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离天宫
妖王七煞圣君的寝宫叫做“离天宫”，和人间那些帝王一样，妖王也喜好奢华。
宫内绿树成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绵延三百余里，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隔离天日，
所以唤做“离天”。
“此宫唤离天，神仙难及边，举头三丈三，伸手无处攀”见到如此美景，慕容风忽然诗性大发，口中念念有词，摇头晃脑地吟起诗来。
他后面跟着的八位妖姬都拍手奉承道：“好诗！好诗！咱们尊主真是才高八斗，举世无双!”。
慕容风得意极了，一边偷看令狐青的反应，一边将一把玉扇扇得飞起。
令狐青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她一向冷静，还是微微颔首道：“慕容兄高才，小弟受教了。”
“什么风流才子，不过是两句打油诗，东施效颦，附庸风雅罢了，真是酸不可闻也”，胡语一向快人快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公子，奴婢刚才也作了一首”胡语也学着慕容风摇头晃脑地念起来：“山上离宫宫上楼，楼前宫畔暮江流”，吟完诗还挑衅地盯着慕容风说：“献丑了！”
她从小便伺候令狐青，令狐青每日吟诗作对，她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路么，随便胡诌两句都比那花孔雀强多了。
而且在她看来，这妖界哪里还有比自家小姐更加风雅的人物呢？
慕容风面上一红，心想连这丫鬟都如此有才，那令狐青肯定更不用说了。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平时唬唬那些蠢妖倒还凑合，不过这人前显摆的毛病老是改不了。
“不得无礼！”令狐青呵斥胡语，在外面还是低调些为好，胡语这丫头老是这般争强好胜，徒惹事端可不行。
慕容风偷看那个让他当众出糗的家伙，却不料胡语一双杏眼又圆又大，正气呼呼地瞪着他呢。
慕容风心说这死丫头干嘛处处与我做对呀，不过长得倒是不难看，而且看起来与他的一个故人还颇有些相像。都是爱穿绿衣，也都是这么苗条瘦削。
他正想着呢，这时出来两个宫人，将他们一行人迎了进去。
一路上戒备森严，皂衣武士皆以黑色面具遮面，让人不禁凝神肃穆起来。
一行人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大厅，厅中地面皆以白玉铺就，廊柱裹以金箔，到处雕龙画凤，奢靡无比。
厅中墨玉桌椅分列两边，桌上山珍海味，各种奇珍异果，琼浆美酒应有尽有。
各妖族首领分别落座，令狐青环顾四周，昨日遇见的奎木真和隆力奇也在其中。
令狐青选了个下首的位置坐了，胡言胡语坐在她后面的位置上。
慕容风在旁边紧挨着令狐青的位置落座，那八位妖姬便站在他身后，引来众多猥琐目光。
“圣君到！”宫人高声宣布，令狐青还不知道这妖王到底长啥样，心里多少也有些好奇，她不禁抬头向上首望去。
传说中七煞圣君长得青面獠牙，凶狠异常，若有那小儿晚上哭闹不止，便说一声：“七煞来了！”
小儿便会吓得赶紧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站在上首的男人应该就是七煞圣君了。
远远望去，身姿挺拔，气盖苍梧。他身着素白的衣袍，外面披着一袭深紫色的斗篷。
腰间挂着一块青玉，墨黑的头发随意地披散下来。
最为显眼的还是那只附在面上的金色面具，精巧绝伦，又充满神秘感。
传说从没有人见过七煞圣君的真面目，除非是死人。
令狐青细细打量着这个男人，以她的目力，寻常面具根本视若无物，可是凝神看过去时，却只见到一团黑气萦绕在面具后面，看不分明。
想来还是这七煞圣君故意不以真面目示人，自己修为不够看不穿他的伪装罢了。
“参见圣君，恭祝圣君千秋！”众妖族首领都整装肃立，异口同声。
“众首领免礼！”七煞圣君的声音清冽悦耳，却又让人心生畏惧，大厅中一时肃静下来。
