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赶不上火车了？
林狄雅和咪咪坐上了预定的出租车。
“真是气死我了！”咪咪摘下棒球帽当做扇子，一边扇，一边气鼓鼓地说：“这个大妈真是太讨厌了，凭什么说我是不三不四的人？！师傅，您看我像不三不四的人吗？”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约莫四十几岁的大叔。他通过后视镜向后看了看咪咪，笑呵呵地说：“依我看这么说你的人才是不三不四的人呢。你这个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哪种人？”
“这话我爱听，谢谢你，大叔。”咪咪朝司机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转向林狄雅。“你听到了，连素未蒙面的大叔都夸我，她凭什么那么说我？！大叔说的对，她才是不正经的人。”
你是出租车司机的客人，他当然不会说你的坏话。林狄雅心里想着，嘴上却说：“其实舍管大妈人不错，就是……”
“那是对你不错，对那些学习成绩好的女孩不错！”咪咪粗鲁地打断林狄雅，忿忿不平。“对我和小芸这种学习成绩不好的女孩，她从来没有好脸色，总是用怀疑的眼光看我们，好像我们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似的。难道学习不好就意味这个人一无是处吗？真要是这样，天底下岂不全是坏人了？真是莫名其妙，迂腐守旧，势利眼……”
林狄雅知道舍管大妈对自己好，也理解咪咪的不满。她夹在两个人之间左右为难，说什么都可能不对。于是她选择沉默，任由咪咪发泄一肚子的火气。果不其然，咪咪喋喋不休地说了足足有五分钟，终于闭上嘴，安静下来。
“说够了？”
“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能说上一天，把她的罪状统统罗列出来。”已是强弩之末的咪咪犹自嘴硬，说完她朝林狄雅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好，好，有时间你把大妈的罪状全列出来，给她写张大字报，这样你就满意了？”
“嗨，我也就是随便说说，那种缺德事我可干不出来。”咪咪晃了晃肩膀，对历史上不分青红皂白作践他人的行为颇为嫌恶。
“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善良女孩。”林狄雅笑吟吟地看着咪咪。
咪咪双手捂脸做娇羞状，声音从指缝间飘出：“你这么说人家，人家可是会骄傲的哦。嘻嘻……”
骄傲有的时候好过不自信。林狄雅收回目光，看向窗外。灰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烈日可劲儿地挥洒热情，仿佛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非常尽忠尽责。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却看不到它们的身影。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灰色、黑色、白色、红色……的铁甲虫，载着形形色色的人各奔西东。
四年了，我甚至没有好好看过你。一抹怅惘忽然自林狄雅的心底涌出，彷如从地底深处汩汩冒出的泉水。刚入大学，一名老乡学姐曾找上她，简简单单地聊了几句。不到十分钟，学姐借口接电话出去，再没有回来，以后也没有再来。身边的同学和室友时不时参加老乡联谊会，只有她从来没有收到邀请或通知。那个时候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学姐不辞而别，现在她懂了——因为她嫌自己丑。
一丝若隐若现的苦笑在林狄雅的嘴唇上跳跃，她抿了抿嘴。
辛苦的军训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出，逛一逛这座陌生而新鲜的城市。只有她形影相吊，孤零零地一个人窝在寝室中。从那时起，她在心中筑起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既隔绝了同学们嫌弃的目光，也忽视了自己相貌丑陋的事实。直到……直到临近毕业，一系列的事情，有意的，无意的，成心的，碰巧的……打破那堵墙，让她正视自我，直面现实。
一切始于入学，终于毕业。林狄雅仍然算不上漂亮，但嫌恶的目光却少了。
“狄雅，发什么呆呢？陪我聊聊天。”咪咪不适宜地打断林狄雅的思绪，轻轻拽了拽她。“咱们先到苏州，再去杭州，最后去深圳。你说咱们咱们再苏州玩几天，在杭州玩几天？你有没有做攻略，有没有规划路线？”
林狄雅调整了一下情绪，掏出手机，解锁，递给咪咪。“计划、攻略和路线都写在备忘录里了，你看看吧。”
咪咪接过手机，打开备忘录，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竟显出一丝不苟的神情。她一边看，一边慢慢摇头。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对，而是太对了！”咪咪拍了一下大腿——不知道她会不会感到痛，抬起头看向林狄雅，眼中跳跃着崇拜的光泽。“狄雅，你就是葛大爷嘴中的人才，perfect girl，全能型女神……我发现就没有你做不了的事情，而且每件都做得那么完美，让人找不到一丝瑕疵……”
