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窗医案》原序

余于岐黄，自愧未见门户，而每遇一病，必察其脉证之合与否，参以古法，心领而意会之，时时出于法外，而投之辄效。至素习之人，不必诊脉，或但问其形证，亦或一愈。历年已久，因将所临之症，笔之以备遗忘。

忆道光辛丑壬寅间，先慈［1］梁太宜人［2］，以勤劳故，膺痰疾，发则头痛寒热，必大吐痰饮［3］而后已。越年，发疟疾，继又染疫疾，卧床经年，药不离口，凡阅数十医而后痊。余时亲寝膳，见医立一方，必翻阅医书，较其药性，察其议论，其合古法者，十不四五。因私进一二方，间或中肯。然以攻举子业［4］，不暇留心岐黄［5］也。而里党［6］传闻，时或有人延余诊治，义不获辞，遂有医人之目［7］。每遇一病，不敢以私心揣度，不得不搜考医书，久而积累颇多。一行作吏，同年僚属［8］，亦皆知之，而此事遂不能废。因思《金匮玉函》［9］而后，医书已汗牛充栋，其中专门名家者，固各有心得之妙，即兼收综蓄，分门别类诸书，虽著书者不必皆其自得，而阐发先圣之微言奥旨，亦有足备流览者。无如学者挟一家之说，懒于收罗，宗仲景者薄河间，喜东垣者辟丹溪，依门傍户，施而不效，乃归咎于命，噫！岂足与语此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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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先慈：对过世的母亲的尊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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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宜人：妇女封号，封号由高到低为夫人、宜人、孺人等。明清时期，五品官员的妻子和母亲，封为宜人，据云此制度起于宋代政和年间。由王堉此处称谓推断，其官居五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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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吐痰饮：由此症状推断，王堉母亲所罹患的，类似西医学的支气管扩张，本病易在劳累或寒温不适时急性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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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举子业：为准备科举而读书，古代通称为举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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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岐黄：代指医学，因中国医学起源于《内经》，此书以黄帝岐伯之问对行文，故后世以岐黄代指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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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里党：意同“乡党”，即今日所说的街坊邻居，古代五家为邻，五邻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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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医人之目：倒装句，“视之为医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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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行作吏，同年僚属：一起当官的同僚以及科举考试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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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金匮玉函》：即《金匮玉函经》，东汉张机著，为《伤寒杂病论》的杂病部分。

盖尝论之，庄生有言，六经者先王之陈迹也，读书者得其意而已。若泥其迹象，则荆公之周礼，适误苍生；陈涛之车战，适害唐室［1］，岂书之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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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荆公之周礼……”4句：荆公即宋代王安石；《周礼》相传为西周初周公所著；陈涛，为地名，全称应为陈涛斜。这4句话用的是2个典故，即王安石根据古代周礼变法，结果反害了老百姓；唐代房琯，用古代战车在陈涛斜和安禄山同叛将打仗而失败，结果害了唐朝。意思是说行医看病，决不能泥古不化、墨守成法。

余于岐黄，自愧未见门户，而每遇一病，必察其脉证之合与否，参以古法，心领而意会之，时时出于法外，而投之辄效。至素习之人，不必诊脉，或但问其形证，亦或一愈。历年已久，因将所临之症，笔之以备遗忘。偶有浅见，亦缀数语，以为之说，适见他人之良方，亦随录之，期公同好。若云问世，则吾岂敢。

咸丰辛酉夏，蓉塘氏识

【临床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