这时，奎木真走到了大厅中间，蒲扇般的大手上托了一只精巧的宝盒，恭敬行礼道：“狼族奎木真敬献雪魄珠一颗，祝圣君寿与天齐，福绵万年！”
哇，雪魄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圣灵雪山之精吗？据说服用一颗便能延寿千年，
一直都是由雪域狼族守护的，五千年才产得一颗，可谓珍贵至极呀，下面群妖交头接耳，并向奎木真投去羡慕的目光。
“奎木将军有心了，你的伤势可痊愈了？”七煞圣君的声音毫无波澜。
“回圣君，属下伤势已无大碍，谢圣君挂怀！”奎木真一副感动至极的样子，匍匐于地，行完礼后退了下去。
令狐青心说原来这奎木真当年也参加了“日月山之役”，也不知道父亲的情况他是否清楚。
正想着呢，眼前绿影一闪，坐在旁边的慕容风已经飘然出列。
“南诏慕容族敬献八名绝色妖姬，祝圣君青春永驻，艳福无边！”
话音刚落，大厅中便响起了剧烈的哄笑之声，胡语一脸鄙夷道：“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罢还特意看了胡言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妹妹，你看看你喜欢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连令狐青都觉得太唐突了，也不知这慕容风到底想干嘛，都说妖王喜怒无常，难道他就不怕惹怒七煞圣君吗?
“慕容公子行事还是这般洒脱，深得我心”圣君却并未生气，连语调都觉比刚才温和随便了不少。
只见慕容风拍了拍手，八位妖姬鱼贯而出。
这些妖姬都做同种打扮，高高的云鬓上都簪着一朵鲜艳的芙蓉花，绿色的紧身纱衣将身段勾勒得纤细无比，分外妖娆。
此时，为首一个女子对着妖王盈盈下拜道：“我姐妹八人松，竹，梅，兰，莲，菊，桃，杏都是由慕容公子亲自调教的音律和舞蹈，献上“绿腰舞”，只为博圣君一乐，恭祝圣君喜乐常在，千秋万代！”
声音婉转动听，温言软语，柔媚入骨，叫人听了不禁心神摇荡。
松姬操琴，竹姬弹铮，仙音绕梁，其余妖姬则挥洒水袖而舞。
若仙若灵，轻盈飘逸，恍如仙子下凡，行云流水，令人如痴如醉，最妙的是每人胸口的那朵芙蓉花，娇艳欲滴，栩栩如生。
众妖看得入迷，更有些妖当众便紧紧盯着妖姬胸口和露出来的纤细腰肢，口水横流，丑态毕现，猥琐至极。
令狐青心想幸好自己一向以男装示人，妖界这帮男人难道都是色中饿鬼吗？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动听的歌声，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廪风。
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
唯秋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慕容风站在厅中摇头晃脑，击箸而歌。
分明是一个妖极艳极的舞蹈，和着慕容风的歌声，竟让令狐青听出了万千惆怅之意。
她对于音律一向深有研究，暗自观察，慕容风居然神情哀愁，眼底含泪。
而七煞圣君竟也静坐聆听，因隔着面具，不知喜怒。
令狐青心下疑惑，但也不知究竟，但她猜测这慕容风和妖王七煞圣君之间必有些瓜葛。
“哎呀呀，真是丢脸呀，居然醉成这副样子”胡语小声嘀咕。
“姐姐，少说些，你又忘了公子的教诲了”胡言见令狐青并未多言，不禁提醒姐姐。
这时漫天的花瓣倾泻下来，红梅，白兰，黄菊，粉桃，紫莲，雪杏，飘飘洒洒而下，美妙绝伦。
“花间人影现，瓣雨落衣襟”，纵使令狐青从小饱读人间诗书，此时也只得这一句最应景。
舞姬跳罢已退下，而慕容风却仍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好似老僧入定般浑然不动。
令狐青怕他在圣君面前出丑，只得秘密传音给他：“慕容兄，该下场了。”
慕容风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匆匆向圣君施过礼，回了座位，看向令狐青的眼神中多了些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