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奇怪的村子
曾皙俯视跪在她身前的女子们,她们的脸上缀满了迷茫和无望。
曾皙并没有看她们,然后面无表情地掠过林西等人,抬手吹了个激越的呼哨。
一匹马从匪寨门前延展的山凹里飞奔而来。
曾皙想着: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自己尚还前路昏冥,何能替他人寻路?
那些女子见她要走,纷纷拦住曾皙的去路,个个泪涕滂沱,好不可怜地磕头致怜。
林西与其他女子心里想到她们被绑匪绑架后,已失了清白名誉。陡然被人一救,不是说被救不好,而是她们心里无法接受她们突然失去了倚靠,不禁有点埋怨起来。
她们此刻多数都在埋怨她怎么能这样,怎么不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怎么也得将她们安顿好了再说呀。
“大人,既然决定搭救我等,何不防再替我们寻个安身之处,我们妇道人家愚钝浅薄,无以为济,万望你乞怜。”
有人说完,一群女人便是哗啦一跪,一脸决绝地望着她。
她们说的话包含的意味曾皙听出来了,她们在埋怨救她多管闲事。
她心里上一刻因做好事得来的浩然之气须臾之间消散于无形。这令她心内冒火。
曾皙生气,神色冷淡地指着凌乱的匪寨说道:“以你们的人数,团结协作,打扫门庭,重建寨村,怎么不是个去处呢?”
说完一刻不想多留,她直接推开阻碍路的女子,纵身跳上正驰来的马背上。
在一群惶惶不安的女子的注视下催马疾去。
她鞭马前驰,日中时分终于到达了前方城池。
她抬头看了看城头上的那块朱红色的大匾——边城。
边城城池的城墙不高,黄垣土墙,布满裂痕,但它却是明帝国与共和国的边境上最繁华的城池,聚集了来自两种制度下各个地方的人。
曾皙畅通无阻的进了城,满城熙熙攘攘,水泄不通地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
城里的个个百姓满脸通红,洋溢笑脸。
曾皙有点奇怪,城外匪众肆略,仿佛与他们无关一样,一点不受影响?
曾皙继续向前,当然她一个小孩身量,牵着匹高大肥壮的马儿,进城那一刻便备受瞩目。
对于来自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打量,她并不在意,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感觉。
唯一不愉快的地方在于她一个人牵匹马在来往拥挤的人群中穿梭,磕磕跘跘,不小心磕到他人,总是会惹来一些人的咒骂。
面对一些得理不饶人的人,每到这时,她才会露出她以往的那种冰冷摄人的表情。
而哪些人往往骇于她的神色,不敢骂得过分,骂着骂着在她近乎看死人的目光中怯怯然地走掉。
曾皙来到一家客馆,付了掌柜房钱,又让人为马安排了些草科。
她才施施然地融入大街闲逛,打算顺便找些营生,她的钱没了。
唉,她真的恨自己的脑袋,怎么就忘了从匪徒那里顺点呢?
她在城里转了两圈,直到新鲜的东西以不再新鲜。
逛着逛着一股毫无缘由地悲伤忽然袭上她的心头。
她一个人爬上了城垣,企图通过站在高处欣赏整个边城美景的方式来排遣那种让人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的情感。
金乌西坠,夕阳渐红,一切都被渡上了层光辉,像一幅上了年代的老画。
荒原已到,那个远古遗迹在哪里呢?
曾皙捶了捶胸口,将手撑在膝上托着腮。
她一边凝思一边观看满城归家分散的人流。
下面一处蓊郁的柏树下,有几个外貌看起来七八九女孩子正在飞飞跳跳的翻皮绳。
几个不同年岁的男孩拿着把木剑追追打打地正战得不可开交。
还有些更小年岁的要么坐在娘亲怀里要奶,要么牵着姐姐的手飞跑。
他们笑得多快乐啊。
曾皙想,望着这样的情致,不自觉地浮露微笑。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个笑得最开心地梳着双丫髻,带着银项圈的七八岁女孩。
她望着她欢乐地喘着粗气躲避后面差不多大的男孩追逐。
女孩边跑边向后看,终于她找到了一处可以隐身的地方。
一堆柴垛后面。
她用手堵住嘴,竭力控制自己发笑。
可能是她认为自己躲藏地实在高明,恐怕谁也找不到她而忍不住发笑。
曾皙观看着女孩的小动作,好笑地摇摇头。
她的视线转到那边翻东找西的男孩哪里。有点好奇那个追丢女孩的男孩能不能找到那个女孩。
曾皙太惬意,她看着男孩屡找屡败,心内也是好笑。
过了一会儿,她再将视线转向女孩那边,却忽然发现女孩不见了。
“唉?”
她向四周找了找,没有。
她不由得站起了身,踮起脚,向远处极目眺望。
“哦。”
那个女孩此时拉着一个身着布衣短打的胡须中年男子。
女孩父母吧,曾皙心想。
女孩仰头对男人说了句话,男人一下变了脸色。
女孩小身体瞧起来有些哆嗦,她甩手想要挣脱,看男人凶狠地紧箍着女孩。
女孩挣扎着被男人带着慢慢离去。
曾皙看着觉得不对劲,可转念想或许是女孩玩疯了不愿回家。
家长不得已揪着走吧。
她抬头瞧了瞧连夕阳也要沉落的天边,时间飞逝,该走了。
生活当真是平波死水,一丝起伏也无。
曾皙感叹。
城墙下的孩子们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了。
她也下了城墙,准备悠闲地轻移小步回客馆。
路过孩子们玩乐嬉笑的地方,她有一点温暖的感觉。
这时孩子们已经走完了。
有些人家掩映的窗户中透出微弱的烛光。
白日的炎热不到一刻时辰便倏然散去,刮起了冷风,卷起了似乎沉寂已久的沙砾。
一个妇人呼喊着什么名字焦灼着寻来。
她看到晦暗不明的天色中踽踽独行的黑衣女孩,像抓着希望一样截住曾皙问道:“孩子,你可看到过一个相差不大的姑娘了吗?”
