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水蜜桃与保鲜馍
内院里,紫玉又在给皇妃按摩肩背。皇妃吱吱嘎嘎的又是笑又是躲,惹得紫玉也笑,一时没有听见外屋丫头们的通报。一抬头,看见皇子已经站在了当地。慌得紫玉赶紧下拜。
“奴婢该死!没有听见皇子进来。请皇子责罚。”
皇妃闻言赶紧翻转过身来,一看果然是皇子,“妈呀!”叫了一声,一出溜钻进了锦被里面,连头带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都起来吧。”皇子淡淡的对紫玉说道,眼睛却看在床榻上那裹成一长条的被子上。怪不得回回来了,都见她在睡觉,却原来是在装睡。看出被子在一阵阵轻微的抖颤,皇子不易察觉的一笑。看来还真不像是以前那位,竟然还知道害怕。
“皇妃今日怎么样?”皇子瞥了一眼炉子上面冒着水汽的铜盆,回身看着紫玉问。脸上已经恢复了如常的冷淡。
“皇妃很好。身子愈发硬朗,连胃口也好了许多。”紫玉屈膝应道。
“很好。”皇子点头道。“你好生伺候着,过些天胡太医会过来给皇妃诊脉,顺便开一份适合病人调养的食谱。你日后只管照着吩咐下厨便可。”
“是。奴婢知道了。”紫玉应道。
看着被子里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皇子忽然恶作剧心起,过去一掀被子。
皇妃被这猛不防的一下惊得一个激灵。看见是皇子站在床头,跟她面对面,不禁又是一声惊叫。手忙脚乱要拉起被子,可皇子却攥着被头不松手。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眼中的这个人一张脸肉嘟嘟粉扑扑的,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粘在上面,看着真像是一颗挂满了晨露的水蜜桃。
看的人不觉有些口干。
却说皇妃被人居高临下的俯看着,不觉恼羞成怒。忽的一下坐了起来,也用同样的眼神回看着皇子。
皇子躲闪不及,一颗热乎乎的脑袋已经直撞了上来。撞得他闷哼了一声,捂住了鼻子,两股热泪直冲到眼眶。他偏转头,定了定,好容易才把这酸爽的感觉压了下去。
“皇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奴婢……?”紫玉追过去两步,紧张地问皇子。见皇子掩着口鼻,忙又扯了条帕子递给他。
皇子只是摆手,说了声你们歇着吧,就向外走去。
乍一从暖烘烘的屋里出来,应皇子不觉打了个冷颤。站在门口定了定,才又举步,下意识的往门口走去,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身看着刚走出来的屋子。屋里的一袭灯火包裹着薄薄的水汽,看上去朦胧又神秘。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仍有些湿润的感觉,还没被这深秋的寒风吹干。那是暖炉上面的铜盆里冒出来的。皇子一进门就注意到了。铜盆里的水烧的吱了哇啦的翻滚着,给屋里带来的不止有水汽还有人气。这府里最缺的人间烟火气。
想起屋子里的温暖,立在暗夜之中的皇子更深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寒冷。可他却没有丝毫迟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候在二门外的婆子们赶紧上了门,也各自回屋去了。
“哼!”
看着应皇子走后,榻上的皇妃得意的叉起了腰。总算是在他面前扳回了一城,心里舒坦了很多。她天生不喜欢落人下风。
“皇妃,你的头没事吧?”紫玉忙又折回身来看皇妃的额头。“痛不痛啊?”
“没事儿!”皇妃把脑袋从她手里挣脱出来,“不过,他那鼻子有没有事,我就说不准了!嘻嘻……”
“皇妃你真是!”想起皇子捂着鼻子半天不敢动的那样儿,紫玉也忍俊不禁的一笑。随即又板起脸来说道,“你是皇妃,再不可这样耍小孩子脾气了。要真把皇子的鼻子碰坏可怎么好?再让老夫人知道了,那可不是玩儿的。”
“谁让他掀我的被子的!”皇妃不服气的说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紫玉忍不住又笑,“你跟皇子俩人已然成亲,还哪里来的授受不亲?”
