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居心叵测的顾晓明
林狄雅到家已过了十一点。她原本打算出了地铁站随便吃点儿东西，却忽然感觉不饿，一点儿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骑上单车，她的双脚转着圈，沿着已是十分熟悉的路朝小区前进。
刷过门禁卡，林狄雅推开玻璃门。手还没有完全松开，她听到有人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等一下”。
熟悉的声音，却不一定是熟悉的人。林狄雅转过身，嘴上挤出疲倦的微笑。“晚上好，顾晓明。”
“你怎么走得这么快？”顾晓明双手撑膝，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我紧赶慢赶就是追不上你。我本想找辆自行车，发现你骑的那辆是地铁口附近唯一的一辆。”
“你打算一直站在外面吗？”林狄雅没理会顾晓明的大吐苦水，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总得让我喘口气吧。”顾晓明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在林狄雅松开手之前，走进单元楼。“你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加班了，还是……”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暧昧和猜忌，狐疑地打量着林狄雅。
林狄雅视而不见，随口说：“加班。”
“原来是这样啊。”顾晓明笑了，脸上露出套近乎似的笑容。“这么巧，今天晚上我也加班。”
林狄雅没有说话，径直朝电梯间走去。
“唉，等等我。”呼吸刚顺畅的顾晓明忙不迭地追上去，不想错过这么巧的机会。
“你参加工作没几天就加班到这么晚，你们领导可够狠得，这么早就压榨你这种生力军。”
完全不知情的顾晓明哪壶不开提哪壶。已经疲倦至极的林狄雅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按下按钮，好像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又好像根本没看见他这个人。
“这么晚了，你饿吗？要不要吃宵夜？我请你。”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看见顾晓明，林狄雅感到格外的烦躁。她冷冷地说：“本来很饿，但现在一点儿都不饿了。”
“啊？还有这种事？饿就是饿，不饿就是不饿。”顾晓明貌似没有听出林狄雅腔调中的讥讽，仍腆着脸说：“要不你去我家，我给你点份外卖？”
林狄雅嗅到不良企图的气息。她警告似的瞪了一眼顾晓明，看向别处，没再理他。顾晓明转了转眼珠，横移一步，和林狄雅仅有一指的距离。
“不瞒你说，自打我第一次看到你……”
顾晓明的话说到一半，电梯的门开了。林狄雅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几乎跑着出了电梯，朝家中走去。
“唉，等等我。”顾晓明大声喊着，赶紧追了上去。
林狄雅拿出钥匙开门。顾晓明右手扶着墙壁，笑眯眯地望着紧张不安的林狄雅。
“你好像有些怕我？难不成我是老虎，会吃了你？”他抬起手想要撩拨林狄雅的头发。
门开了。林狄雅灵巧地避开让她恶心欲吐的手指，闪身进入屋中，顺势关好门。
“狄雅，难道你不请我进去坐坐？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林狄雅充耳不闻，锁上门，朝客厅走去。顾晓明听到林狄雅的脚步声，咕咕哝哝地说了几句什么，转身朝自己的家中走去。
她的脑袋乱成一锅粥，根本没有精力去想顾晓明的“反常”举止。她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面包、一根火腿肠和一盒纯牛奶，囫囵地吃下去，甚至没有洗漱便一头栽倒床上，眨眼间就睡着了。
翌日，林狄雅在手机铃声中按时醒来。经过一夜无梦的休息，昨天那种精疲力尽的感觉一扫而空，她又满血复活了。洗漱的时候，顾晓明的言行忽然跳出来，他说的每个字，做出的每个动作，包括暧昧挑逗的眼神全都一股脑地涌出来，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正在刷牙的林狄雅感到胃部一阵绞痛，差点儿将昨晚匆忙吃下的食物吐出来。那真的是他的本来面目吗？还是他在逢场作戏，故意做给我看的？他好像有什么话对我说，他打算说什么？
这么想的时候，林狄雅手上的动作却没慢下来。她刷完牙，开始洗脸。清凉的水冲刷着黏糊糊的脸，让她的皮肤痛快地呼吸，让她也感到很是舒爽。
如果不用涂抹一层层的化妆品，那该多好？这个念头给了她重重一击，鞠着水的双手无意识地停下来，任由汩汩清水从手心流淌出来。
也不知咪咪和她的母亲怎么样了？她的母亲身体好了吗？出院了吗？她们母女二人还起争执吗？她的母亲还去打麻将吗？
一连串的疑问搅得林狄雅的脑壳疼。她捧着水狠狠地扬到脸上，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再不想这些让她心情烦躁的事情。
洗漱完毕，冗长的化妆的之后，林狄雅坐下来吃饭的时间和昨天、上周五、上周四……相差不超过一分钟——她对时间的管理和掌控已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今天上午要再次和直属领导面对面“争论”投资项目，她却没有丝毫感觉，像往常一样很平静地吃着饭，仿佛这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吃完早饭，林狄雅按时走出家门，循着一成不变的路线，骑单车，挤地铁，下地铁，骑单车，打卡上班。
