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李东升一路小跑的来到了病房后，赵彩玲已经清醒，此时胳膊肘内侧躺着熟睡中的孩子，或许是折腾了一晚，在吃过了点奶水后，小家伙这会儿倒是安静的睡熟。李东升轻轻用脚带上房门，蹑手蹑脚的来到赵彩铃身边，悄悄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后，打算把手里的饭食递给她时，赵彩玲却有些难为情的伸手拉了拉李东升的衣角，伸手比划着让李东升靠近些，李东升本以为是又了什么事，便紧张的放下手里的东西，伸过头凑到赵彩玲嘴边，当听到赵彩玲用及其微小的声音说道；你去打点热水，我想梳洗梳洗，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邋遢吧。李东升这才放松的呵呵一笑说道；邋遢个啥，你啥时候都最美的。听到李东升的夸赞，赵彩玲羞愤的在他肩头锤了锤，督促着他赶紧快去。李东升则笑着端起医院配发的洋瓷脸盆，麻利的朝着医院后院走去。十几分钟后，当李东升端着一大盆热水返回病房时，他却想起来时走的匆忙，洗漱啥的都没带来上，无奈间便把希望全都放在父亲来时带的两个包袱上，想着没准父亲心细，或许会带着一些生活用品来。想到这，李东升便走到床头柜前，解开父亲来时带的一个包袱，打开后，只见里面有用牛皮纸和麻绳包扎的红糖，以及两大盒肉罐头，一旁有麻布包着的几个白面馒头，布袋下则是半袋的红枣。没有发现毛巾，李东升不禁失望的又打开另一个，而这次里面放着一堆叠的整整齐齐的花布块，和两条毛巾一块洋肥皂，旁边也用麻布包着两个洋瓷碗和两双筷子以及一个勺子。看到这些，李升心里全是暖意，他知道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他母亲提前准备的。而这次母亲不能回来，原因就是自己不争气的大哥，说起他的大哥，这人名叫李东奎，前些年里，李东奎在给同村的朋友家帮忙拆房子时，一不小心从房顶掉落下来后，便摔伤了腿，虽然那时看了很多医生，奈何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没截肢能把腿保住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不过在李东奎病好能下床后，走路便也开始一瘸一拐的留下了残疾。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当李东奎在发觉自己腿瘸后，一时也没了向前走的心劲，整天便吊儿郎当的在村子里东游西逛。直到这年春天，李东奎看着身边一同长大的二傻子都娶了媳妇，自己便也找到母亲哭闹着要给自己说一房媳妇，好在当时的李志明还未曾转业，家里条件还有些积蓄，自己便拖朋友在方圆村子找了个穷苦家的女孩。女孩名叫何荷花，父亲早些年的了痨病去世，母亲孙氏带他又改嫁别家，几年后生下弟妹五人，日子过的也算清贫，穷困时，弟妹几个过年都没穿过一件完整的衣裳。好在这天，当孙氏听到有人上门提亲，听到男方父亲是在政府工作，还是个县公安局长，孙氏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心里正寻思着这是老天爷开眼，终于让他家能过上几天温饱光景。只是在听完媒人含糊的说完新姑爷腿脚有些毛病后，孙氏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一时拒绝媒人吧孙氏又有些不舍，答应又怕何荷花不同意，经过再三思量，索性便提了个有些苛刻的要求，看一看男方家到底是个啥态度，孙氏要求，结婚时要给女儿盖间像样的砖瓦房，婚后还得跟公婆分家。听到孙氏的要求，媒人便把原话回传给了李志明，虽然在八十年代中，多少也会有人搭建砖瓦房，必定在当时，一个乡镇加起来也找不出两位数的砖瓦房。而一间像样的砖瓦房多少也得将近一千多块，而这笔钱对当时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笔巨款。而当时的李东奎听到有人愿意嫁给自己，李东奎便天天水米不进，吵吵着母亲一定要结婚，否则自己这辈子算是白活了，活到底都不如个二傻子了。家里一家人经不住李东奎的哭闹，最后便咬牙答应了孙氏的要求，第二年清明刚过，李志明便张罗着，东拼西凑的在村南给李东奎盖起一间崭新的砖瓦房，年底两人便在新房里成婚，结婚后没两年家里便生养下两女。日子开始还算过的太平，本想着成家后，李东奎顾家多少会去干些田里的庄稼活养活自己，没曾想，自打结婚后一年，家里有了人做饭有人嘘寒问暖，李东奎则更是快活，吃饱喝足便开始不着调的在村子里四处乱晃，心情好了便去田里锄上几锄头，心情不好便在村委会门前晒太阳扯闲话。