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再见，何日再见
离校的日子终于来了。
林狄雅早就整理好了行李，耐心地等待咪咪。人缘颇广的咪咪今天出去和老乡逛个街，明天和粉丝吃个饭，忙得不亦乐乎。而林狄雅除了参加班里的散伙饭，再没有同学或者朋友邀请她。若说不失落，不惆怅那是自欺欺人，但好在她早就习以为常，情绪稍稍波动之后便平稳如常。
咪咪不在的时候，她要么去图书馆看看书，要么待在寝室看书，基本和伤感的离别绝缘了。这期间王美芸倒是找过她几次，一起在胖嫂的面馆吃过刀削面。然而由于交往的时间太短，直到林狄雅告别大学，踏上南下的火车，她们的友情一直处于不冷不热的状态。
一直想告诫林狄雅不要和咪咪走得太近的舍管大妈看到咪咪每日和不同的女孩出去，悬着的好心暂时放到肚子里，也没有打扰林狄雅。
至于白富美胡思璇，自打被林狄雅出其不意地打了两个耳光后，彻底消停下来，再没有找过林狄雅的麻烦。即使偶尔在宿舍楼，或者食堂，或者路上遇到，她看都不看林狄雅一眼，就像根本不认识她似的。别人不找自己麻烦，林狄雅当然不会找他人的麻烦。
说句实在话，林狄雅对胡思璇多多少少有点儿歉疚，觉得自己那两巴掌太狠了。如果胡思璇知道林狄雅的心态，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起来，七窍冒烟。
7月7日，林狄雅和咪咪约定离校的日子。一大早，咪咪就先起来了。又是收拾这个，又是检查毕业证、学位证和身份证带齐了没有，搞的她好像要去若星报到一样。林狄雅被咪咪鸡飞狗跳的架势吵醒，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
“咪咪，你干嘛起这么早？我们的火车不是下午4点15的吗？”
“我睡不着。”咪咪打开行李箱，掰着手指头，嘴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数什么。“狄雅，你看见我的英语四级证书了吗？我明明记得把它和毕业证放在一起了，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咪咪，你不是不打算上班工作吗，为什么还这么在乎四级证书？”林狄雅不解地问。
听到这话，咪咪不乐意了。她站起来，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不要小瞧人！你以为那只是一张白纸黑字的四级证书吗？那可是我咪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续考了四次，不对，五次，还是六次？反正是我考了很多次才拿下的！那上面凝聚着我多少时光和心血，你知道吗？”
林狄雅当然不知道，她在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就通过了英语四级的考试。
“我猜你就不知道。”咪咪的气势突然弱下去，幽幽地叹了口气。“要是没有那张英语四级证书，我都毕不了业。”
“你英语四级考了多少分？”不知为何，林狄雅很想知道咪咪费了那么多心血，英语四级会考多少分。
“四百二十六，刚过四百二十五分数线一分。”这个分数貌似让咪咪有点儿难为情，她垂下头，嘴角抽搐了一下。作为一名曾经的学生，大概多数人的心底都藏着比试成绩的念头。“狄雅，你的英语四级成绩是多少？”咪咪的声音弱如蚊蝇，好奇而羞怯。
“六九九。”
“六九九……”咪咪像个复读机似的复述了一遍从林狄雅嘴中说出来的数字。“多少？六九九……六百九十九？我的天呐，我的地呐，我的娘啊，你怎么考了这么多？！”她顿了一下，“哎，要是咱们的关系早这么好，我可能考不了六百，但考个五百应该轻轻松松的吧。”
“现在也不晚。”林狄雅像是安慰咪咪，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哎呀，我怎么总是说起话来就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咪咪拍了一下脑门，“我不是在找四级证书吗，怎么光顾着说话了？”
林狄雅被咪咪转来转去却无从下手的滑稽模样逗乐了，觉得她和热锅上的蚂蚁如此之像，情不自禁地咯咯咯笑起来。
“我急得满头大汗，你不仅不帮我，却乐得哈哈笑，还是不是朋友了？”咪咪不满地白了林狄雅一眼，仍没找到四级证书。
“好，好，好……我不笑了。”嘴上说着不笑，林狄雅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你看看四级证书有没有夹在毕业证里？”
“不可能！”咪咪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林狄雅的建议，却拿起了毕业证。“你看，我说过没有吧。”
一张白纸片从毕业证中飘出来，晃晃悠悠地落到地板上。
“这……这……我……我什么时候把四级证夹到毕业证里的？你是如何猜到的？”转眼间，咪咪的脸上变换了好几种表情——尴尬、意外、惊喜、困惑……
“你自己告诉我的啊。”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林狄雅最真实的一面展露无遗。
咪咪怀疑地挥了挥手，“我告诉你的？开玩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你刚才说将四级证书和毕业证放在一起了。这么快就忘了？”
咪咪确实说了这句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这个大懒虫，别赖在床上了，赶快给我下来！再晚就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一对好朋友因为咪咪的最后一句话一起笑起来，寝室中回荡着她们最后的笑声。
