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匿名评论莫里斯·科里斯的《缅甸审判》[173]

这是一本不矫揉造作的书，以罕有的清晰笔触阐明每一个帝国官员所面临的两难处境。科里斯先生在1930年的多事之秋担任仰光的治安法官，负责审判在当地人眼中重大的案件。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没办法既秉公执法又让欧洲人感到满意。最后，在宣判一名英国军官危险驾驶入狱三个月之后，他立刻遭到训斥并被调到另一个岗位。而同样的罪行本地人是肯定会被判刑的。

真相是，在印度的每一个英国治安法官在审判英国人与本地人产生利益冲突的案件时都没有立场可言。理论上他要秉公执法，但实际上他是一部保卫英国人利益的庞大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总是得在牺牲个人原则和前途尽毁之间作出选择。但是，由于印度民政服务的高尚传统，印度司法要比人们想象中的更加公正——顺带提一句，这让商人圈子很不高兴。科里斯先生对情况很有了解，他知道缅甸被攫取了巨额财富，却并没有因此而受益，而且1931年那场绝望的起义背后有着真切的愤懑。但他是一个有良心的帝国主义者，正是因为在乎英国司法的美名，他不止一次与自己的同胞势成水火。

1930年他对桑·古普达进行审判——此人是国大党的领袖之一，当时担任加尔各答的市长，飞抵仰光进行了一场煽动性的演讲。审判的记录很有可读性——外面是群情汹涌的印度群众，科里斯先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打中脑袋，而坐在审判席上的犯人正在读报纸，明确表示自己不承认英国法庭的判决。科里斯先生的宣判是监禁十天——这是一个明智的抉择，因为它没有让桑·古普达成为烈士。后来两人私底下见面时谈起了这件事。按照描述这个印度人与这个英国人的会面非常友好，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动机，认为对方是正人君子，但说到底仍视对方为敌。这一幕有着奇怪的感染力，让人希望国内政治也能够以同样的道义精神去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