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们的初相识
第2章我们的初相识
1.
我们的人生中有许多第一次,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姗姗学步,第一次奔跑,第一次跌倒,我们会和许多人有第一次的会面,于是便有了初相识。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你的第一位幼稚园老师,什么时候认识了你的小学同桌,什么时候认识了你的领导和同事,什么时候认识了你的知己,好友,甚至是陪伴你度过下半生的伴侣?或许这些第一次你稍加思索都可以想起一个具体的时间,即便记不住具体的日子,也终究是有迹可循,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你可以给出一个答案么?
你第一次认识你的祖父母,认识你的父母,是在什么时候?
你或许会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幼稚可笑,父母,祖父母,他们是我们的至亲之人,是从我们出生开始就出现在我们生命之中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初相识呢?
其实我觉得还是有的,我们从婴儿到幼童,从孩提到成年,走过“弱冠”,“而立”,“不惑”,“知天命”,“花甲”,一路过关斩将,终于站上了“古来稀”的平台,运气好的话,或许还可以望望“耄耋”的项背,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逐渐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决定了我们对身边所有出现的人和事,都会存在主观的第一印象,我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初相识吧。
只不过对于我们的至亲之人,我们存在了太多的“想当然”,我们想当然的享受亲人们对我们的好,想当然的挥霍着亲人们对我们的无私付出,我们想当然的认为,亲人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说来惭愧,我也想不起来我和父母的初相识应该从哪里算起,我无法回忆起我对父母的第一印象,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并没有发言权。然而,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深夜,我稍稍的回忆了一下我对祖父母的第一印象,总算还是想起了一点点的细枝末节,寻回了一些碎片式的记忆。
2.
这段回忆要从一个梦说起,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别人的记忆力往前推算会停留在几岁,也不知道我这样的情况算不算是“早慧”,总之,我仍然能够回忆起,断断续续的,早在我一两岁时候发生的事情。然而我若再说下去,则又有些奇幻的色彩了,因为,这许多的回忆,竟然大多都是在梦中想起来的。
有一日,我一觉醒来,寻来母亲,发出提问,“妈,我是不是在很小的时候,特别喜欢气球?是不是有一次在奶奶家,你们把气球拴在墙上,然后只要气球一动,我就笑个不停?”
老妈听完很是惊讶,“是有那么一次,在你奶奶家,你爸弄来几个气球,爷爷把气球绑在灯泡的灯绳上,拴了一排,你被放在床上,盯着气球一直瞅,气球一动你就笑的停不下来。后来还是奶奶说,怕你笑的久了,被呛到了,这才把气球不得不摘了下来。只是那个时候,你还只有一点点大,应该也就有一岁吧,那时候的事儿你还记得?”
“做梦,梦见的。”我这样回答。
我也不知道母亲相不相信,反正在梦里,我确实是那般情形。仰面躺着,看到五颜六色的气球微微一动,我就“咯咯”的笑个不停。我猜我当时的身量应该很小,身上裹着厚厚的各种被子和毛毯,我被逗得开心了,各种踢呀,踹呀,不过那些被子裹得很好,很厚实,很暖和,纵使我张牙舞爪了半天,竟也没有踹动分毫。在梦里的我很小,并不知道那被子叫什么,而在梦外,我已长大,我知道这被子有个名字,叫襁褓。
我依稀能够想起,当时围绕在我身边的人,有爸爸妈妈,还有两位年过半百,上了年纪的人。他们都穿着单一色系的朴素衣服,只不过具体什么颜色我有些说不上来了,一见到我就都是笑眯眯的。我想,这便应该就是我对祖父母的,最早的记忆了吧。
3.
