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
“哐哐咙咚呛，”许多商贩本已结束一天的营生，刚想要收摊，行人也都准备回家，可听到这强劲有力的锣鼓声，不由回过头看下榕树下。那里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摆着书画摊，身旁站着个笑意盈盈的长相俏丽的小姑娘，她手中提着锣鼓，用力敲一下，“咣！”整个地面仿佛都在颤抖。青衣书生则回过头，好看的眉头皱得很紧，用异样的目光看向小姑娘。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小摊今日新开张，凡购买画作的朋友，都可以半价拿回家，”燕婉虽然自己没有做过生意，可在家时经常偷溜出去玩，沿街叫卖的声音，她就算听也学到了七八成，现在终于有机会实际操作了，怎能不兴奋呢？
别说她这一招还是有些用的，原本分散的人群一下子集中过来，一位大婶当即询问价格，这是促销的最佳时机，燕婉趁机与对方攀谈。
“这位大婶你眼光可真好，这幅百年松柏，把松柏的刚劲之姿展现的淋漓尽致，回家裱起来挂在墙上是再好不过的，”燕婉把画捧起来让对方鉴赏，“而且是现场作画，相当有诚意了。”
“我可看不懂画，正好我家花厅有一块墙面受潮了，懒得修补，我打算买一幅画回去遮挡一下，我看你这小姑娘人不错，画也便宜，才想照顾你生意的，”大婶是个热情的人，嗓门也大，却没发现苏清河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燕婉趁热打铁，极力推荐道，“不错，挂在家中既能遮挡墙面，又显得高雅，一举两得，当真划算得很。”
“那幅好像也不错，”大婶有些犹豫不决，“你们在这里叫卖许久了，却一副都没有卖出去，要不，再便宜一点？”大婶是个精明的人，虽然知道画已经很便宜了，可还是想还个价。
燕婉心中欢喜，嫌货必是买货人，买卖不就是这么做起来的吗？她故作为难地挠了挠头，“这价格已经很低了，不过您若是两幅都要的话，我可以给您再算便宜一些，谁让您是个爽快人呢，我就当交您一个朋友了。”
“好啊好啊，那你算一下一共多少钱？”大婶显然很满意，两人谈得欢畅，眼看就要达成共识了，苏清和却跳了起来，三两步冲到燕婉面前，夺下她手中的画，脸色铁青地说道，“这画，我不卖。”
“不卖？我都和她谈好了！”眼看到手的便宜占不到了，大婶自然不乐意，压根不想理会苏清和，对着燕婉说道，“小姑娘你说吧，多少钱，我现在就付给你。”
燕婉心中挂念着晚上的住宿，如果做不成生意，她和苏清和又要饿着肚子露宿街头了，笑着把画一卷送到大婶面前，想要尽快促成此事。
苏清和见燕婉居然不听他的话，可气坏了，愤怒中用力大了一点，生生把画给撕破了。
“哎呀，真是可惜，”大婶看着苏清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男人怎么当的？自己落魄潦倒卖画为生倒也罢了，还这样对待自己的娘子，她不过是想帮你把画卖出去，你却还把气撒到她头上，你怎么为人夫的？”
“我……”苏清和瞪大了眼睛，“她不是我娘子。”
“不是你娘子会帮你看画摊，还替你叫卖？”大婶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屑，“世间哪有你这样薄情的人，连自己娘子都不愿意认了吗？”
燕婉见苏清和脸色由青转白，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顿起玩笑之心，她装作委屈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大婶的衣袖，很小声地说道，“您别说了，我相公不允许我在外承认和他之间的关系。”
“什么？你果然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大婶也是个直脾气的，气得怒目圆睁，恨不得当众狠狠教训这个负心薄情的男人。
“我和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苏清和就快失去理智了，但想到自己好歹是个读书人，面子不能丢，深深吸了口气，把怒火又吞了回去，懒得同他们争论，快速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收进书笈，拂袖而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对他指指点点的，可他毫不在乎，君子贵在身正，这些人嘲笑他，不过是无知地相信了燕婉这个小骗子的话罢了，他又有何惧。
燕婉看了眼手中被撕破的画，又看了看气得拂袖而去的苏清和，知道不好，也顾不得和热心的大婶打招呼了，赶紧追上前去。
大婶和众人不由摇了摇头，为这个苦命的女子扼腕叹息，女子的命为何就那么苦？
燕婉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才追上苏清和的脚步。
