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湖当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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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做客一隅

“太子殿下倒是不见外,我的东西转手便赠给了别人。”一脸上带着长疤的男人从外面进来,看着有些凶狠,声音反倒有些文弱,“本王关心侄儿,侄儿却不怎么领情,是怕我下毒?”

岩与朝着此人作揖,声音中却十足的挑衅,“辽北将军怎么又不怕旁人撞破身份了?”

当朝辽北将军石音姜小万早有耳闻,这位将军金戈铁马,大有气吞山河之势,正是有此人镇守边境,中原农民的田地才免遭塞外蛮夷马蹄践踏,镇守十年,从未败过。

姜小万身在江湖,却也有家国情怀,此人身居高位却甘愿在塞外十年如一日地镇守,英雄啊!神情中不由得带上了些许钦佩。

“如今天下一统,此处又是皇家书院,本王何曾怕过?昨日那几人以下犯上,按着这书院的规矩也当诛,侄儿切不可将此事怪罪在皇叔头上。”

姜小万举起来的手挂在胸前,脸上的钦佩也有些挂不住,视人命如草芥,她这样人人喊打的医贼做得,可这英雄,便……

显然,在场不止黎宁发现了她举起来的手,三双眼睛溜溜地盯着她。

“小人想起来还有事情,便不叨扰二位贵人了,告辞。”这话,到了嘴边还是拐了个弯儿,姜小万拉着黎宁就准备离开。

“你那地方,宁远将军亲信用去了,你便住在此处吧。”岩与看出她的端倪,有些好笑,终是没有忍住,带着笑腔道。

“此人是殿下从卞城带来的?”石音素来知道太子好美色,如今竟然是动开男儿的心了,心中冷笑一声蠢材。

盯着姜小万看上许久,岩与点点头,“孤一路烦闷,便问母亲讨了她。”

“哈哈哈,太子殿下竟然有这般嗜好,也是难为皇后了。”石音仰头大笑。

姜小万却被这笑声震得有些发冷,对石音的钦佩瞬时间降到了冰点,虽说有些不该,但人对自己所崇拜的英雄多少还是有些幻想的,而面前这英雄也就有如屠夫,一刀一刀宰割着姜小万的幻想。

“那本王就先走了,帮我将此物带给元成那小子。”石音手中拿了一块儿玉佩递给岩与,脸上的笑容消失,换上了亲厚,恍若真的是一个叔叔一般模样。

变脸之神速,便是姜小万也有些招架不住。

可叹岩与却浅笑着接过玉佩,“那我便代他谢过将军。”

见石音转身走了,姜小万才轻轻摇摇头,自己果然还是道行太浅,今日若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谋求的东西,此刻怕是早已命赴黄泉。

“怎么,你可是对我们这辽北将军有什么肖想?”岩与盯着眼前这个遗憾满满的小脸,问道。

“昨日,可是发生了什么?”迟疑片刻,姜小万略微后退半步,眉目间是凝重。

“这位辽北将军先后斩杀了十二个书生。”

姜小万皱眉看向面前这个一脸气定神闲的太子,“可有原因?”

“方才同你说了,他的亲兵没有地方安置,故而杀了那些书生腾地方。”

“倒是,好缘由。”姜小万“失手”将锦盒摔在地上,里面的药丸就此滚落出来,沾了一层土灰。

像是没有察觉到将小碗言语中的讽刺,岩与屈身捡起了那枚丹药,神情有几分惋惜,“这是上好的洗髓丹,给你治病用,现在没有了。”

姜小万眉头拧起,瞧这他这副样子就一阵恶寒,“小人罪该万死。”

“你也不必仇恨什么,踏入此处,便是将一整条命都送进来了,无论是自己选的,抑或是家人相逼。”

见后者不为所动,岩与拉起姜小万就朝外走,直到二人七拐八拐进入一处地下洞窟。

这里的人,活的,像畜生。

“这里的人,活的像畜生。”

岩与坦坦荡荡地将姜小万心中所想念了出来。

感受到自己的右手被狠狠攥着,姜小万不动声色地紧紧握着黎宁。

饶是姜小万自小在小坟山长大,见过尸体僵硬腐败发臭化为白骨,走过不少贫民窟流民所,乃至许多并入膏肓之人,也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这么样一个角落,这里的人,活的还不如畜生。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面前匍匐而过一个衣着破烂,浑身腐臭的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词,右手不知所踪,茫然地用左手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刻下这句。

“功亏一篑倒是不假,他当初稳坐状元之位,可这心高气傲的劲儿,少不得被书院调教一番,不小心被生扯下一只手,怕冲撞龙颜,便取消了殿试资格,蜗居在此处。”岩与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在介绍一件物什一般。

“那为何不放他出去?”姜小万问道。

回头盯着姜小万看上两眼,岩与才错开眼睛,“留他在此处,也是仁慈。”

“这地方暗无天日,你说,是仁慈?”黑暗中,姜小万难以置信地望着岩与。

“那依小羊之见,少了一只手,半生在读书,脑子里除了之乎者也再没有别的东西,即便是说书人都比不上,他这样的废人,还能做什么?”

岩与仅这一句话,让姜小万哑口无言。

黎宁攥着姜小万的手越发收紧,姜小万环过她的腰,捏一捏她的胳膊,示意她冷静。

“是啊,废人,我们都是废人。”

一时间,洞里的人都重复着这句话,此起彼伏,哭喊声越来越大。

“喊什么!闭嘴!”一队守卫提着灯过来,站在岩与身前。

哭喊声戛然而止,众人都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口鼻,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也是这灯,姜小万才越发看清了这些人,衣着褴褛,身上遍布伤痕,少部分幸运的人胳膊腿儿俱全,大多缺胳膊少腿儿。

有的在洗夜壶,有的在洗衣裳,有的在埋头洗马桶,日前嘴里念着之乎者也的鸿鹄之士,如今埋头干着最下贱的活计。

还有人,在受罚。

姜小万盯着不远处的绞架,上面立着一个人,满身是伤,眼神里,有些微的光。

光!

“住手!”姜小万忙出言道。

守卫充耳不闻,熟练得将那人吊起来,固定在高处,打开机关,巨石应声落下。那只脚被生生地扯下来,又被不厚道的巨石压在下面,像是掩盖罪行一般,将那只脚熟练毁得一干二净。

不过和预料中不同,没有痛苦的嚎叫,恍若只有那人露出的白骨知道方才的痛苦。周围的人也像是早已习惯了,即便是震耳的巨响,也无人抬头看他一眼。

“看样子,之前他的脚筋已被废掉,这痛苦,忍忍还是忍得的。”岩与解释道。

“他们,犯了什么错。”

“不敬。”

“不敬?不敬何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答案,姜小万极力压下愤怒。

“师长。”

“师长?”

“对。”

姜小万转头面向岩与,“这法子,除了压制他们的愤怒再没有旁的用处,你可知道?”

“知道。”

“那你。”

“我只是此处的客人。”沉吟片刻,冷淡的声音自岩与口中传出。

“好一个客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堂堂一国储君,竟以客人自居。”