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起死回生
只见那狱卒匆匆赶来,大声吆喝:“你伤了他一根毫毛,老子用刀尖在你身上戮一千一万个窟窿。”跟着便拿了清水和冷饭来。
朱武雄喂着那疯汉吃喝已毕,问道:“他要折磨你,可又怕我杀了你,那是什么道理?”
那疯汉双目圆睁,举起手中的瓦钵,劈头向他砸去,骂道:“你这番假惺惺地买好,我就上了你的当么?”
乒乓一声,瓦钵破碎,朱武雄额头鲜血涔涔而下。
他茫然退开,心想:“这人狂性又发作了!”
但此后逢到月圆之后,那些狱卒虽一般的将那疯汉提出去拷打,他回来却不再在朱武雄身上找补。
两人仍然并不交谈,朱武雄要是向他多瞧上几眼,醋钵大的拳头还是一般招呼过来。
那疯汉只有在望着对面高楼窗槛上的鲜花之时,脸上目中,才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
到得第四年的春天,朱武雄心中已无出狱之念,虽然梦魂之中,仍是不断地想到师父和师妹,但师父的影子终于慢慢淡了。
师妹那壮健婀娜的身子,红红的脸蛋,黑溜溜的大眼睛,在他心底却仍和三年多前一般的清晰。
他已不敢盼望能出狱去再和师妹相会,每天可总不忘了暗暗向观世音菩萨祝祷,只要师妹能再到狱中来探望他一次,便是天天受那疯汉的殴打,也所甘愿。
陶兰始终没有来。
有一天,却有一个人来探望他。
那是个身穿绸面皮袍的英俊少年,笑嘻嘻地道:“狄师兄,你还认得我么?我是沈三。”
隔了三年多,他身材已长高,朱武雄几乎已认他不出。
朱武雄心中怦怦乱跳,只盼能听到师妹的一些讯息,问道:“我师妹呢?”
沈三隔着栅栏,递了一只篮子进来,笑道:“这是我吴师嫂送给你的。人家可没忘了旧相好,大喜的日子,巴巴地叫我送两只鸡、四只猪蹄、十六块喜糕来给你。”
朱武雄茫然问道:“哪一个吴师嫂?什么大喜的日子?”
沈三哈哈一笑,满脸狡谲的神色,说道:
“吴师嫂嘛,就是你的师妹陶姑娘了。今天是她和我吴师哥拜堂成亲的好日子。她叫我送喜糕鸡肉给你,那不是挺够交情么?”
朱武雄身子一晃,双手抓住铁栅,颤声怒道:
“你……你胡说八道!我师妹怎能……怎能嫁给那姓吴的?”
沈三笑道:“我恩师给你师父刺了一刀,幸好没死,后来养好了伤,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你师妹住在我吴师哥家里,这三年来卿卿我我,说不定……说不定……哈哈,明年担保给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他年纪大了,说话更是油腔滑调,流气十足。
朱武雄耳中嗡嗡作响,似乎听到自己口中问道:“我师父呢?”
似乎听到沈三笑道:“谁知道呢?他只道自己杀了人,还不高飞远走?哪里还敢回来?”
又似乎听到沈城笑道:“吴师嫂说道:你在牢里安心住下去吧,待她生得三男四女,说不定会来瞧瞧你。”
朱武雄突然大吼:“你胡说,胡说!你……你……你放什么狗屁……”提起篮子用力掷出,喜糕、猪蹄、熟鸡,滚了一地。
但见每一块粉红色的喜糕上,都印着“吴陶联姻,百年好合”八个深红的小字。
朱武雄拚命要不信沈城的话,可又怎能不信?迷迷糊糊中只听沈三笑道:“吴师嫂说,可惜你不能去喝一杯喜酒……”
朱武雄双手连着铁铐,突然从栅栏中疾伸出去,一把捏住沈三的脖子。
沈三大惊想逃。
朱武雄不知从哪里突然生出来一股劲力,竟越捏越紧。沈三的脸从红变紫,双手乱舞,始终挣扎不脱。
那狱卒急忙赶来,抱着沈城的身子猛拉,费尽了力气,才救了他性命。
朱武雄坐在地下,不言不动,那狱卒嘻嘻哈哈地将鸡肉和喜糕都捡了去。朱武雄瞪着眼睛,可就全没瞧见。
这天晚上三更时分,他将衣衫撕成了一条条布条,搓成了一根绳子,打了个活结,两端缚在铁栅栏高处的横档上,将头伸进活结之中。
他并不悲哀,也不再感到愤恨。
人世已无可恋之处,这是最爽快的解脱痛苦的法子。
只觉得脖子中的绳索越来越紧,一丝丝的气息也吸不进了。
过得片刻,什么也不知道了。
可是他终于渐渐有了知觉,好象有一只大手在重重压他胸口,那只手一松一压,鼻子中就有一阵阵凉气透了进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他才慢慢睁开眼来。
眼前是一张满腮虬髯的脸,那张脸裂开了嘴在笑。
朱武雄不由得满腹气恼,心道:“你事事跟我作对,我便是寻死,你也不许我死。”有心要起来和他厮拚,实是太过衰弱,力不从心。
那疯汉笑道:“你已气绝了小半个时辰,若不是我用独门功夫相救,天下再没第二个人救得。”
朱武雄怒道:“谁要你救?我又不想活了。”
那疯汉得意洋洋地道:“我不许你死,你便死不了。”
那疯汉只是笑吟吟地瞧着他,过了一会,忽然凑到他的身边,低声道:“我这门功夫叫作‘神照经’,你听见过没有?”
朱武雄怒道:“我只知道你有神经病,什么神照不神照经,从来没听见过。”
说也奇怪,那疯汉这一次竟丝毫没有发怒,反而轻轻地哼起小曲来,伸手压住朱武雄的胸口,一压一放,便如扯风箱一般,将气息压入他肺中,低声又道:
“也是你命大,我这‘神照经’已练了一十二年,直到两个月前方才练成。倘若你在两个月前寻死,我就救你不得了。”
朱武雄胸口郁闷难当,想起陶兰嫁了吴持,真觉还是死了的干净,向那疯汉瞪了一眼,恨恨地道:
“我前生不知作了什么孽,今世要撞到你这恶贼。”
那疯汉笑道:“我很开心,小兄弟,这三年来我真错怪了你。我卞凯谦向你赔不是啦!”
说着爬在地下,咚咚咚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