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菊香满园（二）
红裙少女自然是袁月月。
“梦想？”刘星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才会说的孩子气的话！”我不禁对他屏息凝视。“当你走入社会，经历过现实的残酷，挣扎在生存边缘，梦想又算什么？大多数人，大概连起初的梦想是什么，都已忘了。”
“对大多数人，或许。”江舟毫不犹豫地接口：“可是，你压根就不了解尹海露！”
“就算真实的世界多灰暗，她也不会忘记梦想的绚烂！”
我猛地一惊，迷惑而感动地望向江舟，这是他眼里所看到的我吗？一个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的自己！
“哈哈哈！”刘星野锐利地瞟了一眼江舟，不以为然地大笑。
“丫头！”他随即转向我：“记得你在忘忧小筑和我打过一个赌？”
我只得点头。
“那个赌，我以为你会赢，你却没赢。”
我愕然。揣摩不透他突然提这件事的用意。
“今天，你敢不敢再和我打个赌？彩头与上次一样。”
“赌什么？”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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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你不会去绘画系！”
“No，No，No，No，No！”克里斯连忙摆手，一口气说了七、八个No。“我都和绘画系主任说好了，尹小姐做为特殊人才，开学直接转到绘画系！”
“好！我和你赌！”心中虽然有些不安，我嘴上却不饶人：“要是你输了，就罚你绕T大裸奔三圈！”克里斯闻言笑得前仰后附，好像胜券在握。江舟双眉微锁，眉宇间却似有一抹忧色。
“我劝你别这么轻易说出一些随随便便的话，聪明人总会给自己留条路。说不定，哪天你有求于我，这将是你重要的筹码。”刘星野微微一笑：“如果，你能赢的话。”
说着他拨通了手机。
“你们……你们三个竟然有胆子惹火BG的老总刘星野……”袁月月悄声嘀咕：“知道BG的公司多嚣张么？它在各界的影响力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我听了不由惴惴不安地看向刘星野，在他身上，有一种霸道和独*裁的味道，令我感到嫌恶与恐惧。平日我总和他嘻嘻哈哈，他亦和我以友相交，这种感觉并不明显，而今天……今天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电话那头显是对刘星野恭敬有加。“BG和T大合办的‘人才先锋’即将开始，我要你们一个新生，把她调到国贸系。”我的心几乎跳出胸腔。
“她叫尹海露！”
“对，现在立刻办！”刘星野挂了电话，脸带笑意，显然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违背他。
“你该不会打给了系主任吧？”克里斯惊呼连连。“绘画系，金融系还是国贸系？”
刘星野笑而不答，只把眼光调向我，眼光里颇有一股得意之色。
我感到背上生出一股寒意。
“输赢已分！”他大笑：“丫头，我会来找你要我的彩头的！”说完，他坐上他的野马。“人不可能一辈子活在梦想当中！”他临开车又瞟了江舟一眼。说完他戴上墨镜，启动了野马，隔着车窗对我一挥手做了个Bye的手势，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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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克里斯既惊又气。
“我不信，我要去找系主任！他明明答应我的！”克里斯急得面红耳赤，向行政楼奔去。
“你去了也没用！”袁月月撇撇嘴说：“和刘星野通电话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小的系主任搞的定的？说了叫你们别招惹BG公司！”
“可我怎么惹火他了？”我一头雾水：“当初拿辣椒水喷他，他都笑呵呵的像弥勒佛，今天我到底做了什么？”
江舟脸色立刻微微一暗。
袁月月瞅了他一眼，知趣地闭上了嘴。
我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却看见克里斯从行政楼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心底仅存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我和克里斯悻悻地办理其他手续，把行李搬进宿舍，袁月月和江舟却去了不远的M大报道。据袁月月说，她父亲不舍得他高中毕业出国，要她先在国内名校M大念完大学，再送她走。江舟也为了她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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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克里斯去上晚课，我在偌大的校园里独自散步。
信步而行，满园的菊香不知不觉将我包围。
晚风温和地抚过脸颊，身边擦肩而过的是一张张单纯的、青春的、充满朝气的脸孔。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开始了呢！可我为什么觉得如此失落？人生中美好的东西，梦想、爱情，都离我那么远，遥不可及。它们不属于我！
逛到女生宿舍前的超市，忽然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原来折腾了一整天没来及吃饭，这会儿才感到饿。随手拿起一包泡面，付了钱，走出超市，忽地想起，原来买了泡面也吃不成！宿舍里可没做饭的地方。哎，这么伤心的时候，竟然连一碗泡面吃不上！我边叹气边嘲笑自己。
踌躇失望间，迎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我惊讶地盯紧了他。
“看什么看？以前没见过啊？”他一伸手拍在我脑袋上。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嚷：“你不是和袁月月去M大报道了么？”
“她上了M大，又不是我。”江舟满不在乎地说。
“那你考上了哪？”
“你是白痴吗？”他看着我的眼光好像在看怪物。“我大晚上专程来这儿逛超市么？”
“你你你……你也上了T大？”我惊呼出声，引来一片围观。
他没否认，看了一眼我手里的泡面，叹了口气。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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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他一路走出校园后门，转过几条街，走进一个小区。
“你在外面租房子住？”我咂舌。
“谁说上大学一定要住宿舍？”
“哪来的钱？”
“高中赢了几次英文比赛第一名，奖金还剩几万……嗯……好像还有初中和小学的……记不清是奥数，是英文还是球赛了……？”
“你居然有小金库！”我擦了把冷汗：“那钱花完了怎么办？”
“再去随便赢几个比赛好了！”他信口答。
我哑口无言地苦笑。天才果然连打工都不用么？
两人说话间走进了一栋十几层高的公寓楼，乘电梯到了顶楼停下。他打开中间一扇门。这是个两室一厅的公寓，屋里简单得连个沙发都没有，倒是相当有男生的单身公寓的风范。
我干脆席地而坐，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放新闻联播。
过了几分钟，他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我想我此时一定双眼发光地盯着那碗面。
“面里打了两个荷包蛋。”他不冷不热地在一边说。自己端着一杯蓝色的鸡尾酒，站到巨大的落地窗边，俯瞰着脚下的繁华都市。此时华灯初上，A城一片繁盛景象。
“国贸系和医学系并列，是T大最好的系。”我吃得正香，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我心中一动，不由停了手中的筷子。“哦。”我低着头应了一声。
他眺望着没有灯火的远方。
不知为什么，他眉间眼底似乎漫溢着一股淡淡的忧伤，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将他眉间的那一缕哀愁抚平。
“其实……其实你上国贸系，也很好……”他慢斯条理地说。
“你在为我担心么？”我放下筷子。“说得这么言不由衷，脸这么臭……”我敏锐地说：“其实你是想说，刘星野那个可恶的大叔，你想一拳把他的头砸扁是吧？好不容易……眼看就能进绘画系了，半路却杀出来个他……”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知道，我猜中了！心下顿时思潮如涌，他对我这个妹妹的关怀，这份心意，我怎能继续假装视而不见？我无法再假装讨厌眼前这个人！从小到大，每次我不开心，都是他安慰我，到今天，他仍在为我的事忧心！
我无法再把他当哥哥！
心里这么想着，看向他的眼光里充满了柔情，我走近他一步，对他轻言细语：“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去而潭不留影；任庭前花开花落，看天上云卷云舒。”
他看着我的眼神中现出几丝讶异。
我轻笑了笑，继续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业，我也是一样，何必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