说到成亲,皇妃的脸上才露出了点怯意。可嘴上依旧说道:“那他也不能不经我允许就……”
“这次啊是他不对。”紫玉扶着皇妃躺下,盖好被子又把被角掩好。才又说道:“日后再不可这样了。这也就是皇子性子温厚,若换了别人必定会大发脾气。吃亏的可还是皇妃。”
“可是他……”皇妃仍觉得自己没错。
“皇子是你的夫君,他便再有什么不对,你也应该顺着,在下人面前给他留着面子。不能跟他叫板。”紫玉借机又给皇妃上起课来,“否则,人家不止笑话皇子,连你也会背上母老虎的恶名,在各王府里传开。皇妃你难道想让人叫你母老虎吗?”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个歪理啊?凭什么我就该哄着他顺着他?我又不欠他的!”皇妃对紫玉的这个说法并不买账,依旧理直气壮的说道。
“皇妃!奴婢知道你在家被老爷夫人宠惯。可女子在家从父,嫁夫从夫,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我们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能坏了规矩礼数不是?”紫玉耐着性子劝道。
皇妃噘着嘴想了半天,终于不再说什么了。可没一会儿又问道:“你又没嫁过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皇妃出嫁之前,夫人再三嘱咐过的呀。夫人让奴婢一定看好皇妃,别让皇妃耍小性儿,让下人们笑话。说这府里不比家里,不能由着性子来,要有个当皇妃的样子。”紫玉一边收拾着皇妃换下的衣物,一边说道,“再说奴婢们从小就是听着这些长大的呀,看着妈妈奶奶们一辈一辈这样过来,早已经熟记在心了。”
“那我怎么没听过这些?”皇妃道。
“听过你也不记得了。”紫玉笑着戳了戳她那圆嘟嘟的鼻头,笑道,“你连老爷夫人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能记得住这些!”
“做女人可真倒霉!”皇妃看着头顶的帐子,嘴里嘟囔道。
“又说胡话!”紫玉佯嗔道。
“我不是跟你才这样说吗,要有外人我就不说了。”皇妃嘟着嘴道。虽然紫玉说自己和她差不多大小,可因着她的关爱和管教,皇妃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长者一般可以信赖,依赖的人。
“哎!这才对嘛。”紫玉满意的拢了拢皇妃的头发说道。她也习惯了皇妃这孩子气的言行,非但不觉得异样,还觉得娇憨可人。“不过以后跟谁也不能这样说话。我们是皇妃,就要有皇妃的仪态。不能信口想说什么说什么。好了,皇妃赶紧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起那么早干嘛?”皇妃又叫了起来。虽然还不知道紫玉所说的早起是多早,但就已经开始排斥了。她好不容易养成了睡懒觉的好习惯,现在别说让她去奋发向上了,就是早起一秒她也不情愿。
“老夫人每天都在念叨皇妃,还给皇妃送来那么一大盘葡萄。我们现在都大好了,能不去给老夫人请个安,报个平安吗?”紫玉哄着她说道。
“我才不去给哪个老巫婆请安呢!不去不去就不去!”她一连声的嚷道。
见皇妃又犯起混来,紫玉只得拿出杀手锏来说道:“皇妃不是早就要吃西瓜吗?只要皇妃乖乖听话,明天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之后奴婢就给皇妃吃西瓜。”
“啊?真有啊?”她瞪大眼睛道。说完才一吐舌头。她这样问摆明了每天闹着要吃西瓜是故意的,明知道没有还非要要。就像小孩子闹着要天上的月亮,其实本意根本不是为了月亮,而是为了借题发挥折腾人。
“那皇妃明天去不去给老夫人请安?”脑袋知道她是孩子心性,也不理会。只是看住她问道。
她不由点了点头
“哪来的西瓜啊?”她忍不住又问。为吃个西瓜,她大闹了几回了,紫玉只是说没有,现在又是哪里来的?