咪咪只顾着倾倒对林狄雅的叹服之情，没有注意到出租车司机时不时地从后视镜看她一眼。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了。”林狄雅刻意抖了抖身体，咧了咧嘴。
“哪里，哪里？我看看。”咪咪靠上来，眯着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林狄雅。“我一猜你就是骗我，因为我说的是事实，你怎会觉得肉麻？”她坐回自己的座位，眼皮几乎完全遮住了眼睛，遮住了眼中的野心。“我决定按照你的计划执行，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周，顺便将我的粉丝群再扩大一圈。如果这个目标能够实现，游玩的一切费用全包在我身上。”
“这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咪咪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林狄雅却有一种上套的感觉——她是君子吗？
时间在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中飞速流逝，她们丝毫没注意到出租车好像蜗牛似的缓慢蠕动——她们遇上了严重的交通拥堵。
从她们的学校到火车站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林狄雅和咪咪两点出门，在楼下与舍管大妈纠缠了差不多十几分钟，走到校门口时已近两点半。如果不堵车的话，她们本应该三点就到火车站了。但此时已是三点二十分，她们才走了一半。
“师傅，到哪儿了，快到火车站了吧？”咪咪伸长脖子，无意地问了一句。
“还早着呢。”司机回答完咪咪的问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跟咪咪说话，“今天什么情况，怎么堵得这么厉害？以前这个时间从来不会堵车啊……”他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车子的速度毫无起色。
“师傅，我们四点十五的火车，咱们应该能赶到吧？”一丝不安和焦虑在咪咪的眉毛间凝聚成一道浅浅的小沟。
“这可不好说。”司机的食指轻轻敲击黑色方向盘，像是在盘算。“不赌的话，用不了十分钟就能到。读堵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说完他又按了按喇叭，以这种方式告诉林狄雅和咪咪若是她们赶不上火车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眨眼间，小沟变成了沟壑。咪咪正要发作，一只清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林狄雅朝她丢了个眼色，咪咪便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似的缩回来。
“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应该能到。”林狄雅轻声安慰咪咪，但她眼中的不确定出卖了她。
“什么一个小时，开车前五分钟就停止检票了。现在已经三点二十五分，距停止检票还有四十五分钟，还得排队安检，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时候咪咪的脑子反倒异常清醒，将前前后后的时间全都算进去了。“师傅，您能不能快一点儿？我们真的赶时间。”
“姑娘，这么堵我也没办法啊。”司机摊开左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遇到这种情况，不仅你们乘客着急，我这个司机也烦呐。”前面的车向前挪动了一步，司机踩下油门，出租车跟上一步。
林狄雅拍了拍咪咪的手背，后者抱着双臂，噘着嘴，靠在座位上，不说话了。
时间又过去十五分钟，出租车也就朝前挪了五百米。林狄雅和咪咪脸上的焦躁愈发明显，甚至出租车司机也开始烦躁起来，一遍又一遍地按喇叭鸣笛。
兴许老天嫌路上的喇叭声太过频繁，影响了他老人家睡觉，于是随意说了几句什么，路就不堵了。一辆辆汽车就像发情的公牛似的，疯狂地向前冲去。
“师傅，快，快，求求您快点儿，再晚就真来不及了。”咪咪双手合十，语调中带着哭腔，可怜楚楚地请求出租车司机。
早就急不可耐的司机猛踩油门，出租车化身跑得最快的公牛，哞哞叫着向前跑去。不得不说一句，这位出租车司机的开车水平远超过一般司机，他冷静地转动方向盘，车子就像一条游来游去的鱼儿似的穿梭在各种车辆之间，转眼间将它们甩在身后。
有这么一位技术超群的老司机开车，林狄雅和咪咪只花了十分钟就赶到了火车站。距离停止检票还有二十分钟。
“谢谢，师傅。”放松下来的咪咪笑着向司机道谢，付了车费，和林狄雅拖着行李朝进站口走去。
入口处的人并不多，林狄雅和咪咪顺着队伍进站，安检，取票。她们到达候车室时，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检票了。轮到她们，检票员核对过车票和身份证便让她们进去了。
火车发出嘹亮的汽笛声，缓缓启动，林狄雅从窗户向外看了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