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失信的朋友
松鹤楼的历史不如拙政园的那么悠久，那也足够长远，距今已有二百五十多年的历史了。作为苏帮菜的摇篮，松鹤楼不仅在当地最为出名，在国内也享有盛名。如果去苏州旅游，不吃点儿正宗的苏帮菜，实在对不起劳累酸痛的一双腿。
林狄雅和咪咪肩并肩走进松鹤楼，门边的服务员立刻弯腰鞠躬，笑容可掬地问候道：“欢迎光临。”甜甜的声音直酥到骨子里。
林狄雅点头回礼。咪咪则把这看做理所应当的，牵着林狄雅的手走了进去。
“您好，请问几位用餐？”一位化着淡淡妆容，身材娇小苗条的清秀女子走上前，双手叠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两位。”咪咪只是扫了她一眼，伸长脖子朝店里张望。“有没有靠窗，比较安静的地方。”
女子保持着微笑，伸出手臂，“两位姑娘请跟我来。”
林狄雅和咪咪跟在女子身后。咪咪仍四处观望，仿佛要把这座久负盛名的菜馆看个通彻，又好像在提防什么。林狄雅只是略微看了看店里的陈设，目光便被前边女子的背影所吸引。从后面看去，仍然能看出女子保持着挺胸收腹的姿势，盈盈一握的腰肢随着她的步伐左右轻扭，别有一番风韵。
难怪白居易作诗“杨柳小蛮腰”，原来一个人的腰真的可以像杨柳枝似的摆动。呼吸乱想之际，引路的女子停下脚步，双手端在腹部和胸部之间，右手平伸而出。
“两位姑娘，请坐。”
咪咪打量了左右打量了一下这个位置，甚至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好，就这里了。”她拉着林狄雅面对面坐下。“我们点好菜再叫你。”
女子微微点头，扭着腰肢，不紧不慢地走了。
“咪咪，你看到那人的腰了吗？一个人的腰怎么可以这么细？”等女子走远后，林狄雅将右手拢在嘴边，偷偷摸摸地说。
咪咪的视线甚至没有离开手中的菜单。“我早就注意到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肯吃苦，能坚持住，你也可以像她那样。”
“真的？”对打扮、身材一窍不通的林狄雅以为咪咪在跟她开玩笑。“身材也属于先天条件吧？我怎么可能拥有那么细的腰？”说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觉得和那名服务员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我骗你干嘛？好身材完全可以通过刻意的锻炼达成。”咪咪翻过一页菜单，咕哝着：“这个松鼠桂鱼是一定要吃的，还有这个响油鳝糊，再来个清炒河虾仁和红烧肉，最后来一个莼菜银鱼羹和一份苏式枣泥拉糕。服务员，点餐！”她扯着嗓子朝那名女子喊了一声。
女子没有来，来的是一个看上去比她们还小的男生。“请问，你们吃什么？”
咪咪一口气说出中意的菜名。男生频频点头，手指在点菜器上按着。咪咪说完之后，男生又复述了一遍。他说一道菜的名字就看一眼咪咪，似乎在说你们两个女生能吃这么多吗。咪咪只是点头，什么都没说。确认无误后，他下了单，离开了她们。
“不愧是老字号的菜馆，服务员的素质就是不一般。”咪咪又四处张望起来，“你看到那副匾额了吗？就是挂在墙上的那副，好像是金庸老先生写的。”
林狄雅点了点头。“我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只是后来被那名女子的身材吸引就没仔细看。”
咪咪突然猛拍一下桌子，“我忘了点喝的东西了。”她伸出手臂就要招呼服务员。
“不急，等他们上菜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为了酒水让服务员再跑一趟，林狄雅有些不忍心。
“好，听你的。”咪咪温柔地白了朋友一眼，放下高举的手臂。
或许逛了多半天太累的缘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林狄雅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望望那边，对这座徽派小楼很是好奇。奇怪的是，咪咪没有拿出手机，趁机向粉丝们炫耀显摆一番，而是低着头，出神地抠手指。
“菜来喽……”顶着厨师帽的服务员一边念叨，一边将两道菜放在桌子上。“松鼠桂鱼，清炒河虾仁，请慢用。”
“等一下，再来四瓶啤酒，冰的。”咪咪对林狄雅冲她拼命挤眼视而不见，“一大扎果汁，也是冰的。”
“好嘞。”服务员轻快地应一声，转身走了。
“咪咪，不是说好了少喝吗？啤酒不像鸡尾酒，我们喝不了那么多的。”林狄雅眼中的担忧一览无遗。
“谁说喝不了？”咪咪梗起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今天我就证明给你看，我熊晓晓能不能喝四瓶冰镇啤酒。”滴酒未沾，咪咪已有了醉意。
林狄雅抿了抿嘴唇，没有再和咪咪争辩。
和啤酒、果汁一起送来的是响油鳝糊、红烧肉。咪咪忙不迭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林狄雅倒上。“来，为了我们新的生活，我们干一杯！”她的脸上重新堆满甜美的笑容，举着杯子。
“好，为了我们新的生活！”林狄雅受到感染，暂时将顾虑放到一边。“啊——，咳咳——，真凉。”很明显，啤酒不如勾兑了果汁的鸡尾酒好喝。林狄雅的五官扭曲变形，伸出舌头喘了口气。
