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使用相关障碍临床诊疗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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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酒精相关精神障碍的类型与临床表现

酒精相关精神障碍(alcohol-related mental disorders)可分为急性酒精中毒、酒精有害性使用、酒精依赖、酒精戒断综合征和酒精所致精神障碍五大类。
一、急性酒精中毒
急性酒精中毒(acute alcohol intoxication)是指由于短时间摄入大量酒精或含酒精饮料后出现的中枢神经系统功能紊乱状态,多表现为行为和意识障碍,严重者损伤脏器功能,导致呼吸循环衰竭,进而危及生命。
急性酒精中毒初期患者表现自制能力下降、兴奋话多、言行轻佻、不加思考等类似于轻躁狂的兴奋期症状;随后出现言语凌乱、步态不稳、困倦、嗜睡等麻痹期症状。可伴有轻度意识障碍,但记忆力和定向力多保持完整,多数经数小时或睡眠后恢复正常。急性酒精中毒是一种短暂的现象,中毒的程度随时间推移而逐步减轻,如果不再继续饮酒,中毒症状最终将消失。如果不发生组织损害或其他并发症,该中毒状况可以完全缓解。中毒症状的严重程度与血液酒精浓度有关,血中酒精浓度上升越快、浓度越高,中毒症状可能越严重,但存在一定的个体差异。酒精中毒不一定反映该物质的原有效应,如低剂量酒精对行为有明显的兴奋作用,随着剂量的增加可产生激越和攻击行为,达到极高酒量时可能产生显著的抑制作用。
“病理性醉酒(pathological intoxication)”表现为进少量酒后出现突然冲动攻击暴力行为,深度嗜睡后清醒,醒后遗忘。自DSM-Ⅳ之后就删除这个疾病类别。
酒精所致遗忘(alcohol-induced amnesia)又称为“黑矇”(blackouts),是指一种短暂的遗忘状态,多发生在醉酒状态后,但当时没有明显的意识障碍。次日醒酒后对醉酒时的言行完全遗忘,遗忘的片段可能是数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二、酒精有害性使用
酒精有害性使用是指使用酒精对躯体和(或)精神健康造成损害的一种使用类型,有害性使用的方式经常受到他人的批评,并可引起各种不良社会后果,如不能完成重要的工作或学业、酒驾或醉驾、犯罪、婚姻危机等。大量研究证明,饮酒量每日超过4个标准杯(1标准杯=10g纯酒精),或者每次饮酒超过6个标准杯,酒精有害性使用的危险性明显增高。
我国有关酒驾与醉驾的规定:酒驾是指车辆驾驶人员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大于或者等于20mg/100ml,小于80mg/100ml的驾驶行为;醉驾是指车辆驾驶人员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大于或者等于80mg/100ml的驾驶行为。可见,酒驾与醉驾标准的规定十分严格,即使剂量不大的饮酒,血液酒精浓度可能就已经超出了醉驾的标准。
DSM-Ⅳ中与“有害饮酒”相近似的概念是“酒精滥用”,两者均是描述反复的饮酒形式所造成的损害,但DSM-Ⅳ强调的是饮酒所引起的社会损害,包括忽视责任、发生社会或法律问题,发生躯体或社会损害仍持续饮酒等,而ICD-10中强调的是躯体或精神的实质损害。这两种诊断标准均强调应排除酒精依赖患者。
三、酒精依赖
酒精依赖患者多数在体验饮酒初期心情愉快,能够缓解紧张状态,之后逐渐形成饮酒习惯,当饮酒的时间和数量达到一定程度时,患者无法控制自己的饮酒行为,并出现一系列特征性症状,即形成酒精依赖。
酒精依赖的特征如下。
1.特征性寻求饮酒行为(salience of drinking-seeking behaviour) 酒精依赖者把饮酒作为第一需要(priority),为了饮酒可以不顾一切,可以采用任何手段。患者明知道继续饮酒的严重后果,但难以自制。
