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原来是你
九枭从西暖阁听见内室的动静,连忙赶了过来。
一打开门,看见地上鲜血淋漓,萧容与手臂上有一道极深的砍伤,正在汩汩往外冒着血。
长公主躺在他的怀里,胸口处的白色绸缎也被染红了一片,萧容与死死地按着她的心口,脸色苍白,薄唇紧抿。
九枭吓得不轻,心疼道:“主子…”
萧容与面沉如水,咬牙吐出三个字:“叫大夫!”
……
梁寻豫再度睁眼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日了。
身上疲乏得很,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让她有些胸闷。
不过那伤口已经被好好包扎过了,应当是没有大碍了。
九暖守在她的塌边,面色凝重,眼眶微红。
梁寻豫宽慰般的笑笑,拉了拉她的手,玩笑说道:“你也有这般神情的时候…”
九暖面色阴沉,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萧大人没有告诉我,可是遇刺了?”
梁寻豫嗓子一紧,想起那日的凛冽青锋,心口泛酸,一瞬间眼眶又红了红。
九暖看她这样子有些慌乱,试探说道:“我…我不问了…”
梁寻豫摇了摇头,沉默了良久。
“有人背叛我。”她垂了垂眸子,淡淡说了一句。
九暖猛地抬起了头,眸光中闪着凌厉的狠意,咬牙问道:“是谁?”
“我还不知道…谁能写出和我一样的字…”梁寻豫头痛得厉害,本想起身找水喝,扫视了室内一圈,忽然看到了那张桌案。
她心头猛地一沉,这件事的碎片在她心头层层拼接起来。
她想起了那日雪夜,宋疏清前来找她,还写在宣纸上一首打油诗,她说他写的不像……
自己执了笔来改。
她觉得心尖骤然寒了起来,比那日的三寸青锋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木然地站起身来,眼前闪过一阵阵的黑。
“怎么了?”九暖看她这幅表情,有些担忧地问道。
“研磨。”梁寻豫跌撞着走到案前坐下,面无表情地说着,眸子中有什么东西仿佛一触即碎。
九暖有些惊讶,但还是扶了她到案前,手腕轻动,缓缓研磨。
梁寻豫提笔蘸了墨汁,胸口的伤被这样一带牵动了些许,缓缓渗出血点。
九暖看得心惊,可梁寻豫仿佛闻所未闻。
她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着,脑子里回想着宋疏清写的那首打油诗。
“皇居九重城阙下,姊妹手中折梨花。本欲起身离红尘,遥闻城后一对萧。”
她落笔到最后一个“萧”字,她耳畔响起她自己带着些不好意思的声音,“这里不对……”
手中的这只狼毫毛笔陡然落地,溅出的墨汁染了她的白裙。
九暖一惊,出口唤道:“殿下……”
梁寻豫开口笑着,心口闷疼,眼泪大颗地落到宣纸上,染开朵朵墨迹。
“原来是他…”梁寻豫笑着,指了指宣纸上的诗。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指过去,“皇、后、欲、对、萧、姊、下、手。”
她又指了指题目,无声笑道:“其、愿。”
“如呢?”梁寻豫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笑容悲戚绝望。
“殿下……”九暖心下惊骇,这么多年来,除了先帝驾崩,她从未见过梁寻豫这个样子。
梁寻豫将刚刚写好的宣纸撕碎了来,猛地往这殿内一扔。
宣纸碎片飘飘扬扬在室内落下,如同片片鹅毛,如同漫天飞雪,如同白树梨花。
梁寻豫笑容难以自抑,看着这纷纷扬扬的碎片,心头痛楚猛烈。
眼泪顺着腮边淌下来,她笑着喝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好一个皇后欲对萧姊下手,如其愿。”
“好一个……”
宋疏清。
眼前模糊得很,隐约仿佛看到他在这张案上写着什么的场景。
那日雪夜,她走到宋疏清身边赞叹道:“你这字儿写的和我倒是像,你老实交待,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来着。”
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日后这个相似会变成他捅自己的一把刀子?
梁寻豫笑容愈见苦涩,一口气闷闷地憋在胸口,胸前一塞,她猛烈地咳起来。
九暖看着她这样子,眼眶泛红,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咳得猛烈,几乎要把肺咳出来,喉间一阵腥甜,一口血从她口中咳出来,触目惊心地染红了她的衣裳。
九暖看得一惊,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通红地握紧了她的手。
她嘴角还挂着鲜红的血,缓缓转过头冲九暖笑了笑,凄凉说道:“我,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从来没有。”
“谁?”九暖怔然问道。
听得她这样问,梁寻豫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画面。
有宋疏清同她商讨朝中大事,两人意见不合,常常吵得吹胡子瞪眼睛,但最后宋疏清总会拿着他那个破焚香炉子来不情不愿地求和。
有宋疏清得了宝贝和她炫耀,却被她抢了过来,气冲冲地走了还转身骂她一句“冤孽”。
有她同他提起父皇的事情,流露出伤感之意,被他一巴掌拍在肩膀头子上给吓散了,嘴里还说什么“走,宋哥哥带你玩。”
梁寻豫年幼时最大的梦想就是和宋家哥哥义结金兰,每每提及,都会把宋疏清气的半死,好几天不来找她。
明明就是这样亲密无间的人,到头来,都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吗?
那这个局用时这样久,宋疏清自己就不会恍惚吗?
她从前以为,他们之间的情义,就连所谓过命的交情,也不过如此。
所以现在这个过命的交情,竟是给了她致命一击,真是讽刺。
她把他视作知己,事事坦诚,可竟然…换来这样一个下场吗?
想起宋疏清在知道萧容与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后,幽幽地对她说了一句,“殿下,不要相信任何人。”
如今,倒是在他自己身上灵验了吗?
梁寻豫面色惨白,一字一字地念着:“宋疏清。”
九暖瞳孔微缩,脸上布满不可置信的表情道:“宋大学士?怎么会…?”
“为什么?”九暖看着这一地的宣纸呢喃道。
“为什么?”梁寻豫重复道,嘴角绽出笑意,唇边血迹未干,咬牙道,“那就要当面问问他了。”
她随手提了一柄长剑,不顾自己的身子孱弱,跌跌撞撞的就出了府,直奔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