咪咪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唇边留下白色的泡沫。“瞧你那损出儿，你看我就，嗝——”她打了个酒嗝，然后舔了舔嘴唇。“你有没有喝出酒中的香气？这才叫酒嘛，我们之前喝的所谓鸡尾酒明明就是饮料。”她忘了在寝室中喝鸡尾酒喝的酩酊大醉了。
“以口感来论，鸡尾酒确实像饮料，而这啤酒的味道确实不咋的。”林狄雅端详着杯子中的棕色液体，颇为不解。“你说人们为什么喜欢喝这么难喝的东西？我还是觉得饮料更好喝。”她端起盛果汁的大杯子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在咪咪面前晃了晃。“你要不要来点儿？”
咪咪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豪情万丈地拍了拍胸脯。“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天不把这几瓶啤酒喝完决不回去。”
“喝果汁跟喝酒冲突吗？”林狄雅不由分说地给咪咪倒了杯果汁，“喝一口啤酒，再喝一口饮料，口感或许有所不同。”她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呷了一小口啤酒，喝了一大口果汁。“味道果然大有改善，你也试试。”
“真的？”咪咪将信将疑地学着林狄雅的样子，喝了一大口啤酒，喝了一大口果汁，咂了咂嘴吧，“确实好喝。”
“莼菜银鱼羹，苏式枣泥拉糕来喽。”服务员拖着特有的腔调把最后两道菜放在桌子上，“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咪咪似乎对热情的服务员不耐烦了，右边的眉毛抖了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服务员见状赶紧溜了。
“你慢点儿喝，这么好吃的菜我们一口没吃，光顾着喝酒了。来，尝一尝这道闻名全国的松鼠桂鱼。”林狄雅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到咪咪面前的小盘里，“我们慢点儿，慢点儿吃，吃饱喝足之后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周庄。”
咪咪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随即夹了一小块肉放到嘴里，顺势低下了头。
“嗯，嗯……味道真是不错。”林狄雅一边咀嚼，一边微微点头，赞叹松鼠桂鱼的独特味道。“咪咪，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啊？嗯，确实不错，这个响油鳝糊确实很好吃，就是有点儿酸，有点儿甜。”说完，她又将杯子中的啤酒喝了个精光。
她的心里肯定装着什么事儿，林狄雅再一次意识到咪咪的不寻常，可是什么事情能让她心不在焉，一心买醉呢？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或许跟自己有关，时机合适的时候咪咪会主动告诉自己的。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喝着，气氛多少有些诡异。实在太饿的林狄雅吃得多，喝的也多——基本上全是果汁。吵吵着饿成棍儿的咪咪吃得少，喝得多，却没怎么喝果汁。四菜一汤，一糕点已经被消灭了大半，林狄雅打了个饱嗝，咪咪仍自顾自地喝酒，看架势真打算一个人把四瓶啤酒喝光。
“再吃点儿菜，咪咪。”林狄雅已记不清给朋友夹了多少次菜，咪咪的小盘里的菜堆得像一座小山。“只喝酒，不吃饭会伤身体的。”她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此时拿出来“威胁”朋友。
已然醉眼微醺的咪咪露出傻傻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林狄雅。“嘿嘿——，你吓唬谁？嗝——，这酒是用粮食酿制而成，喝酒就等于吃五谷杂粮，比你吃菜还健康呢。”
“那也不能只吃五谷杂粮，不吃菜吧？”
“你喝一杯五谷杂粮，我就把面前的菜全都吃了。嗝——”咪咪的嘴角挂着坏笑，饶有兴味地等待林狄雅自投罗网。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抵赖哦。”林狄雅为了让咪咪吃点儿东西，端起酒杯，仰着脖子，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咕咚——，咕咚——，喝完了被子里的酒。
“好！”咪咪满面红光，翘起大拇指喝彩。“现在轮到我兑现诺言了……”她捏起筷子，却没有夹菜，迟疑大概十几秒钟，猛然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狄雅，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深圳了……”
泪水顺着咪咪的脸颊滚滚滑落。
“嗝——”林狄雅噶出一口气，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