2.固定的饮酒方式(narrowing of the drinking repertoire) 多数饮酒者多能控制自己的饮酒行为,根据环境调整自己的饮酒方式。但是,酒精依赖者饮酒方式比较固定,如晨起饮酒,在不应该饮酒的时间、场合也饮酒,主要是为了维持体内酒精浓度,以免出现戒断症状。
3.饮酒高于一切活动,不顾事业、家庭和社交活动。
4.酒精耐受性增加(increased tolerance to alcohol) 表现为饮酒量增加,但在晚期,由于肝功能受损,耐受性逐渐下降,表现“一喝就醉”,但又“不喝不行”。但酒精依赖后期可能耐受性会明显下降,每次饮酒量减少,可饮酒频率增多;酒耐受性增加的同时,对其他药物(如巴比妥类、苯二氮 类)也会出现交叉耐受。
5.反复出现戒断症状(withdrawal symptoms) 长期饮酒形成酒精依赖的患者突然停酒或减量后出现一系列神经精神症状,如谵妄、肢体震颤或抖动、幻觉妄想等,称为酒精戒断综合征(alcohol withdrawal syndrome,AWS)。当患者减少饮酒量或延长饮酒间隔期、血浆酒精浓度下降明显时,就出现手、足和四肢震颤,出汗、恶心、呕吐、甚至癫痫发作等戒断症状。若及时饮酒,此戒断症状迅速消失。此现象常发生在早晨,所以导致“晨饮”现象。
6.为了避免戒断症状而饮酒 在依赖的最初阶段,患者觉得需要在午饭喝酒以缓解不适,随着症状发展,患者需要晨起饮酒,后来需要在夜间饮酒,最后是身不离酒。在我国,很多处于酒精依赖的早期患者,因为喝酒的机会较多,从来没有出现过戒断症状,直到晨起饮酒才发现自己可能成瘾了,但患者往往找很多借口,有意、无意地否认自己的饮酒问题,等到医院看病,已经到了酒精依赖的严重阶段或程度。
7.渴求 特别想喝酒,渴求往往与环境有关,诱发渴求的因素诸如:戒断症状,焦虑、抑郁、兴奋情绪,到了喝酒的地方等。患者知道应该少喝酒,以免出丑,但往往喝到一定程度就不能控制饮酒量了。
8.多次戒酒失败 这是成瘾行为的共性,患者多次戒酒,但总是保持不了多长时间,又再次复发。
四、酒精戒断综合征
长期饮酒形成酒精依赖的患者突然停酒或减量后出现一系列神经精神症状,如谵妄、肢体震颤或抖动、幻觉、妄想等,称为酒精戒断综合征(alcohol withdrawal syndrome,AWS)。戒断症状可以表现为以下4种类型。
1.单纯性酒精戒断反应
单纯性酒精戒断反应(uncomplicated alcohol withdrawal)的表现多种多样,一般发生在断酒后6~12小时后,开始有恶心、呕吐、食欲缺乏、出汗等,继之出现焦虑烦躁、乏力等症状。患者有强烈的饮酒渴望。此时如果还没有酒喝,症状逐渐增加,在断酒后24~36小时,可见发热、心悸、唾液分泌增加、恶心呕吐等自主神经亢进的表现,可伴有睡眠问题,如入睡困难、噩梦、易醒等。体征:肢体震颤、眼球震颤、瞳孔散大、血压升高等,戒断在48~72小时达高峰,继之症状逐渐减轻,4~5天后躯体反应基本消失。其中震颤是典型的戒断症状之一,一般发生在停饮后7~8小时。因此,慢性酒精中毒患者常常在晨起表现手指及眼睑震颤,严重者可出现咀嚼困难、构音不清和共济失调。这种震颤可由于活动或情绪激动出现或加重,在复发的数分钟内减轻或消失。
2.酒精性癫痫
大约30%的患者在戒酒期间出现癫痫样痉挛发作,表现意识丧失、四肢抽搐、两眼上翻、角弓反张、口吐白沫等,持续时间不一,一般在5~15分钟意识恢复,称为酒精性癫痫。这种情况病情危急,有一定生命危险,需要住院观察。既往曾有酒精性癫痫的个体是酒精性癫痫再发的高危人群。
3.酒精性幻觉症
酒精性幻觉症(alcohol hallucinosis)是指患者在戒酒后出现焦虑,短暂的视幻觉、触幻觉或错觉。在严重酒精戒断症状中,幻觉的发生率为3%~10%。早期阶段患者的现实检验能力还存在,严重者上述精神病性症状更为明显,如无故听到他人的责骂和威胁声音,为此惊惶万状,向人求助或企图自杀。可有错视、视物变形症状,多系恐怖场面,常有冲动伤人行为,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一般持续数日,亦可迁延不愈,往往向震颤谵妄发展。