曾皙静默一息,她的脑子盘旋着女孩揪着走的画面。
她温文地试着问道:“你说的那个孩子长什么样?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妇人满脸焦色,急急忙忙抓着说:“圆脸,小眼睛,梳着双髻,胸前带着一个项圈。”
曾皙闻言,一下子变得严肃。
看来,女孩十有八九是遇到拐子了。
曾皙蹙了眉,女孩更可能会遭遇不测。
妇人见曾皙半响不答,径自越过她,向着前方呼喊。
妇人的声线不安绝望的色彩越来越浓郁。
“夫人,我看到有个带项圈的姑娘被一个胡须中年男子拉走了,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亲戚。往巷子里去了。”
曾皙指着巷口,望着妇人道。
曾皙敛好衣饰,不顾妇人作何反应,向巷子尽头以肉眼难测的速度疾驰而去。
……
荒原的许多城临着生生不息的濮水而建,边城亦是如此。
边城里的许多小村庄更是世世代代依赖着濮水的滋养,依着濮水的分支,一村一村的划分,过着顺应自然的生活。
几天后。
曾皙踏进一个名叫丫丫(据老百姓的音译)村的地方。
村中阡陌交错,井然有序。
村人的房屋依着田地建造,男男女女在其间往来携作,看起来一派安宁祥和。
只是这样的美好在曾皙进来的那一刻有些变质。
哪些村人见到她时的表情实在太怪,太令她含味了。
她进村遇到的第一个人见到她时眼里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再走个数十步,遇到的中年男人看她时的眼光如同狼见到了猎物般。
还有些遇到的妇女看着她的表情竟然抱着一点可怜和心软?
这眼神当真不要太怪异,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你看,那个提着篮子,戴着斗笠,走过来的布衣妇人,借着斗笠的遮掩,悄悄地拿眼瞧她,眼里有股像希望衍生出的喜悦。
她的嘴角咧开到了两耳,悄摸摸地在曾皙身后伸开两手可。
她猛然转过身,那妇人咧到耳根的笑容一时间来不及收,就那么僵硬在脸颊。
曾皙与妇人僵持着,脑里崩出个谋划。
她笑意满满地对着妇人打了声招呼,“大婶婶好。”
这时旁边走来一个老太,肩扛着把锄头。
“那里来的小丫头,这是要去往那里呀?”
老太笑语盈盈,热情似火,说着摸上曾皙尚还保持着娇嫩的柔荑。
老太摸了摸曾皙后像突然看到妇人一样,“丫杏,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啊。”
妇人换了只手提篮子,对着老太翻个白眼说,“嚯,你怕是老不中用,眼瞎了吧,老娘一直在这里。”
妇人说完转而笑着对曾皙说,“哎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妹妹,长得可真俊哪!刚才大婶婶都看呆了。”
曾皙笑而不语,她清楚得很!经过几个月的奔波跋涉,她以往光滑白皙的皮肤变得不说粗糙墨黑,那绝对是能让颜值减去二分之一的呀,再加上她出宫以后每天风餐露宿,饥不果腹,体重直掉得厉害。
所以她现在是又瘦又干又黑,可当不得别人的俊啊美啊。
否则一旦别人则么说她心里顿时有一种你在挖苦我的感觉。
这妇人说话一点也不中听。
“休听娼.妇胡说八道!”老太突然改了脸色,对妇人大声急叱,“不要吃着碗头的又要看着锅里。”
妇人冷笑一声,不说话。
老太对着曾皙一改脸色,慈祥地拉着曾皙的手问道,“小姑娘,你还没说你是哪里来的哩。”
曾皙闻言慢慢地眼眸含光,低下了头道,“我娘让我给我山上犁地的爹爹送饭,我一时贪玩,追着一只不知道是谁家的小羊,一路向小路而行,结果等我追到小羊的时候,发觉我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哇~哇~”曾皙越说越缀泣,眼眶的泪水涌了出来,哭得梨花带雨。
妇人和老太交换眼神,机锋几番后像达成了某种协议似。
老太笑得更加开心。
她墩下身,抱着哭泣的曾皙,假意地柔声安慰道。
“哎呦,乖乖,有我这样热心肠的人在,你就不要怕,先在奶奶这里住下,改天奶奶送你回家。好不好。”
曾皙抽抽噎噎,两手擦着眼上的泪,耷拉着嘴角哭了几声,无从选择地连连点头。
老太见曾皙答应点头,高兴地再次抱了抱她,拉着她的手继续柔声说,“饿了没。”
曾皙点点头,老太更高兴了,“来,来,奶奶带你到奶奶家吃东西。”
曾皙破涕为笑,带着三分的不好意思,六分的感激道“谢谢奶奶。”
“不用谢。不用谢。”老太那褶皱的脸笑成了菊花。说着就牵着曾皙向自家走去。
曾皙窥着向后打眼观察。妇人的神态变幻莫测。
曾皙拧紧眉心,她追查着那个拐子的踪迹查到这里。
这里的一切表面上看起来是那么正常,却总在人不注意的地方透着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