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东窗事发
苏蕙伶来了之后,在皇帝的冷眼下一直跪着。
她用眼睛的余光瞥向梁寻豫,见她坐得端正,悠然喝着茶,不像是被责问的样子。
皇帝则是在座上只言未发,如同视她不存在一般。
她额间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神色也变得有些不镇定。
她在心中反复思索着,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侍卫领来了司内库的一阶品录册,是侦监司惯用的华美造册,牛皮外涂漆封面,金线严丝合缝地镶盘四边。那上面赫然写着“司内库”三个大字,好不大气。
皇帝接过册子,手指翻动着,直到最后一页,看到了上面明明白白的记录:皇后在长公主遇刺前后各去了司内库一次。
苏蕙伶看到那册子面色微动,但想到侦监司司内库的管理员已被端庆王收买,估计这上面大概不会有什么,心下微微放松了几分。
皇帝想起端庆王说到的捡到皇后令牌,而其至今还在侦监司察证处保存,皇后断无前去归还令牌的道理。
想及此,皇帝心中已明白苏蕙伶是要接他的手办事,面色渐渐阴冷起来,冷笑道:“苏氏,你的令牌已经遗失在刺杀瑾宁的现场,你倒是和朕讲一讲,你为何要去两次司内库?你可不要告诉朕你不知道令牌遗失了,你的本事大得很,朕,不敢信。”皇帝面色愠怒,抬手将那册子扔在苏蕙伶的面前,“你自己瞧吧。”
苏蕙伶听到皇帝的话面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模样,她神色大震,连忙拾起了那本子。
她手指有些颤抖地翻到最后一页,只见那上赫然写着“元延四年十月十七午时三刻,皇后苏氏于司内库归还令牌,察紫金一阶存令盒内,确无皇后令牌,准还。”
苏蕙伶双唇颤抖着,身上被巨大的寒意笼罩着。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她自己明白,况且事实也并非如同这册子上所记录的两次,而是三次。
她最初拿了令牌不假,在皇帝幽禁的旨意还未下达之时,就去侦监司领了一批端庆王亲养的死士。
那批死士生养于侦监司,得令于端庆王,只认令牌,并不知道当朝长公主和萧将军的模样。
刺杀事件确实没有出什么纰漏,谁知,那梁寻豫命竟这样大,百名死士都拿不下她的命。
行动失败后,她本再无法子,收买了看管长春宫的侍卫后,迅速去司内库归还了令牌。
因为那管理员一直是端庆王的人,她倒也不怕暴露行踪。
然而端庆王却在这时找到了她,说要助她一臂之力,要用皇帝的疑心置梁寻豫于死地。
只是他身为王爷不能随意进由重兵把守的侦监司司内库,只能让苏蕙伶再去取一次令牌,从而放到现场制造证据,再由端庆王的侦监司察证处查到。
但是那紫金盒内的册子,是端庆王与那管理员再三确认过的,只能记录她来了一次。
如今…这册子摆在苏蕙伶面前,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她入库两次…
“管理员…”苏蕙伶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念叨着,“管理员!”
拿来册子的小侍卫低眉看向皇帝,说话:“禀陛下,奴才去的时候,那管理员已经死了,尸体上见有腐烂,想是已经死了几日了。”
苏蕙伶瞪大双眼,一双眸子中满是惊骇,身体跌坐下去,一时无言。
“你第一次去司内库拿令牌,领了侦监司的死士,刺杀瑾宁和萧卿。你第二次去司内库佯装要还令牌,实则趁司内库管理员不备,就杀了他,并且拿走了瑾宁的令牌。”皇帝停顿片刻,看着苏蕙伶那双带着惊恐的眼睛,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就在刚刚,你派人刺杀萧容与,并且意图嫁祸给瑾宁。目的呢,就是想自己除掉萧容与,再借朕的手,除掉瑾宁。为你父亲和你弟弟报仇,一箭双雕。朕的皇后,真是一手好计谋。”
苏蕙伶仓皇地摇头否认道:“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臣妾是被奸人所害!”苏蕙伶的眼睛带着恨意望向梁寻豫。
梁寻豫也回望着她,无辜且坦诚。
苏蕙伶仿佛一下子想起什么,急忙说道:“陛下也知道,侦监司见令牌见人才能提死士出任务,我单拿着长公主的令牌,没有长公主的人在,我如何能行事?”
“苏姐姐这话莫不是想说我暗示的你?我知你想挑拨我和皇兄的关系,可我实在没有杀萧大人的理由呀。萧大人可比你诚实呀。”梁寻豫笑笑说道。
苏蕙伶心中有些惊骇,听闻她这话,心下明白了萧容与早已成了长公主的人,为她遮掩事实,她不由感叹梁寻豫下手之早。
皇帝眉头紧锁着思索着苏蕙伶的话,她说的确也属实,侦监司需见人见令牌才可提人,他忽然想到周从说在现场抓住了一个活口,想到此,皇帝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周从浅浅笑笑,冲皇帝点点头,开口冲苏蕙伶说道:“您莫急,侦监司抓住了一个刺杀萧大人的活口。据调查,并不是侦监司的死士,具体是什么人,侦监司还在查。”
苏蕙伶瞳孔一缩,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隐约觉得,她这次是踩到别人设好的陷阱中了。
伴随着她这阵不祥的预感,仿佛要验证她所想一般,门外进来一位侦监司的管事,周从的直属手下,常子乐。
常子乐进殿恭敬行礼,禀道:“禀陛下,禀周掌司,经查名册,确定那名被逮捕的人是端庆王手下,侦监司察证处的人。”
梁寻豫的眼神猛地看向他,只见他声音平静,从容不迫,倒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日下行设的好大一个局啊,她轻轻皱了皱眉,喝了口茶掩饰了自己的神情。
皇帝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冷声笑道:“苏蕙伶,你连侦监司察证处的人都敢碰?”
苏蕙伶听到常子乐的禀报神色巨变,继而双目无神地看着地面,一时沉默。
“召端庆王!”皇帝面色愠怒,一拍案几,满堂皆静。
端庆王起初以为皇帝召他是已定下长公主的罪,起初心里还有几分得意,待到看到传旨太监的脸色,才明白事情可能并非如同他所想。
进了大殿,看见皇帝面如沉水般的神色,他心下顿时慌乱起来。
他本是个本分王爷,奈何被和亲王挟住了把柄,要他为他做事,他向来胆小怕事,不敢得罪这位爷,只得听令于他行事,谁知,原本万无一失的计谋,如今竟露出了马脚。
皇帝看着他慌慌张张地行礼问安,心下不免有了几分鄙夷,冷哼道:“朕给你机会,你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