“要不说皇子疼爱皇妃呢,”紫玉顿时眉飞色舞的说道,“奴婢只是跟皇子说了一嘴,说皇妃自小就爱吃西瓜,皇子就记着了,这回出去就给带了几颗回来。一回来那日就让人给送来了。可奴婢想着皇妃这几日还在喝药,不能吃寒凉之物。就没告诉皇妃。待皇妃明日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奴婢就给皇妃弄来吃。”
眼看着西瓜就在眼前,她哪里还能忍得住,又发起脾气来。她现在发脾气发的得心应手,只要稍不顺心,就扯着嗓子大叫,手扔脚踢,那叫一个痛快,比运动还要解压。紫玉哄她不住,暗悔不该多嘴。可皇妃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是不依着她,她会闹个没完。只得让人把西瓜取了来,擦干净之后,又放在温水里泡了,这才拿出来打开。
那时候农作物的产量极低,东西缺乏,不管什么都不是可以敞开来吃个够的。但是好处是所有的东西都是自然生长,最多施一点农家肥,因此味道鲜美,而且东西都是自己独有的味道,不是一味只是甜。因此光是闻着那清新的味道,就让她直流口水。跟紫玉要了个汤匙,三口大两口小就把半个瓜消灭掉了。
紫玉她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要站有站相,吃有吃相,哪里见过这种豪气的吃法。一个个都看的呆了。
“诶?”她这时才想起来,对紫玉说道:“你们怎么不吃啊?”
“奴婢们不吃。给皇妃留着明天吃。”紫玉说道。丫头们一个个都在跟着吞口水。可还是随着紫玉一起摇头。
“那就先用保鲜膜包起来吧。”她随口说道。打了个冷颤,她赶紧钻进了被子里面。
“保鲜,馍?”紫玉吃力的重复着她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去执行。
“啊?什么?”她说完自己也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茫然的看着紫玉,一会儿才说道,“我,我是说拿个东西把西瓜包起来,这样才能保持西瓜的……新,新鲜。”
紫玉这才听懂了。拿着西瓜放了出去。雀儿正要把吃剩的瓜皮丢掉,皇妃却让留下,说她要擦脸。还说瓜皮是美容的。丫头们都以为听错了,她们这里有一句骂人的话:瓜皮洗脸,死不要脸。怎么会是美容的呢?这美容又是什么啊?紫玉有些担忧的看看皇妃。皇妃这些时看着更好了,一张脸饱满丰润,如脂似玉,脸颊上泛出健康的红晕。可是说话行事却更加古怪。先是保尸,这屋里潮的快成了水帘洞了,皇妃却还是说干。这又是瓜皮洗脸……
皇妃却把那瓜皮当宝似的,把里头的一层红瓤刮掉以后,先割下几块来擦脸,又把剩余的用刀小心的剖成几乎透明的薄片,一一贴在脸上。看到一屋子丫头目瞪口呆。紫玉见状便打发她们都回去睡了,警告她们不准出去乱说。自己把炉子加好,见火炉上铜盆里的水要干了,就又往盆里加了些水。服侍着皇妃取下瓜皮,这才在床边的脚踏上睡下了。
皇妃这一夜迷迷糊糊的,睡得极不安稳。直到天将亮了,才睡沉了。正睡得香,就被紫玉摇醒了。她烦躁的用被子蒙住脑袋,任紫玉怎么说,只是不理。
“那一会儿皇子来了,见你还没起来,可又要掀被子了啊!”紫玉只得吓唬道。
“他来干什么?”这话瞬间奏效,皇妃露出脑袋问道。
“你们尚在新婚,当然要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了。”紫玉道,“顺便可以见到奶妈了,皇妃高兴不高兴?”
“我又不认识她!”皇妃抱着被子呼的翻过身去,一条腿还骑在被子上,看起来着实不雅。紫玉皱了皱眉头,把被子抽出来盖在皇妃身上。一边跟皇妃说着话,一边麻利的给皇妃保了尸,看见皇妃也醒的差不多了,这才连拉带抱,让皇妃坐了起来。雀儿把一个黑漆金边的炕桌摆在她面前,外屋的丫头们鱼贯而入,把一个盖着盖子的砂锅和几个同样盖着盖子的瓷碗放在炕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