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直到很久很久，胖子总感觉到一些不安。

那种不安的感觉在内心里面持续放大着。

应该怎样去解释这种不安呢？不安全还是不安分，是不安稳还是不安静，是内心不安宁还是内心不安心？

就好像下一秒那一道闪光的雷真的会劈在自己身上一样。那一种格外清晰的敲打在耳膜上，那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爆炸所产生的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世界就会崩裂成碎片或者尘埃。

他亲眼面对了两个人的死亡，和众人一样有沉重的心理负担，有时候就把他那乐观的情绪压抑住了，虽然说不上是悲观，但是也无法发出那种爽朗的笑声。

他从早上看到那一幕，一直已经到了正午，昨日的雨水早已被挥发干净，留下的只是地面上的坑坑洼洼，那些高矮不起的泥土，或许还差那么一缕风，将这些泥土全部都吹入平静。他就这么踏在那些坑坑洼洼里，任凭那些泥土沾染在自己的脚上，他不在意，因为脚上沾了再多的泥土，也不会变得沉重，可是心却不一样，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尘埃，都会使跳动缓慢下来。

虽然有时候真的那呼啸的风声轻轻的刮过耳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胖子低着头连抬头的力量也没有。

他就这样俯下身子，低着头慢慢的走着。没有一点的表情，就这样不断的前进着。在这个空荡荡的城市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那琴声。

婉转的让人流连忘返，琴声忽而高扬，忽而清脆，要不住的让人心旷神怡，可是随着那推移，渐渐缓入低沉之中，声音有些嘶哑，就好像在弹奏一首梦一样，那个梦里，一次又一次的不能停止的梦见那个你，梦中那两个人躺在河水上面，平静的像没有呼吸与心跳的木偶，而他们却是亡去的故人。

但是胖子知道，哪怕琴声可以表达出思念，也无法表现那种悲悯，在这个人世间里走多了，反而发现有些感觉是无法描述的，有些感觉他是真真正正属于你一个人的，别人无法揣摩，也无法理解。当你把这种感情写成文字的时候，也会发现总是差那么一点火候。而那种感觉只有自己心知肚明，那好吧，也许那就是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绿水长流。

走近去看时，却发现果真是琴师，葱葱的翠指在琴间流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哀婉。

仔细的去听，却发现有一些情的所在。

琴师就这么缓缓地弹着琴，以她自己独有的节奏，可是不知道为何，落在那指尖的音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动听，而泪水就这样恍惚之间流淌了下来。为了什么而哭泣呢？也就只能这样了吧。那些被唤醒的记忆，沿着脑海里的照片，那些发黄的每一张脸，重新的附上了魂魄，成为一个生动形象的故事。

好像这个世界就是一条悲伤的巨大长河，所有人都沉默在这城中，但是任何的水翻涌高涨，直到从头顶倾泻下来，那些连同声音和光线，都没有来得及逃脱这一条悲伤的巨大长河。

声音也一样。

其实根本没有爱情。

琴师知道。

她只是觉得在这一生中，有三种情是一生的主旋律，亲情，爱情，友情。他们三个缺一不可，但是唯独在这三种情愫当中，只有友情有那种浩荡宏大，随时可以安息的，一种理想的彼岸。但是她永远的被这些情所交缠在一起，哪怕是一些风吹草动，都可以入得了她的情怀。

有时候她会觉得，声音好像就是夕阳，是温暖的，也是悲伤的，他只不过是看着众人，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朝地平线下坠上去。一点一点的离开自己的世界，席卷着的是温暖的光芒和美好的瞬间，当然还要与自己一起离开的那一个世界。

这是一种悲伤的温暖，但是它也是一种温暖的悲伤吧。

就是这个时候，她捧着的琴，上面那些丝线忽尔之间便断开了，发出的是铮铮的响声。

已经包裹了这一座孤独的城市。

也许在这个时候，她无法看到自己的脸庞，沉甸甸的浮动，在眼眶里的是如同回忆一般雷静却不敢触动的地方。

“有些事情过去了，那就已经过去了。”胖子有些惋惜，但还是这样说。

“他至少算是我的一个朋友。”琴师抚摸着那已经断开来的琴弦，缓缓的说道。

“所以，你后悔在这一座城市里吗？”