4.酒精戒断性谵妄
严重的慢性酒精中毒患者,如果突然断酒,开始出现前面描述的戒断症状,随着症状加重,在断酒后3~4天出现酒精戒断性谵妄(alcohol withdrawal delirium),又称为震颤谵妄。震颤谵妄的前驱症状表现为肠胃不适、焦虑、失眠等。
震颤谵妄的临床特点是意识模糊,分不清东西南北,不识亲人,不知时间,有大量的知觉障碍,如常见恐怖的毒蛇猛兽、妖魔鬼怪,患者极度不安、情绪激越、大叫大喊。最重要的特征是全身肌肉有粗大的震颤,上述症状有昼夜节律,夜间往往加重。尚有发热、大汗淋漓、心跳加快、血压升高等自主神经系统症状。可出现白细胞计数升高,脑电图异常、肝功能异常等。如果处理不当,患者常因高热、脱水、衰竭、感染、外伤而死亡,死亡率约为5%。震颤谵妄常突然发生,持续2~3天,常常以深而长的睡眠结束,清醒后对震颤谵妄的症状不能回忆。有些患者可能存在遗忘综合征(Korsakoff综合征)。有些患者的震颤谵妄持续时间很长,甚至1个月以上。
其临床表现如下:
(1)前驱症状表现为“三T”综合征:震颤(tremor),体温升高(temperature),心动过速(tachycardia)。
(2)注意力不集中、意识模糊、定向力障碍、记忆丧失、言语障碍、感知觉障碍等。瞬时记忆或工作记忆减退,注意功能受损,近记忆力和远期记忆力也会受到影响。
(3)语言障碍,出现构音困难、命名障碍、理解力下降或书写困难。
(4)感知觉障碍最常见的是视幻觉,也可出现幻触、幻味或幻嗅等。存在片段妄想症状,以被害妄想为主。其他常见的有睡眠障碍(昼夜颠倒),情感或情绪变化,如兴奋、易激惹、恐惧、焦虑、抑郁等症状。
(5)警觉性增高,表现精神运动性兴奋,冲动,伤人毁物等。也可表现精神运动性抑制,情感淡漠、昏睡或嗜睡。或二者混合存在。
(6)神经系统异常,除震颤外,可见肌阵挛,扑翼样震颤,腱反射和肌张力改变。
(7)严重者可能发生癫痫发作,以癫痫大发作为主。大多在大量饮酒或戒断后24~72小时发生。发作前可见震颤、大汗、谵妄等戒断症状。
五、酒精所致精神障碍
长期或大量饮酒过程中,在无明显意识障碍的情况下,出现幻觉、妄想、情感障碍、精神运动性兴奋或抑制。常见酒精所致幻觉症、酒精所致嫉妒妄想症、酒精所致偏执症和酒精所致精神病。
1.酒精所致幻觉症(alcoholic hallucinosis)
酒精依赖患者习惯性饮酒或大量饮酒后(通常在断酒24~48小时),在意识清晰的情况下出现以幻觉为主的症状,不包括醉酒状态下由意识障碍所产生的错觉、幻觉等。慢性酒精中毒或酒精依赖戒断患者更多见的是幻听。
2.酒精所致嫉妒妄想症(alcoholic delusion of jealousy)
慢性酒精中毒或酒精依赖患者坚信配偶对自己不贞,这是酒精所致精神障碍常见的妄想症状之一。患者坚信配偶对自己不忠诚,以男性患者多见。在早期患者可进行与嫉妒妄想无关的社会活动,随着病情的加重,嫉妒妄想内容荒谬离奇,如怀疑妻子与丈夫的父亲甚至少年儿童相爱等。
3.酒精所致人格障碍
与饮酒前比较,患者习惯的行为模式发生持久性的显著改变,行为模式明显偏离常态,导致环境适应不良,甚至与社会和人际发生冲突,给自己或社会造成严重后果。酒精所致人格改变是中枢神经系统慢性中毒的一种结局。临床表现主要为:
(1)自私、孤僻、冷漠,没有亲情,对家庭或工作全无责任感,道德标准下降,整日所关心的只是酒,除酒之外,对一切都无所谓,甚至面对亲人的不幸或疾病也置之不理。
(2)情绪不稳定,警觉性增高,猜忌心强,控制能力下降或丧失,行为粗暴、残忍,急躁、好发火,经常发生家庭暴力行为,打砸物品,甚至冲动伤人。
(3)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减退,工作能力下降或丧失。
(4)患者的性格与饮酒前明显改变,对酒有强烈的心理渴求,为了能喝到酒,偷窃、诈骗,无所不为。饮酒前后相比判若两人。
诊断该病时除具备长期饮酒史外,应排除其他脑病或功能性障碍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