中午她们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一切妥当后，她俩干坐在椅子中，默默无语。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四年，离开的时候终究有些不舍和感伤，哪怕是咪咪这样神经大条的人。
吱呀——，门被推开了，王美芸带着两个女孩走进来。
“狄雅姐，咪咪，我带她们来拿你们的被褥。”王美芸对林狄雅和咪咪笑了笑，回头对那两个女孩说：“你们把这两个包裹拿到咱们宿舍。小心点儿，别弄脏了。”
两个女孩顺从的走上前，一人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走出去了。
“谢谢，谢谢你们。”咪咪对着女孩的背影喊道，等她们转过门口，她一把拉过王美芸。“你为什么喊她姐，而不叫我声姐姐？咱俩先认识的，还是你俩先认识的？”
“这跟先后没关系。”王美芸故意不看咪咪的眼睛，扫了一眼一下空了许多的寝室。
“那跟什么有关系？”咪咪打破砂锅问到底。
“人品！”王美芸的眼中闪着戏谑，似笑非笑地看着咪咪。
“人品？”咪咪眨了眨眼睛，随即扑向王美芸。“你竟然骂我人品有问题，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死丫头！”
王美芸躲到林狄雅的身后，向她求助：“狄雅姐快救我，只有你能驯服这个傻乎乎的家伙。”
三个女孩你追我赶，你赶我躲，乱作一团，好不热闹。
“妈呀，都两点了！”咪咪瞅了一眼留在桌子上送给王美芸的粉红色卡通闹钟，马上大呼小叫起来。“小芸，别闹了，我们该出发了。狄雅，再不走真的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这次没有人笑。三人彼此相视，神情都有些凝重。
“走吧。”林狄雅打破沉默，拉着拖杆行李箱，当先朝门口走去。
“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咪咪喃喃自语，紧跟在林狄雅的身后出了寝室。“小芸，别忘了桌子上的闹钟。”
这间寝室对王美芸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她一把抓起小巧精致的闹钟，准备送朋友最后一程。
“等等，”最先走出去的林狄雅停下来，折回去。“我再看一眼这个房间。”
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有坏，有好，有委屈，有欢乐，有心酸，有喜悦……一切都将成为遥远的记忆，再不可能重现。再见，何日再相见！
林狄雅轻轻地关上门，就像告别一位沉默的老友，拉着行李箱朝楼下走去。
“狄雅，今天离校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你这一走，不知……”舍管大妈看见林狄雅出现在大厅，脸上立刻堆满热情的笑容。笑容仅持续了短短的三秒，她的目光便越过林狄雅，定格在她的身后。“唉，熊晓晓，今天你也离校？”
“阿姨，好。今天我也离校。”
大妈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还没问个清楚，又看见了她们身后的王美芸。“王美芸，她们毕业离校了，你这是干什么去？”
王美芸素来不喜欢长舌头的大妈，尤其不喜欢她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我送送她们，顺便看看有没有顺眼的男生。”她翻了个白眼，双手抱在胸前，四处张望。
“这是女生宿舍楼，哪里来的男生？简直是乱弹琴！”
“原来这里是女生宿舍楼啊，我还以为是女子监狱呢。”
“你……你……”大妈的眼中显出恼怒之色。从来没有女学生敢这么对她说话，她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教训教训王美芸。
“阿姨，小芸跟您开玩笑呢。”林狄雅站出来化解剑拔弩张的场面，“小芸，快过来跟阿姨说你不是认真的。”
王美芸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两句，走到舍管大妈近前。“阿姨，我有口无心，您别当真。这里怎么可能是女子监狱呢，明明是模范文明宿舍。”
大妈自然听出王美芸言语间的不屑和嘲讽，但字面意思却毕恭毕敬。你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她对林狄雅另眼相看，并不意味着她对所有的学生一视同仁，尤其是像咪咪和王美芸这样的学生。多么狭隘偏颇的老思想！
“小雅，你这一走咱们宿舍又少了一个知书达礼，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大妈将咪咪和王美芸晾在一边，抓着她的手嘱咐她。“等你到了新城市，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工作，千万不要学一些不好的习惯，更不要结交不三不四的人。”说到这里，她有意无意地朝咪咪和王美芸瞥了一眼。
王美芸撇了撇嘴，没有吱声，而一直在舍管大妈面前犹如一只乖巧小猫的咪咪可不乐意了。
“狄雅，再不走我们就赶不上火车了。”
“好，马上来。”林狄雅应了一声，对大妈说：“阿姨，谢谢您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您的话我一定牢牢记在心里。我们要去坐火车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您。阿姨，再见！”
“你们？”大妈盯着林狄雅和咪咪远去的背影嘟囔着，满脸的不解。“难道熊晓晓和林狄雅去同一个城市？”
“没错！”王美芸凑过来，不怀好意地说：“她们不仅去同一个城市，还要住在一起，一起生活。”
“狄雅，你可千万别误入歧途，千万别和不好的人在一起……”
一旁的王美芸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