家里日子过的紧吧不说，何荷花跟孩子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挨饿。地里的庄稼活更是一塌糊涂，隔三差五要是实在揭不开锅，便会找各种瞎话去找母亲哭闹一番，说着要是拿不到钱回家，荷花就要和自己离婚回去娘家。日子久了，李志明烦透了李东奎的闹腾，更不愿看着孩子在家受罪，索性便带着李东奎的两个孩子住进了县城单位宿舍，由李东奎两口在家闹腾。而家里每到了农忙时节，李东升也会去帮大哥收收麦子浇浇地。正是因为这些缘故，母亲才抽不开身，更不能赶回家，还要照顾他大哥在县城里上幼儿园的两个孩子。而这次的突然的意外，则由父亲抽空回来。李东升一边从口袋拿出母亲准备好的毛巾，一边则把其余的东西都暂时收拾到床头柜里，在走到赵彩玲身边，把毛巾泡在水盆里搓了搓，拧干水，递给了她。笑呵呵的说道；饿了吧，姑父刚还给你买了白面鸡蛋汤，还有我还给你夹的肉馍，你赶紧趁热吃，都快凉了。说罢便把汤和馒头递到赵彩铃面前。赵彩玲看着李东升手里的肉馒头和鸡蛋面汤，接过来问道；你咋能让姑父花钱了，你和姑父都吃过了吗？李东升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答道；不是我要的，姑父那人热心又拗不过他，我们各自吃了一大碗羊肉汤，和两个大白馍。赵彩玲埋怨的接过李东升手里的肉馍，看着这个对自己微笑又一脸亲切的男人，连想起了以前多次，这个男人去参加村里的大小宴席，总会把席间最好吃的带回给自己，确撒谎称自己已经吃过，每次想到这些，她都很是感激这个男人，和更加心疼这个男人。当赵彩玲接过餐盒后，李东升似乎想起什么，急忙伸手塞进口袋说道；对了，还有从饭馆拿的茶叶蛋，父亲还带回来了两盒肉罐头，你多少吃点，医生说你手术出了很多血，手术后要一定注意修养，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说完便把衣服口袋里的茶叶蛋拿出来，放到柜子上的碗里，拿出一个剥起了皮。赵彩玲说道；我没什么胃口，我就吃个鸡蛋吧，罐头还是拿回去给孩子吃，也不知道孩子一个人在家怎么样，谁在照顾孩子。李东升看着一脸发愁的赵彩玲，连忙开口安慰道；你可别操心娃，来的时候我把娃托付给九婶了，他会照顾好的，你也知道，九婶虽然平时脾气差，但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放心，要是实在不放心。我等你吃完了，安顿好你和孩子，我就回去看看孩子。没准一会爸和姑父说完话就过来了，他在这照顾你我也放心点。赵彩玲接过李东升手里的鸡蛋，点了点头疑惑道；爸什么时候来的，你也没问问爸吃饭了没有。李东升挠着头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就是在医院门口碰到的，后来被姑父拉去喝茶了，估计就算没吃饭姑父也会安排的，哎呀，你别瞎操心了，他一个大人又不是小孩了。说话间，赵彩玲又把喝的剩下的半碗汤递给李东升道；汤太多了，我喝不了，剩下的你喝了吧，这又不在家里，凉了也没办法热，到了怪可惜的。李东升接过饭盒，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就在两人说话间，病房门却被突然推开，进来的人正是李志明。李东升慌忙的起身收拾桌面，刚要把椅子往后拉了拉，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喊着；爸，，你先坐。赵彩铃也一口吃完手上的鸡蛋，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伤口疼痛，便勉强用手抓着床边挺着半个身子，嘴里也含糊不清的喊着；爸，您回来了。李志明一边点头，一边快步走到赵彩玲床前，没有理会李东升，伸手轻轻按压了下赵彩玲的肩膀，脸色严肃的开口说道；刚手术完尽量少活动，情况你姑父都说过了，以后干什么别逞能，出了问题给别人添麻烦，还为难自己。听到这些批评似的话语，赵彩玲和李东升像是犯了错的小孩，静静地都低脑袋，不再言语。大概沉默了有半分钟后，李志明收起了平日严肃的表情，脸色略有些缓和的继续说道；孩子来让我抱抱，说完便用他那双有力的大手缓缓的抱向孩子，随后，满脸慈爱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孩子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李亚鹏，刚好亚运会今年在中国举办，以后他鹏程万里。