这是一条通往偏僻郊外的小路，路上没有其他人，显然苏清和是不打算做任何停留，一直赶路了。
“喂，你今晚就要离开平安镇吗？”燕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最生气的还是苏清和的态度，有话就说话，有脾气就发出来好了，何必摆着臭脸，一句话都不说。
“不关你的事，”一听苏清和的声音，就知道他已然处在愤怒的边缘，甚至都懒得回头看燕婉一眼。
“怎么不关我的事？不是说好了同行的吗？”燕婉拦住了苏清和的去路，“出了平安镇，不知何时才能到下一个镇子，我们身上没有一文钱，别说投店，就连干粮都吃不上，你是打算饿死在路上，还是准备沿途乞讨一路上京？”
“读书人是有气节的，你说我一路乞讨简直有辱斯文，”苏清和觉得这女子当真不可理喻，“而且你刚才的行为简直是……”
“我刚才的行为？说到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问你，我们是不是已经走投无路，需要卖画为生？你却把画撕了，到底是怎么想的？”燕婉也很气愤，“你是不是嫌我贱卖了你的画？”
苏清和觉得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义正词严地责备道，“我的画虽然比不上名家，可你就跟卖白菜似的，这是对我的侮辱。”
“侮辱？如果侮辱你能换来银子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侮辱你，”燕婉拔高了声量，“你总说气节，请问你气节值几个钱？能换一顿饱饭吗？”
苏清和刚想辩解，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燕婉嘲笑地冷哼了一声，苏清和觉得这一笑就已经让他败下阵来了，可他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说不过一个女子。他抬了抬下巴，轻蔑地看了燕婉一眼，“像你这种女子哪知道什么是气节，这是比生命都要重要和珍贵的东西。”
“比生命还重要？”燕婉很想回他一句，那你怎么不带着你所谓的气节去死呢？可想了想，还是别太咄咄逼人的好，免得为了逞一时之快，又要费尽力气把他哄回来。想想自己也真是可怜，在家时可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宝贝，现在却要对一个书呆子献殷勤，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但为了能熬到京城，她还是会继续忍下去的。“算了，我原谅你了，”燕婉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想把这件事大而化小，“还是想想明天要怎么办吧？难道还像今天这样，摆一天摊子却一文钱收入都没有吗？”
这回苏清和是真的不说话了，说什么大道理都没有用，眼前的事实是他连一个馒头都买不起，哪里还有底气。
“我觉得卖画这个营生还是不错的，今天虽然没有卖出去，但那是你的原因，否则也不至于那么惨，”燕婉决定做出让步，“这样吧，既然你不喜欢我替你吆喝，明天我就穿你的衣服，假装是你的小书童，在一边为你研墨吧，那样也能显得你的地位尊崇一些，找你画画的人不就不请自来了吗？”
这算是给苏清和一个很大的台阶下了吧，燕婉说完后满脸期待地看向苏清和，“你觉得怎么样？”
“你能扮得了书童？你会研墨？”苏清和表示怀疑。
“你可别小看我，我只是生而女儿身，否则我文有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做一个小书童又怎会有问题？”燕婉拍着胸脯大声保证。
苏清和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算了，试一试再说吧。
“精诚合作，我们一定能挣到银子的，”燕婉开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馒头，往嘴里一塞，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苏清和的眼睛都看直了，“你哪来的馒头？”
“我去借桌椅时，老板见我可爱，送我的呀，”燕婉笑得一脸无害，“当时忘了吃，现在肚子饿了，正好充饥。”
苏清和看着那白白的馒头，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哪里受得了这种诱惑，但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向一个女子低头的，嗟来之食，他就算饿死也不会吃。
“好了，不逗你了，”燕婉笑嘻嘻地把馒头掰成两半，把较大的一块递给苏清和，“吃吧，你是男人，多给你一点。”
“我不需要，”明明已饿得头昏眼花，苏清和还是觉得这同施舍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