“我每时每刻都想着逃离，逃离这样一个囚笼，它带给我的全都是悲伤。”说到这里，那眼泪竟然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流，就好像一条溪水就这样奔向了大海的拥抱。

“其实我们应该换一种观念去看，你看这座城里面空空旷旷的，外面的人进不来，身处其中的人也出不去，这和我们的内心有什么区别？”胖子闭上眼睛，这样细细的想到。

“你是所指什么？”

“这座城，其实它本不应该存在在这里，但是我们竟然可以在其中相遇，这说明心是相通的，这是一座心城，当自己的心里的结还没有打开的时候，永远都会被困顿其中。”胖子微微眯着眼睛，如此熙熙攘攘的人间好像与这里无关，但是他还是如此的想到。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磨难，那恐怕每一个人的内心才是最真正的磨难，心结难开，覆水难收，这其实是每一个人的最终的归宿。

也是这个时候，那几个侍卫依旧不会去想那么多，他们每日都感觉到心情的舒畅，其实也难怪如此，对于他们而言，性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既然已经不属于自己，那自然就会对所有事情看得淡一些，反而学会了享受当下，对于他们而言，这段日子里面却是难得的清静。

其实梦儿也如此。

她有时候在想，要不一生一世就这样子度过也好，可以和爱的人天天在一起，也是一种悲欢。

天空上的云几乎要被吞噬干净，看不见那一点点黑色的剪影，虽然有时候这个世界沉淀出来的是一种悲伤的轮廓，但是对于更多的人而言，这是一种难得的清欢。

那几朵寂寞的云啊，始终在天的那一边，一动也不动，好像就没有抬起眼皮一样，自始至终都冷着眼睛，看着这一个悲欢离合的世界。

有时候他仔仔细细的去看那云一样，暗黑色的云大朵大朵的走过天空，沉重的像是黑色的悼词。

“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倾尽全力了，反而不再抱有什么。”老妖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瞎子。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瞎子依旧是如此的冷淡。

“你看那梦儿，她可是被我教会了所有真传，就按她现在的用毒技巧，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绝对可以称霸江湖一方了。”老妖笑着那慈祥的脸，他发现这一座城其实并没有那么孤独，他反而觉得时间还有些不够，他很希望把自己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时间，全部都花费在自己的这个宝贝徒弟上。

瞎子当然也一样，他只是说的没有老妖那么明了罢了，但是内心里面却和他一样，他天天教着白公子一些剑法，感觉自己的人生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有一些满足感。

而真正陷入那黑色的漩涡之中的，其实也只有一个人了，魔小七。

他对很多事情其实都漠不关心，以至于他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的明白，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这个世界上有些不对劲，但是却没有其他人理解的那么透彻罢了，不过他的心一直都是一片的明镜，无论是什么风吹雨打也改不了他自己本来的信仰，所以内心之间反而还有一些习惯的感觉。

日子太久了，反而有些依依不舍。

但是不知道为何。

当心的世界被打开之后，这一座城里面所有的艰难险阻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其实这一座城终究没有困住任何人，只是因为心里面有所东西，那些期望，以至于从来就不敢尝试罢了。

甚至缓缓的就在眼睛之间消失的这座城堡。

接二连三的。

一个一个都消失了。

那天老妖离开了。

瞎子也不知所踪。

只有那琴师，依旧坐在那个墙头，缓缓地铺开来她那一张残琴，剩下的便是一直都离不开的音律。

也是那一天。

白白的城墙上面，有一个女子，她抚摸着自己的琴，缓缓地演奏出那高山流水，人事人非。

和当初那个梦境一模一样，带着斗笠，这终究只是她一个人的城了，因为心始终被那些情感所困顿，再也走不出来了。

众人收拾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这一座城。

其实自己内心被看透的时候，这座城随时都可以离开。

也不过如此，其实有时候谜底很简单，但是身处在泥潭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脱身之法，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在缓慢的等待中到临，它们从来都不会缺席。

等回头再看的时候。

却发现这里只是一块荒芜的地方。没有一座城。也没有一个人。

只是众人都知道。

里面还有一个人。

她被那一些情所牵绊了。

终究回不去的地方，也许叫做自己内心的故乡。

胖子回过头来看了看。“她终究会离开的，对吗？”

没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