李志明抱着怀里的孩子来回在房间里走着，地上也传来了皮鞋和地面碰撞的啪嗒，啪嗒声，而此时房间里的三个人在内心都有着各自的想法，在李志明眼里；这是他们老李家的唯一一个男丁，老李家以后的希望，在之后的日子里，又该如何把他教育成对社会最有用的人，长大了是不是又该送他去部队，将来他的成就是不是一定比自己更有出息，或许他长大以后，会不会觉得他这个爷爷很是没用。。。在李东升眼里，他最大的愿望则是孩子只要能没病没灾，每天开心快乐的长大，能在他每天干活回来或者放学后，回家喊一声他爸，。。他便觉得这一辈子就算值了，他也不指望将来孩子会有多大能耐，或有多大的出息。而在赵彩玲眼中，很久以前，她多少都预感到了今天的场景，其实在她心里，老早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只不过在眼前在这个强势公公面前，她多数是选择了顺从和接受，因为她所受到的家庭教育以及对李东升的爱，都转化成了对李东升家人的尊敬和包容，也恰恰正是这份尊敬和包容，更助长了李家人以后对她的肆无忌惮。房间里，此时三个人全都沉积在自己的思维幻想中，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意外开门声所打断。三个人的思绪，也被瞬间拉回到了这个狭小的病房中。只见开门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左右的男子，长得中等身材，个子不是太高，面相上和李东升有几分相似，浓眉大圆脸，头发梳的乌黑发亮，穿着一件棕色的皮衣，却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帆布裤，脚上穿着一双沾着泥土的棉布鞋，胳膊下还夹着一个形状小巧的黑色钱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全身上下的打扮得是那么不伦不类。进门后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就到处乱看，而他的身后则紧跟着一对50来岁的中年夫妇。带头的这位男子便是李东升的大哥李东奎。只见他刚一进门，就好似看到让他生平中，最恐惧的事物一般，那个让他心惊胆战的人，正一脸铁青的站在远处。记得自己八岁那一年，由于太过馋嘴，在过年的时候趁着邻居不在家，翻墙进去偷吃邻居家的白糖后，被邻居一家发现，堵在家里，后被他父亲知道了，他父亲就脱了他的衣服，把他绑在自家院子里的核桃树上，用皮带狠狠的抽他，从此过后，他就很是惧怕眼前的这个男人，此时他及其想逃离这间房间，可是奈何身后却被跟进来的人堵死，便只能硬着头皮缓步走到这个畏惧的人面前。随后有些胆怯的虚声喊道；爸。。。您，，您回来了。李志明没有理他，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转过身慢慢把孩子交给赵彩玲。在李志明心里，眼前的这个长子，除了每天出去喝酒打牌，不干正事以外，只要一没钱就会到县城里去找他妈要，而每次去都会背着他，虽然这事有人传到他耳朵里，他也叮嘱过自己老婆不要再给，但是奈何老大每次前来，总是哭闹和各种瞎话来骗他母亲。时间久了，李志明也懒得再管这些破事，家里老大两个孩子在县城上学，这就够让他心烦的了，老大媳妇又是个偏娘家的外拐胳膊，自己吃饱也不管她男人和娃娃的死活，地里的庄家也一塌糊涂，全靠小儿子一个人招呼。每次看到这个好吃懒做的混球，他就有一种想亲手枪毙了他的冲动，奈何今天在医院里，后面又跟着自己弟弟和弟妹，他就暂时把火气压了下去。只见李东奎身后的一对夫妻来到病床边，在放下手里的鸡蛋和红糖后，对着身边一脸严肃的男人喊道；哥，您啥时候回来的，嫂子没回来吗。李志明开口说道；我今天早上坐的第一班车回来的，你嫂子要看孩子，给孩子们做饭，回不来。说话间李东升已经从隔壁房间拿来两张板凳，递给这对夫妻。一脸笑容的说道；三叔。三婶。你们咋来了，大冷的天还麻烦你们过来。赵彩玲则忙着在要起身，奈何却抱着孩子。三婶急忙来到面前，扶着彩玲胳膊，轻轻拍打她说到；这刚手术完别乱动，女人生完孩子，坐月子要是没养好，将来是有暗伤的，说完便小心翼翼从赵彩玲怀里接过孩子，一脸温和的开口说道；哥，这孩子长得浓眉大眼的，和你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将来长大了也和他爷爷一样是个干大事的。说完便笑呵呵看着手里的孩子，此时，一旁的李东奎也带着谄媚，一瘸一拐的来到病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