕阳西斜,常氏轻轻往发髻上抹了一点头油,照了照镜便去到院子外面的黄桷树下。
周氏从外面办猪食回来,看见老二家的打扮着花枝招展地站在那,暗啐了一口道:“老不正经。”
她身边跟着隔壁院的小媳妇,闻言笑道:“常婶子看着跟十八的姑娘差不多,那里老了。”
暗中数落被人听见,周氏也笑道:“开个玩笑。老二家俩口子恩爱,就是这么多年了,也不见给添哥儿添个弟弟妹妹,这就有点可惜了。”
这是拐着弯说常氏肚子不争气,不能生。
小媳妇不欲掺和别人的家事,闭口不说话了。
那厢,常氏等了一会便远远看见一个身影。
那是一位不及而立之年的男子,着一身青灰色长衫,头发用一支木簪束于头顶,长相英俊儒雅,行走之间可隐略感受到一股跟农家汉子不同的书卷之气。
他应是远道而来,肩头跨着一个蓝色小包袱,手上拎着干荷叶包着的一点零嘴跟二斤猪肉。
“四娘。”
宋二才远远地便向常氏挥手。
常氏心中一喜,远远地迎向丈夫。
“二郎,你是走路回来的?”
丈夫的气息有些急,常氏接过他手上的东西问道。
“时间太晚,牛车都没有了。”
宋二才怕妻子说他,撒了一个小谎。
“骗鬼啊!从镇上到村子,二个铜板你都不舍得花,累了自己我可懒得管。”
看着丈夫含笑的脸,常氏又心痛又气,他就是太正直老实了,才会连两个铜板的牛车都舍不得坐,省着那些钱回不到自己口袋,还不是交到公中去了。
“四娘,别人不管我,我还信。你说的那些,我可是不信的。”
宋二才悄悄捏了下妻子的手,十天不见,夫妻俩相互看着对方,眉目之间都含着情。
“当我多稀罕你似的。”
常氏责怪,转头匆匆向前面走了。
宋二才笑得有些傻,抬步跟在她身后。
宋二才十天归家一回,在家沐休一天,后日一早启程回镇上。
他归家时不时会给家里带点东西,平时里是小孩子们爱吃的糖块之类,月底发了工钱会拿出二三十文带回一截猪肉。
今儿个刚好是月底,这对宋家来说无疑是大日子。
洪氏的钱匣又有进账了,常氏能见到想念多日的丈夫,小孩儿们有小零嘴吃,别的人也能有点儿油水进嘴。
洪氏在堂屋门口盼着,见儿子归家她也难得展开笑颜。
“娘,这些日子你的身子可还安好?”
宋二才拿岀半两碎银跟四百多文钱,买肉他花到三十二文,别的全部上交。
“好,好,二才啊,我的身子还硬朗着呢。”
洪氏笑着接过那些银钱,赶紧拉儿子坐着休息,还对灶房那边叫道:“阿绣啊,你爹回来了,赶紧将糖水端出来。”
每月底向公中交工钱的时候,宋二才会得到一碗鸡蛋红糖水。
以往洪氏会亲自下厨,现在阿绣来了,她就将这活交了出去。
阿绣“诶”了声,不多会便端了碗窝着一只鸡蛋的红糖水。
“爹,你趁热喝吧。”
阿绣将碗放在桌子上对宋二才笑了下。
当初在镇上时她就见过宋二才,夫妻俩是一起到席婆子那边来接她的。
宋二才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阿绣问道:“来到这里可还习惯?”
“挺好的,娘视我如亲女儿,爷、奶、还有两位婶娘、叔伯,都对我不错。”
阿绣的回答恰如其分,宋二才一愣,随即叹了口气便笑道:“这样就好。”
第一次见她时,小姑娘眉宇之间有若有若无的愁绪,还以为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家里所带来的变故,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适应了。
几人在堂屋里说了一会话,闻迅而归的宋老爷子跟宋大才也进屋了。
男人们相聚,聊聊地里的庄稼,再说说镇上药铺的事情,很快便是夜幕。
临近天黑,在私塾进学的小辈们归来。
宋二才每次回来都要考一考他们的学问,这次也不例外。
几个小辈除了宋康一心掂记着那包零嘴,别的人都对答如流,宋虹还拿出一篇文章让宋二才指点。
“二叔,前不久先生在课堂上到提到八股文,我便用大学的教题做了一篇文章,还请二叔帮我看看。”
整整四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宋二才放在灯下大致扫了一眼,本想说点什么,见父亲跟大哥一脸期盼地看着他,浅笑道:“今晚我好好看看,明日再与你细说。”
几人笑着点头。
不多会,灶房里的晚饭也做好了,一盘炒白菘,一盘土豆片儿,酱菜跟二合面的饼子,最后是一盘炒鸡蛋。
家里虽说养着十几只鸡,但只有宋二才回来才会吃一回,别的都是拿到镇上换钱,或是存起来用着走亲送礼。
十天难得一回的炒鸡蛋,大桌子上的男人都让着四个小辈。小桌子上,洪氏已经按人头先分了。
每次有点好吃的洪氏都会这般做态,她要是不分这些婆娘们就得抢了,那多难看,不如一人扒一点算了。
今儿洪氏拿出来的鸡蛋跟以往一样,因着阿绣的到来多了一个人头,每人分到的就有些少了。
宋青眼睁睁看着那盘子最后来到自己这里只剩下那么两片儿,眼睛不由得瞪了起来,后面嚼着那些鸡蛋都感觉不是滋味儿,就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