抛却梦境不谈,我想我对祖父母的第一印象,应该要从一次游园会说起。
我记事儿比较早,印象里我四岁之前的生活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颠沛流离”。父母家,姨母家,从城里,到乡下,我当时年幼,不觉得那是父母工作艰辛,对我无暇照顾,只觉得这样东家住住,西家转转的日子,也还不错,至少挺新鲜有趣的。
后来家里的亲戚们总是夸奖我,说我是一个扔在哪儿都住得下的,不恋家的孩子。其实现在回想回想,哪里有什么天生就不恋家的孩子,有的只是为生计所迫的父母,和没有发言权不得不屈从的娃。
直到四岁那年的春节,我才回到了城里父母的身边,那年正月十五,劳动公园有灯会,我们一家子都去了。那是我人生之中第一次参加这么热闹的灯会,到处都是人,好看的花灯悬挂的到处都是,最重要的是,哪儿哪儿都是好吃的,好玩的。
当走到一个售卖铁板鱿鱼的小摊前的时候,我彻底迈不动脚步了。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会有这么香的食物,鱿鱼经过高温铁板的烤制散发出海鲜独有的焦香味道,孜然和辣酱合起伙儿来,散发着不讲道理的浓郁香味儿。我一下子就着迷了,那味道就如同动画片里画的那样,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把我拦住了,按住了,让我寸步难行了。
“想吃么?”爷爷问我。
彼时我和爷爷奶奶还不熟,也只敢怯生生的点点头,然后又赶紧摇了摇头。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是爸妈对我的管教很严格,是不允许我胡乱要外人的东西的,而以我当时和祖父祖母的关系而言,无疑,他们被我划分到了外人的行列。小孩子的心思当然瞒不过大人的眼睛,祖父于是笑呵呵的带着我走到了鱿鱼摊前,点了几串。我当时的心理活动大概是这样的,我摇头拒绝了,但是这位老爷爷还是买了,那就不是我要的了吧,这应该是他主动买的,不是我要的,绝对不是。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现在想想,也是很有趣了。
等待烤鱿鱼的时候,商贩和爷爷有一搭无一搭的谈天。
“带孩子出来看灯啊?小姑娘长得好看,水灵灵的。”商贩惯用的商业夸赞。
“这是我孙女儿。”爷爷笑着说。他的语气很骄傲,虽然我当时还不知道有骄傲这个词,但是我能感觉出爷爷说这话时,很开心,眼睛都笑弯了。
我于是也跟着鹦鹉学舌一样的说,“这是我爷爷。”于是乎,又引来了一阵阵的商业夸赞。
也是从这次游园灯会之后,我的小小的人生发生了一些变化,介于爷爷奶奶已经完成了搬家,安定了下来,而且奶奶也已经退休,所以爸妈决定,让我跟着爷爷奶奶暂时生活。而我也似乎有些喜欢上了这两位老人,也因此喜欢上了铁板鱿鱼。
当天晚上,我便住进了爷爷奶奶家,这也是我第一次仔细打量,并且记住了爷爷奶奶的样子。
爷爷留着寸头,带着眼镜,方脸,个子不高,腿脚有些不好,有一条腿因为旧疾短一些,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不过爷爷的精神很好,尤其是一双眼睛,深邃,极有神采,看着我的时候,透过厚厚的眼镜片,那双眼睛总是和蔼的笑眯眯的。
奶奶梳着齐耳短发,有些消瘦,表情略微严肃,时常微微的皱着眉头,她极爱干净,不论何时,只要你见到她,她总是立立整整的,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奶奶走路很快,稍微有点外八字,不管去哪儿,都犹如一阵风似的,不过她并非那种粗糙的风风火火,而是细致勤谨的手脚麻利。她也不大爱笑,但是偶尔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一道弯,还是很好看的。
我现在回忆回忆,觉得祖父祖母还是很相像的,这个相像大多体现在他们的衣着上。
祖父的衣着很简单,他总是穿一件衬衫,在衬衫里面再衬着一件,如果是冬天衬衫是长袖的,里面就衬着长袖的秋衣和毛马甲,如果是春秋,里面就是一件短袖的T恤衫,如果是夏天就是一件老头背心,但是外面的衬衫从来不变,只不过长袖短袖之分。裤子的版型就更简单了,绸布的长裤子经年不变,只是颜色略有不同。衬衫总是服服帖帖的掖在裤子里,扎一条皮带,皮带上多出来一个皮环,上面拴着钥匙,走起路轻微的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如果天气凉了,他就多穿一件鸭蛋青色的薄夹克衫,或者一件深褐色的棉袄。
祖母的衣物比祖父要丰富一些,但是衬衫款的衣服也占了大半的江山,衬衫和布裤子,是祖母的常规搭配,只不过她的裤子不似祖父那种男士款的,而是略微有些散腿,和现在说的阔腿裤有点像。她的衬衫也不是纯色的,比较多的是白色灰色底子搭配碎花,外套则是一件呢子大衣。在家里干活儿的时候,祖母就会穿的自在一点,一条长度到小腿的黑色半身长裙上镜率最多。
一说到衣着打扮,就觉得好像祖父母就站在眼前一样,但是算一算,四岁那年的游园会之后,我和祖父母才算是真正的认识了,而如今一晃,竟已过去了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