坐在电脑椅中，姗姗来迟的紧张感席卷林狄雅的全身。她从抽屉里拿出电脑，双手微微颤抖，好像抱着的是一枚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炸弹。她犹豫不决地按下开机键，却没有打开昨晚加班完成的文档。
“林大美女，想什么呢？”李凡昌像个神出鬼没的幽灵出现在林狄雅的身后，唤醒走神的林狄雅。“昨天下午咱们领导去了趟那个创业公司，据说跟他们负责技术的工程师聊了很久，晚上还一起吃了饭。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去的。”他撅了撅下嘴唇，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担忧之色。“我不是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击你的工作积极性，但我觉得上午你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咳——，呃——”
李凡昌忽然停下来不说了，干咳一声，转身走了。林狄雅扭头看见王媛微仰着头走过来，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媛姐，早上好。”林狄雅站起来，礼貌而尊敬地向王媛打招呼。
王媛站住了。“早，狄雅。”她挤出甜美的笑容，声音轻柔，态度和蔼。“昨天宋经理交待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一会儿辩论的时候千万不要有所顾忌，把你的看法尽管说出来，好吧？祝你好运。”
王媛没等林狄雅开口，优雅地离开了。林狄雅看到组内的同事和王媛问好，打招呼，一抹孤独和落寞悄然自心底升起。
林狄雅缩在工位上，昨晚完成文档的成就感和自豪感一扫而空。王媛自信的微笑，胸有成竹的声音，在林狄雅的心头罩上一层雾霾。
我只是个刚参加工作的毕业生，听了顾晓明的只言片语就不自量力地大放厥词，妄图挑战工作多年，硕士学历的领导，我的脑袋是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我哪儿来的自信，那些获奖证书还是初生牛犊的勇气？那些东西在长年累月的工作经验面前有多大的作用？
自我怀疑在心中蔓延，林狄雅怔怔的望着电脑屏幕，觉得脊背发凉，额头渗出滴滴冷汗。
“小林，宋经理叫你去一趟她的办公室。”徐俊来到林狄雅身边，眼睛闪闪发光。“把你昨晚写完的文档打印四份，带上电脑。我去叫王媛。”
“哦。”林狄雅机械地点点头。
“怎么了？你看上去垂头丧气的，跟昨晚光彩照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我觉得你可以的。”徐俊对林狄雅露出鼓励的微笑，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我会加油的。”
“好，我不会看走眼的。你先打印文件，之后去宋经理的办公室。”
徐俊去通知王媛了，林狄雅想着他说的话——我不会看走眼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他是怎么看我的？这样的困惑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来不及细想，赶紧打印文件，抱起电脑站起来。
她刚迈出一步，听到一声咳嗽。不用看，她就知道又是李凡昌。林狄雅扭过头。果不其然，她看见李凡昌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做着加油的手势。虽然对李凡昌谈不上好感，甚至有点儿厌烦他的没正形儿，林狄雅还是朝他露出感激和友善的微笑，然后走向宋艳茹的办公室。
“小林，早上好啊。”老王皮笑肉不笑地对林狄雅挥了挥手，一双贼兮兮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王组长，早。”林狄雅羞涩而拘谨地冲老王点点头，马上转向宋艳茹。“宋经理，您好。”
“嗯，别站着了，找地方坐。”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的宋艳茹看都没看林狄雅一眼。“听徐俊说昨天你加班到很晚，材料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请您过目。”林狄雅递给宋艳茹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
“放在桌子上吧。”宋艳茹没有接，仍盯着电脑。“也给老王一份。”
林狄雅照做了。老王笑嘻嘻地接过林狄雅递过来的资料，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林狄雅的手指。林狄雅右边的眉毛挑了起来，但什么都没说，坐在与老王有一定距离的椅子上。老王的眼中闪过戏谑轻薄之色，随手翻看林狄雅辛苦准备的汇报材料。慢慢地，他的脸上显出凝重之色，不时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这是你一个人做的？”老王看完最后一页，眉头深锁，紧盯着林狄雅的眼睛，毫不掩饰他的怀疑。
林狄雅还没来及回答老王，办公室的门再次开了。徐俊第一个走进来，后面是信心满满，骄傲得意的王媛。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宋艳茹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滑过，音调中不带丝毫感情。“那我们开始吧。”
莫名的紧张和忐忑瞬间将林狄雅吞没，她感到心脏猛一下窜到嗓子眼，胸腔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